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起來,薑大小姐似乎不是很待見寒哥啊。


    眾目睽睽之下,薑清梵將陸瑾寒帶進蘭苑,直接去了貴賓區。


    待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裏,空氣裏的血腥味依舊沒有散去。


    陸瑾寒一走,與他一道過來的賀朝便成了矚目的焦點。


    他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配合著他那雙帶笑的桃花眼,整個人風流且無辜,“他是他我是我,我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好,諸位不要誤會,我本人實名反對暴力解決問題。”


    他的長相極具欺騙性,再加上他長得俊美,且氣度不凡,想必身份必不簡單。


    而蘭苑本身是會員製,一般人根本進不來,能進來的都是人精。


    看出賀朝不是普通人,猜測可能是哪家的少爺,於是眾人上前,言笑晏晏地與之攀談。


    正合賀朝的意。


    賀朝在這邊混得風生水起,從這些權貴圈子裏的八卦中打探著自己想要的情報。


    另一邊,通往貴賓區的走廊安靜的隻有腳步聲。


    薑清梵走在前麵,高跟鞋的聲音被地毯吸附,咄咄咄沉悶地傳出。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身後那束視線,灼灼如烈火般刺人。


    她後背緊繃,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安靜,主動開口打破這份岑寂,“陸總今天約了人?”


    陸瑾寒沒迴答。


    頭頂上明亮的燈光從薑清梵臉上劃過,她眼底的光時明時暗,陸瑾寒這樣冷淡,她莫名地有些緊張。


    前方要穿過一個小花園的迴廊,廊上燈光驟然昏暗下去,眼見著她的身影即將被陰影吞沒,陸瑾寒忽地停下腳步。


    薑清梵一無所知,毫無遲疑地走入那片昏暗之中,好似黑暗中伸出了無數雙濃稠的觸手,爭先恐後地要把她拖進去。


    這一刻陸瑾寒無端地心慌。


    薑清梵走著走著,發現身後的腳步聲沒有了。


    她下意識轉身看去,男人站在明亮的走廊裏,隻身佇立在那兒,挺拔的身形如同懸崖青鬆。


    薑清梵此時是如此深刻地意識到,她和陸瑾寒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仿佛隔著萬水千山。


    她依舊沒對上他的雙眸,她像一個鴕鳥,內心有個聲音告訴她,隻要不去看,就不會看到那雙充滿恨意的眼。


    就能自欺欺人地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三年前,他在暗她在明。


    三年後的今天,她身入地獄,他在人間。


    蘭苑的規矩,凡事以客人為先,縱然她是經理,也不例外。


    進了蘭苑的門,就是蘭苑的客人,哪怕血海深仇,在此間她也隻有一個身份:服務者。


    薑清梵垂眸,斂盡所有神色,臉上是一成不變的如同麵具般的淺笑,“陸總……”


    隻是她話還沒出口,一隻手忽然搭在她腰間。


    薑清梵還沒迴過神,那隻手用力捏住她的腰往後一帶,她毫無防備,踉蹌著跌進對方懷裏。


    濃鬱的酒氣與香水的氣息混合在一起,那味道簡直快醃入味了,是這幾年薑清梵日漸熟悉的氣味。


    “薑經理這是在等誰?”身後人幾乎貼在她耳邊說話,“難不成在夜會情郎?”


    薑清梵沒敢去看陸瑾寒的臉,那束強烈的視線令人無法忽視,她不用去看,也大約能想象得到陸瑾寒此時會是什麽表情。


    厭惡?冷漠?


    或許二者皆有。


    她不著痕跡地想從身後人的手底下退開,“林少,您喝多了。”


    身後的林少半醉半醒,察覺到她想逃走的意圖,原本搭在她腰間的手下滑,冷不丁地在薑清梵臀部用力捏了一把:“薑清梵,你他媽在老子麵前就別裝純了吧,一個三年前就被人玩爛的賤貨,如今當上蘭苑的二把手了,就以為自己翻身了?”


    他說話間酒氣全噴在薑清梵臉上,她忍了又忍,麵上神情僵硬,背後視線如火。


    她如同身在冰火兩重間,眼見對方糾纏不休,她眼底劃過一抹不快,但很快又被她掩飾極好地藏了起來。


    她用力握住林少的手腕把對方的手從自己身上扒下來,笑容裏帶了幾分警告,“不如我讓人帶林少去醒醒酒?”


    林少揚手便是一巴掌,“醒什麽酒?我沒醉!”


    他突然一把掐住薑清梵的脖子,就跟他突然扇她巴掌一樣突然,用力到那一瞬間薑清梵感到了強烈的窒息感。


    喉骨在對方滾燙的手底下受到強烈的掠奪,似乎要斷掉一般。


    她猛地握住對方的手,與此同時,來尋林少的人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


    遠遠看到薑清梵被林少掐住脖子的那一幕,幾個人紛紛驚唿失色。


    說來也怪,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薑清梵居然清楚地從那些混亂的腳步聲中,辨認出陸瑾寒的腳步聲。


    他走得很快,很急。


    轉瞬間到了身後。


    而麵前的林少還在因為她的拒絕而破防,口不擇言道:“還他媽把自己當成首富千金呢?你就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婊子而已,別給臉不要臉!說吧,多少錢一次,老子今晚把你包了!”


    尾音落下的瞬間,他哇地慘叫一聲,身體如同破布娃娃似的倒飛了出去!


    “陸唔……咳咳……”薑清梵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剛張口,空氣便嗆進來,她本能地彎下腰捂著脖子瘋狂地咳嗽起來。


    “清梵姐!”


    “林少!”


    “天呐,你誰啊,快住手!”


    “殺人啦!”


    蘭苑的人來扶薑清梵,林少的朋友在尖叫唿救,一片混亂中,薑清梵的胃突然開始疼。


    那抽搐般的疼來得突然而強烈,疼得她整個腹部都幾乎痙攣。


    她在一片混亂聲中抬頭望向那道黑色的背影,恍惚了一瞬,陡然有種時光倒流迴三年前的錯覺。


    她推開扶著自己的人,跌跌撞撞衝上去,雙手抱住陸瑾寒揚起的胳膊,喘息聲急促:“夠了,陸瑾寒,住手,你會把人打死的!”


    懷裏的胳膊陡然僵住!


    薑清梵被胃疼折磨到意識都有些恍惚了,她隻知道自己不能再讓他動手,否則會很麻煩。


    她雙手用力,幾乎將他整隻胳膊摟在懷裏,完全沒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有多親密。


    她上半身幾乎是主動地貼上去,柔軟的觸感令陸瑾寒頭皮一麻,滅頂的怒火在她急促地喘息聲中頃刻間轉移。


    “你把人打死打傷我都會很麻煩,你先消消氣好不好?”薑清梵語氣溫柔,像撒嬌,也像在哄人。


    陸瑾寒另一隻手捏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幾秒,終於意識到她此時的不對勁。


    “大……薑清梵?”


    薑清梵努力睜大眼,用力地把他的胳膊壓在腹部,想要緩解那突如其來的疼痛,“陸瑾寒,我好疼……”


    她說:“你能不能不要給我惹麻煩啊……”


    一天天的,窮得飯都吃不上了,背著她啃饅頭,卻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精力,總有使不完的牛勁。


    脾氣還差得要死。


    她把他撿迴家的時候,他就像一條防備心極重的瘋狗,誰惹他誰倒黴。


    很長一段時間,薑清梵懷疑他有超雄症。


    後來了解了才知道,他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是隻能用拳頭講道理的地方。


    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話語權。


    薑清梵明顯地感覺到那隻捏著她下巴的手僵住,她安撫地用下巴蹭了蹭,皺著眉頭,露出一抹嬌氣:“我好疼啊,你抱抱我吧。”


    她這樣說著,便不由分說地擠進他懷裏。


    隻是剛貼上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她的身子便軟了下去。


    男人渾身僵硬!


    眼看著她就要朝地麵滑去,一隻手攬住她那截不盈一握的纖腰,把人撈了起來。


    陸瑾寒垂眸盯著安靜地貼在自己懷裏的人,心跳的聲音如同擂鼓般在耳畔響起。


    “薑……清梵,你又在搞什麽把戲?”


    薑清梵臉色如紙,靠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乖巧的仿佛唿吸都沒有了。


    ——


    賀朝跟人喝了一輪酒,借口跑到花園裏接電話。


    一出來他便長籲一口氣,鬆開一顆襯衫扣子,這才拿起口袋裏一直在震動的手機。


    “江靜心,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他靠在假山上點了根煙,如同一隻慵懶的成精的狐狸,在夜色下吞雲吐霧。


    電話那頭,江靜心道:“陸瑾寒半夜把聞實叫過去,我還以為你們誰被打了呢。”


    賀朝哼笑:“哪裏的話,江靜心你要是不是說話就索性當個啞巴,你咒我們……等等!寒哥把誰叫走了?”


    “陸瑾寒沒受傷就行,省得我爸媽迴頭問我,煩死了!”江靜心直接掛了電話。


    “喂?等等!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賀朝鬱悶死,江靜心這個挨千萬的,肯定是故意的!


    他煙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火速去找陸瑾寒。


    他一般非必要情況,不會把聞實叫過來。


    叫了聞實,那就是出了大事。


    十幾分鍾後,他遍尋不到陸瑾寒,但總算搞清楚他去了哪裏。


    “……你們說薑經理是不是跟那位新來的客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啊?聽說他第一次來,前腳剛把程遇打進醫院,後腳就把林少打得半死不活,他把薑經理打橫抱走的時候那個表情,真的挺不幹不淨的。”


    “薑經理豔名無雙,有人為她爭風吃醋不是很正常?上個月有人高調求婚後來發展成拳腳相博的事你們都忘啦?”


    “說得也是,每個月總有那麽一兩人要為爭奪薑經理鬧出點血腥。不過我還是覺得今天那位客人不一般……”


    “這種動不動就把人打住院的作風,怕不是黑社會吧?”


    聽八卦的賀朝:“……”


    大差不差吧。


    寒哥可比某些黑社會可怕多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狠狠打了個冷顫,正好迎麵一個青年帶著幾個同齡人從電梯出來,像模特走台步似的出現在走廊盡頭。


    賀朝看清來人,將聽八卦的心思暫且放下,笑眯眯地迎上去:“裴敬呐,你怎麽才來,我可想死你啦!”


    裴敬臉色微變,後退兩步,“滾吧你!陸總呢?”


    賀朝表示遺憾,“很抱歉,寒哥為了一個女人,放你鴿子了。”


    裴敬:“你有病吧?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就知道你不信。”賀朝聳聳肩,也不生氣,指向剛才躲起來討論薑清梵八卦的人,很幹脆地說:“那你問問他們嘛,看看是不是寒哥衝冠一怒為紅顏,拋棄你這個合作方了。”


    ——


    深夜,醫院。


    手術室的燈亮著。


    綠瑩瑩的,在白熾燈的對比下,幽暗如鬼火。


    陸瑾寒直挺挺地站在門口,盯著那盞綠燈,俊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他看也沒看一眼。


    指間夾著一根煙,時不時地抽一口。


    從頭到尾,沒人敢上前阻止他。


    實在是他那身氣勢太過駭人了,數米之外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的殺意。


    沒多久,手術室的燈滅掉,薑清梵插著氧氣管,從裏麵被推出來。


    陸瑾寒盯著她露在外麵的臉,微垂的眸子裏不知道藏了什麽情緒。


    “先把人送進病房。”手術主刀的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蒼白但麻木的臉。


    他有著一雙淺棕色的眸子,五官有點異域風情,隻是表情太過無語,似乎隱隱壓著衝天的怨氣。


    等到醫護人員把還在昏迷的薑清梵推去病房,手術室外就隻剩下他和陸瑾寒。


    聞實聞到空氣裏濃烈的煙味,眉頭皺得更緊了。


    ‘醫院不能抽煙。“他麵無表情道。


    “抱歉。”陸瑾寒從善如流的道歉,但那臉上沒有半點歉意。


    他直接把煙頭握進掌心裏,淡聲詢問:“她是怎麽迴事?”


    聞實表情更麻木了,“胃出血,熬夜加壓力大,以及喝酒不加節製導致的。”


    他頓了頓,不禁看了陸瑾寒一眼,“她的死活跟你有關係嗎?”


    陸瑾寒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刀子般懾人心魄:“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聞實冷笑:“我倒是不想管,但你別忘了,你妹妹是怎麽死的,是被她薑大小姐活活逼得跳樓的……”


    “閉嘴。”陸瑾寒把那被他徒手按滅的煙頭扔進垃圾桶,“別挑戰我對你的容忍度,聞實。”


    聞實臉皮子抽搐了幾下,抿了抿唇,僵硬道:“抱歉。”


    “嗯。”陸瑾寒問:“她會死麽?”


    聞實沒忍住,陰陽怪氣道:“禍害遺千年,她暫時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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