轉眼,已到三年後。


    曲清然如約出現在柳家。


    那繈褓中的嬰兒也已經長大,從小便聰慧伶俐,討人喜愛,是柳家的寶貝疙瘩。


    “曲姑娘難得來一趟,不如先去客廳喝杯茶吧。”柳晨想給自己的妻子多爭取點時間道別。


    逼近這一分開,再見麵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曲清然勾唇笑道:“你家夫人再過兩月便會懷上骨肉,到時候這個孩子,會陪伴在你們身邊,伺候你們終老,也是個乖巧懂事的。”


    她一句話就讓柳晨的心中釋然許多,但畢竟要帶走的那個是柳家第一個孩子,他也非常舍不得。


    不禁歎氣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若非姑娘當初願意幫忙,我哪有如今這樣妻兒相伴的好日子。”


    “若你真的不舍得,孩子我也可以不帶走,但從今天開始,你們柳家就會開始走黴運,直到家破人亡為止。”曲清然輕描淡寫的話語,讓他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柳晨不由緊張道:“這孩子不是吉星麽,怎會如此?”


    “仙家轉世,也要看你們柳家承不承受得住這樣的福分,若是承受不住,豈不是物極必反?”曲清然點撥道。


    “我明白了,姑娘且稍等片刻,我把康兒帶過來。”柳晨轉身快步走向花園。


    跟自己的妻子說了幾句話之後,悅兒掩麵抽泣。


    好不容易安撫好,才牽著兒子來到曲清然麵前。


    他半蹲下身,拍了拍柳康的手背叮囑道:“康兒,離開之後要聽這位姐姐的話,切莫任性胡鬧,辜負了爹娘對你的期許,明白了嗎?”


    柳康抬頭看了曲清然一眼,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躲到他背後:“爹爹,我不想走,這個姐姐我害怕。”


    “傻孩子,若非是這個姐姐,你娘親當初可能就難產而死了,所以你不可以再說這種話,聽到沒有?”柳晨將他推到曲清然的麵前,神色誠懇道:“今後就勞煩姑娘了,若康兒離開這裏不適應,鬧脾氣的話,還請姑娘多擔待些。”


    “當然,我一定會好好安排的。”曲清然說罷,拉著柳康的手離開。


    離開柳家大門,便用傳送陣法,直接來到了冥界。


    白瑾玄早已經等在冥界的入口。


    見她牽著孩子出現,啟唇道:“阿然,一入冥界,康樂仙君沾染冥界氣息就再也無法迴仙界了。”


    “這也是他應得的下場,若非當初他挑撥眾神的話,本尊也不會心煩失察你劫難臨頭,險些失去你。”曲清然神色冷然,這件事她已經決定,不會改變。


    “但若非那場劫難,我也不會認清本心,意識到早已經愛上了你。”白瑾玄握住她的手。


    曲清然抬眸看向他:“這不像是你的性格,幾次三番為這個康樂仙君說話,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隱瞞了我?”


    “你該知道,以我的能力,可以看破一切,但我不想把這種方式用在你的身上。”


    “阿玄,你是我唯一摯愛,你、我之間應該徹底坦誠,若你隱瞞,不就代表不相信我麽?”


    “並非是我想要隱瞞阿然,隻是這件事若真的要追究,那根源還是因為白龍族。”白瑾玄沉吟良久,又緩緩道:“康樂仙君也隻不過是白龍族的一枚棋子罷了,當初那個針對我的陰謀,阿然你是最清楚的。”


    “康樂仙君會被白龍族利用,就代表他本就心思不正,對他這樣的懲罰也不為過。”曲清然冷哼道。


    “雖是如此,根源出在白龍族,我覺得既然要罰,那就應該一視同仁。”白瑾玄正色道。


    曲清然不由一愣:“你當真這麽想?若我懲罰白龍族,你又要如何向白玨交代,他為了你做出那麽多犧牲,又該怎麽算。”


    “阿然,既然不能一視同仁的懲罰,康樂仙君也不該毀在此處,若非要懲罰的話,不如就讓他永遠留在人界。”白瑾玄提議道。


    曲清然微眯起眸子看著他,總覺得他還有事情隱瞞,沒有說出來。


    不該是個康樂仙君罷了,值得他開口反複的勸?甚至連白龍族都拉出來。


    肯定有問題。


    曲清然把柳康推到冥界入口,隻要往前一步,康樂仙君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白瑾玄欲言又止,緊抿著唇,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樣反而更讓曲清然懷疑。


    不想破壞她和白瑾玄之間的感情,所以直接探索康樂仙君過往的記憶。


    想不到竟然讓她看到了想都沒想到的一麵。


    那是在魔界白龍族內。


    康樂仙君曾經替她去魔界送過禮,被白龍族盛情邀請,留下一同享用美味佳肴。


    看似是和樂融融的場麵,但卻沒想到在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康樂仙君渾身抽搐的倒下。


    作為當時白龍族長,也就是白瑾玄父親的白瀟,直接把康樂仙君中魔毒昏死過去的康樂仙君拖進密室,用極其殘忍的方法,將康樂仙君的仙魂和魔魂替換。


    那是白龍族特別的一種秘法,極其隱秘,除非深受重傷,否則是不會輕易被發現的。


    所以,當時從魔界迴來的康樂仙君,早已經被奪舍,並非原本的那個。


    曲清然才明白,怪不得從那時候開始,康樂仙君的行為舉止簡直判若兩人。


    根源原來出在這。


    她鬆開柳康的手臂,轉身看向白瑾玄,輕歎了一聲:“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在尊上替我而死之後,我仔細查過和這件事所有相關的人。”白瑾玄無奈的目光,更多的是對她的愧疚:“若非因為我的緣故,尊上根本不用經曆這些事情,所有的一切根源都是因為我,我才是那個最應該被懲罰的。”


    曲清然抬手抵住他的唇,搖了搖頭道:“那是白龍族,與你有什麽關係?你就這麽喜歡大包大攬,把這些事都算在你自己的頭上?”


    “阿然,我知道你不喜歡……”話說到一半,看到她臉色不好的白瑾玄頓住。


    有些話雖然說出來也多餘,但有些時候不得不說:“人的確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但這件事在尊上為我而死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親自做過一次。”


    聞言,曲清然不由得一愣。


    這件事她的確不知道,也沒有人在自己的麵前提過。


    白瑾玄繼續道:“在我查到這一切都是父親謀劃,而我也隻是父親的一枚棋子而已,我便親自將白龍族送到了冥界中。”


    “但白龍族在魔界地位崇高,你若這麽做,神域必然會知道這件事,不會毫無反應。”曲清然疑惑道。


    “白玨與我聯手,完成了這件事,替尊上報了仇,也完美的將白龍族消失的事隱瞞下來,不僅僅是魔界,整個六界除了我和白玨之外,無人知曉。”白瑾玄提起這件事,依舊做不到完全的平靜,聲音亦是微微輕顫。


    曲清然知道,要手刃自己的親生父親這種事,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做到的。


    更何況,這個陰謀背後的真相,實在太過殘忍。


    她知道白瑾玄一直以來,都把父親當成信仰,想要成為更優秀厲害的人物。


    所以能夠想象到,當時白瑾玄知道之後,信仰破碎的心情,是多麽痛苦和煎熬。


    “阿玄,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去計較,你也不準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這一刻,她甚至有些後悔,計劃懲罰康樂仙君這件事。


    如果不是因為她提起的話,或許這件事就已經沉埋在了過去,再也不會被提起來。


    她心疼的緊緊擁住了白瑾玄:“等迴到神域,就是真正的重新開始。”


    “阿然,你真的不怨我麽?”白瑾玄的手緩緩抬起,也摟住了她。


    “這世上我唯一不會怨的人,就隻有你啊,這種傻瓜問題以後再也不許問了,否則我一定跟你翻臉,然後狠狠的懲罰你。”曲清然輕哼道:“連自己的娘子都不夠了解,說明愛的不夠深,我得出去物色物色更好的。”


    “不行,阿然隻屬於我。”白瑾玄驟然收緊了雙臂,將她抱得更緊了。


    雖然知道那是曲清然的玩笑話而已,可就是忍不住吃醋,聽不得這樣的話。


    靠在他肩膀上的曲清然,不自覺的勾起唇角,輕笑道:“現在知道還不遲,所以從現在開始,就不準再說這種混賬話了,聽到沒有。”


    “好,不說了,再也不說。”白瑾玄低聲呢喃。


    -


    西境。


    在萬年前還隻是個落後沒被開發的小地方,到處都是受天災影響,流落而來的難民。


    幾個途經此處的修真者,實在不忍看到這樣淒慘的場麵,便留下來贈醫施藥。


    還不吝的教導流民門自給自足的法子,讓他們不必再依靠旁人,將日子過的好起來。


    也因此那幾名修真者得到了仙界的垂青,贈予仙丹,助他們提升修為,也好早日渡劫飛升。


    而其中一個,便是曲清然當初親自教養了十年的柳康。


    趁著修真界的青年才俊輩出之際,曲清然又找了個由頭,拉著白瑾玄一起下界來看熱鬧。


    她和白瑾玄裝成尋常夫妻,混在那些去湊熱鬧的百姓堆裏頭,看這百年才又一次的修真比試大賽。


    “阿玄,這麽久沒下界來,沒想到新晉的這些年輕人,倒也並非沒什麽看點。”曲清然的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青衣少年身上。


    那少年麵貌俊朗,神采飛揚,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英姿颯爽的氣息,讓旁人都不自覺的多看兩眼。


    那是四象閣來的嫡傳弟子何聲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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