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陸瑾寒目送薑清梵遠去,神色冷漠似冰。


    不多時,其餘人也走了,傭人在外麵敲門,戰戰兢兢道:“少爺,先生叫你下樓。”


    陸瑾寒轉身過去打開門,傭人見到他,下意識後退兩步,又重複了一遍:“先生、先生讓你下樓。”


    陸瑾寒頷首:“有勞。”


    盡管他看起來極好說話,傭人卻依然懼他怕他,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後,一溜煙兒的跑遠了。


    陸瑾寒不疾不徐地走下樓,偌大的客廳裏氣氛壓抑,陸承遠一看到他,抓起桌上的杯子便狠狠砸過去!


    上好的瓷杯砸在陸瑾寒額頭上,滾燙的茶水崩濺開來,他的臉瞬間被燙紅了一大片,杯子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一絲鮮血順著陸瑾寒的額頭滑落到眼角,蜿蜒堆積在眼角,很快便染紅了他的眼睛。


    眼白變成紅色,黑色的眼珠冷幽幽地盯著陸承遠,在那一刻,陸承遠居然不自覺地心頭一顫!


    鮮血從陸瑾寒眼角滑落,仿佛他淌下的一滴淚。


    他勾起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薑家破產是你做的嗎?”


    陸承遠沒想到自己還沒發問,他居然還敢質問自己,當即一拍桌麵,“你這是什麽語氣?這是你對我說話該有的態度?”


    陸瑾寒隻問:“是不是你?”


    陸承遠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聽了這話,陸瑾寒轉身就走。


    陸承遠憤怒地直拍桌子:“站住!陸瑾寒!你給我滾迴來!”


    陸瑾寒路過茶幾,彎腰抽了幾條紙巾隨便在傷口上擦了幾下,隨後將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迴頭瞥了他一眼,第一次在陸承遠麵上表現的不那麽聽話:“看好您自己身邊的人,別讓我查到是誰。”


    陸承遠眯了眯眼:“你敢威脅我?”


    陸瑾寒一臉淡漠:“這是警告。”


    說完,他揚長而去,全然不在乎身後的陸承遠臉色難看到什麽地步。


    “孽子!這個孽子!”


    陸承遠氣得錘桌,卻阻止不了陸瑾寒離開的腳步。


    ——


    另一邊,薑清梵跟著汪警官迴到警局,親眼盯著法醫對死去的保鏢做完屍檢,得到‘一槍斃命’的結果,她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在那條視頻裏,眾人就已經猜到了是這個結果,屍檢不過是驗證了那個視頻的真實性。


    汪警官把薑清梵送到警局門口時,天早就黑透了。


    汪警官不放心她一個人迴去,本想送她迴去,但薑清梵拒絕了。


    等汪警官走後,薑清梵沿著路邊慢慢走,腦子裏思緒混亂繁雜,不斷迴蕩著付局長的話。


    她怎麽也沒想到,陸瑾寒在陸家會不受待見。


    還有隔三差五被用家法教訓,她竟從來都不知道。


    她想得太過入神,過馬路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有車過來。


    喇叭聲逼近時,她下意識轉頭,刺目的燈光將她視線裏變得一片白。


    她本能地想躲,可是那一刻她卻遲疑了。


    “薑清梵!”


    一聲怒喝聲在耳邊響起,緊接著她腰間一緊,被人抓迴路邊。


    她的身體狠狠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還能清楚的聽見那急促起伏的心跳聲。


    她怔怔的還沒迴過神,就聽見陸瑾寒惱怒的低喝聲:“你在發什麽呆?知不知道很危險!”


    薑清梵:“我……”


    “你想死嗎?!”


    薑清梵抬眼就看見男人脖子上鼓起的青筋,還有慘白的臉色。


    她喚了聲:“陸瑾寒。”


    陸瑾寒:“薑清梵你要是想死我成全你……”


    話音未落,薑清梵伸出手捧住他的臉,輕聲說:“對不起。”


    陸瑾寒整個人愣住,露出來少見的呆愣。


    講清楚踮起腳尖,對著那張薄唇吻了上去。


    陸瑾寒渾身僵住!


    幾秒之後,薑清梵正要退開,陸瑾寒反客為主,大手壓住她的後腦,另一隻手摟住他的腰,用力將人壓進自己懷裏。


    他把人抵在路邊的圍牆上,陰影將兩人的身影包裹起來,黑暗變成了最黑暗的屏障。


    不多時,陸瑾寒一把按住薑清梵要解他扣子的手,喘息著將下巴擱在她頭頂。


    黑暗中兩人平複著喘息聲,許久,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陸瑾寒道:“迴家。”


    薑清梵搖頭,陸瑾寒瞬間變了臉色,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眼底湧動著可怕的氣息。


    薑清梵仰頭在他耳邊低聲說:“旁邊有個酒店……”


    陸瑾寒眼神瞬間暗的仿佛深淵般見不了底。


    ——


    最後兩人也沒去酒店。


    薑清梵接到了江溪亭的電話,說莫如煙因為要去蘇市生氣大鬧,現在一直不消停。


    彼時薑清梵剛坐上陸瑾寒的車,接完電話,她無可奈何的看向陸瑾寒,一雙眸子裏仿佛裝著無數情緒,仿佛一片深海,令人仿佛要溺死在裏麵。


    薑清梵靜默片刻,湊上去在男人臉上親了一下,“下次補償你。”


    陸瑾寒眼瞼微垂,沒有接這句話,隨即啟動車子,“我送你去醫院。”


    薑清梵眉眼彎彎:“有勞陸總啦。”


    陸瑾寒很淡的笑了一下。


    或許連薑清梵自己都不知道,她以往總是有求於人的時候,才會討乖賣巧。


    現在她這樣討好他,又是因為什麽呢?


    又能是因為什麽呢?


    陸瑾寒不想去琢磨,也懶得琢磨,隻要他身上有她需要的東西,錢、權、或者其他的東西,無論是什麽,隻要她想要,隻要他有,他可以全都給她。


    就怕她什麽也不要,什麽也不圖。


    車子來到醫院,薑清梵下了車,迴頭看了眼車裏的陸瑾寒,後者剛拿出一根煙,見狀右把煙放下了。


    “怎麽?”他問。


    薑清梵折返迴去,扒著車窗,說道:“等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見我媽。”


    陸瑾寒指尖顫了顫,還是點頭:“好。”


    薑清梵總覺得他太好說話了,有什麽念頭從腦海裏一閃而過,但這時候手機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一邊接著電話,一邊朝陸瑾寒揮揮手,轉身快步走進醫院。


    直到她的身影再看不見,陸瑾寒才收迴視線,啪嗒一聲,點燃一根煙。


    想到薑清梵剛才那句話,不由失笑。


    看來這次薑大小姐所圖的東西還挺多,值得她拿這樣的話來哄騙他。


    帶他去見莫如煙麽……


    好像曾經也不是沒有過,隻是除了她,沒有人會想看到她和一個保鏢在一起。


    他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沒多久,楚丞便來了。


    陸瑾寒剛抽完一根煙,扔掉煙頭,眼眸也沒抬,語氣平靜的仿佛風雨欲來。


    “去讓人跟蹤陸承遠和他身邊親近的心腹。”


    “是。”


    陸瑾寒頓了頓,就在這時手機響起,他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雙眸微眯,按下接聽。


    “爺爺。”


    陸老爺子道:“好些日子沒看到你了,抽個時間迴來一趟,把你二哥也帶上。”


    陸瑾寒:“好。”


    掛斷電話後,陸瑾寒吩咐楚丞在這裏等著薑清梵,自己則開車去接陸懷瑜。


    ——


    薑清梵站在窗邊往下看時,正好看到陸瑾寒的車離開。


    她靜默片刻,這才走向莫如煙的病房。


    剛走進去,一個杯子便砸在她旁邊的牆上。


    莫如煙正在鬧,吵著說不去蘇市,讓她去蘇市就是逼她去死等等之類的話。


    薑清梵走進去,將枕頭放在床頭擺好,轉頭看見薑溪亭臉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一看就是指甲撓出來的。


    她問,“怎麽受傷的?”


    薑溪亭避開她的視線,企圖把自己受傷的那邊臉藏起來,彎腰去見地上雜亂的物件。


    莫如煙尖叫道:“我不去蘇市!薑清梵是不是你給你弟弟出的主意?我告訴你,你別想把我支開,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


    薑清梵道:“那你就去死。”


    薑溪亭瞪大眼,驚聲叫道:“姐!”


    莫如煙大概沒想到薑清梵會這樣說,愣在原地好半晌沒動彈。


    薑清梵轉身把門關上,拉開椅子坐下。


    薑溪亭察覺到什麽,小聲叫了聲姐,被薑清梵勒令閉嘴。


    薑清梵對莫如煙道:“你,溪亭,我,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們一起死,死了一了百了,我也不必對你出車禍的事耿耿於懷,爸爸是不是自殺也沒人會去在意,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死,什麽也不管。”


    莫如煙尖叫道:“你說這些幹什麽?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好跟姓陸的長相廝守!”


    薑清梵平靜道:“媽,上個月我被人綁架差點死了。”


    莫如煙整個人僵住,嘴巴一開一合,嚅囁良久沒說出什麽話。


    “綁架我的人是三年前開車撞你的兇手,我查到了他頭上,他想報複我。但是就在今天,他被人殺了,而殺他的人也被人滅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薑清梵不疾不徐地陳述道:“爸爸去世前有一次酒後失言,他說薑家是被人算計了,有人下了一大盤專門針對薑家的棋,讓薑家走向滅亡。”


    薑清梵第一次提起這件事,薑溪亭、甚至莫如煙都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薑清梵道:“爸爸後來清醒之後,矢口否認這件事,也不許我再提,沒過多久,薑家破產,爸爸自殺,一切好像都結束了。但我知道,沒有結束,有人想要薑家家破人亡的心思,從未變過。”


    “如果你們不走,不過就是我做起事來束手束腳,不過就是報不了爸爸的仇,也不過,就是我們家死的一個也不剩而已。”


    莫如煙失神了一般,隻是不斷地重複著,“你胡說,你胡說的,你在騙我對不對?”


    薑清梵沒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


    莫如煙瘋了一樣尖叫起來,雙手到處亂抓,抓到什麽都往薑清梵身上扔。


    薑溪亭撲過去擋在薑清梵麵前,帶著哽咽道:“姐,我們肯定去蘇市,我明天就帶媽過去,你別生氣,別生氣。”


    莫如煙又開始發瘋。


    她總是這樣,接受不了現實,永遠活在她的幻想當中,偶爾清醒一些,就要麵對殘忍的現實。


    薑清梵原本可以哄著她讓她一直自欺欺人,但是這次的事情,讓她明白了自己要麵對的是誰。


    她自己可以冒險,但是她絕不能把薑溪亭和自己的母親置身在未知的危險當中。


    醫生過來給莫如煙注射鎮定劑,被幾個人壓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莫如煙始終死死的盯著薑清梵,雙眼如血染般紅得滴血。


    等她緩緩閉上眼時,薑清梵輕輕擁抱住她,幫她把淩亂的頭發整理整齊。


    薑溪亭一直站在邊上,少年眼睛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欲言又止地望著自己的姐姐。


    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薑清梵掏出手機聯係了祁越,讓他幫忙把人送去蘇市,又讓人去公寓收拾行李,末了,才看向薑溪亭。


    薑溪亭一低頭,眼淚啪嗒掉落下來,“姐,我會照顧好媽媽的。”


    薑清梵揉了揉他的腦袋,“姐姐也會照顧好自己,你安心上學。”


    這天晚上,祁越就已經把蘇市那邊的醫院安排好了。


    車子半夜來到醫院地下停車場,莫如煙還在昏迷當中就被帶上了車。


    但一直不見薑溪亭的身影。


    薑清梵坐在車裏,電話一個一個打過去,直到第五個電話,薑溪亭才接。


    他似乎在奔跑,喘息聲從那邊傳來,“姐,我,我馬上就到了,現在在學校這邊,再等我一下。”


    風聲如吼,一陣陣的劃過聽筒。


    他那邊除了他自己的腳步聲,喘息聲,就隻剩下風聲。


    空曠的不像是在學校,倒像是在某個空曠的地方。


    薑清梵沒有戳破他的謊言,可能少年總有些不能告人的秘密。


    祁越走過來,司機識趣的走開。


    祁越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薑清梵挑眉,“我能有什麽事?倒是你,一直有事情瞞著我,我沒問,不代表我不知道。”


    祁越頓時哭笑不得,“是我在問你,怎麽反倒是被你質問了?”


    薑清梵聳聳肩,“咱倆就不能心照不宣繼續裝傻麽?”


    祁越知道她的嘴一向嚴實的很,她不想說的事就是把她骨頭打斷了她也不會說半個字。


    而自己也確實有事情瞞著她,經不起她刨根問底。


    好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從無話不談,就到了這種相互欺騙,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相處模式。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好像最初的第一次爭吵,就是因為陸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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