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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庭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玉珠兒,眼神裏有幾分動搖。


    她從呱呱墜地之時,尚在繈褓之中,丫鬟的身份就已經注定,隻因她的父母都是賣身給旁人的下人,下人生的孩子,又怎麽能是人上人呢。


    春庭眼神中的動搖被玉珠兒很快的捕捉到,她的眼睛裏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笑著往春庭的方向走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側,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走到了梳妝鏡的旁邊,摁在了椅子上。


    梳妝台上,有她的各色首飾,都是搬進來伊始,春庭給她帶來的,說是哥哥給她專門準備的,各色首飾讓人挑花了雙眼。


    春庭看著各色的珠寶,眼裏流露出幾分豔羨,哪個女孩子不渴望華服加身,這些首飾都是她親手一件一件挑出來的,自然都是按照她的品味來的,這些琺琅攢金絲雀兒簪,是她最為喜歡的。


    跟著春庭的視線看過去,玉珠兒爽快的把簪子抽了出來,在春庭頭上的發髻上比劃著,“我瞧著這支簪子就很適合你,既然這都是哥哥贈予我的,自然也該是我來處置,如此我便做一迴主,這支簪子便送給你了。”


    說完,玉珠兒很是大方的把手上的簪子插進了她的發髻中。


    春庭瞪大眼睛,這支簪子跟她想象中的一樣,配著她精心梳成的淩虛發髻,更是光彩奪目了些,若不是身上的這身粗布麻衣,從她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丫鬟。


    這也是她一直努力的,太子殿下曾經承諾過,若是這一次圓滿完成任務,她就被帶出奴籍,從此做一個正常人。


    這個條件讓她心動,但現在,玉珠兒提出了更為心動的條件。


    春庭動搖了。


    玉珠兒見狀,接著給她本就動搖的心上添了一把火,“從前的我很是任性,也是想著就算再任性也有人替我兜著,在北涼的時候,有父王母後,有哥哥,就算闖了天大的禍,也不會有事。”


    玉珠兒在追憶,眼神有些迷茫,看著窗外蒼茫的天色,微微一笑,“後來啊,我被帶來的蒼稜,皇上對我很好,天大的恩寵一個接一個的砸在了我的頭上。”


    她的眼淚掉落下來,在桌子上滑下了一小道的痕跡,“可惜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仗著皇上對我的寵愛,四處樹敵。”


    春庭下意識的抬手,給她擦了擦眼淚,這位轟動一時的公主,她經曆過的事情幾乎無人不知,帶有傳奇的意思,在坊間流傳了許久,可這些話本人說出來的時候更為震撼。


    玉珠兒擦了眼淚,“可帝王的愛恨,誰摸得準的,我觸怒皇顏,一招淪落冷宮,從前被我打壓過的嬪妃樂得看我的笑話,恨不得一腳踩死我,從那時起我才體會到了人間蒼涼。”


    玉珠兒抬頭,呆呆的看著自己手腕處的傷痕,隨後輕輕握住了春庭的手,蒼白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好像迴憶的這段記憶對她來說有多麽殘酷一般。


    事實比迴憶更加殘酷,玉珠兒沒有說後來的事,而是把春庭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心口,在北涼的風俗裏,能夠做出這樣的動作,便代表著做出這動作的人已經對另一個人是至親至愛之人。


    春庭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迴收手,但顧念著玉珠兒的手,終究沒有收迴來,愣愣的看著玉珠兒,眼裏有些不解。


    她不過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小丫鬟罷了,哪裏擔當的起這樣大的信任。


    “公主,奴婢不過一個卑賤的奴婢罷了,擔當不起的。”說完,春庭輕輕的把自己的手從玉珠兒的手裏抽了出來。


    縱然她想要脫去這奴籍,但也不會是以這種形式,蒼稜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她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幾年,雖有諸多不如意,但這種時候想要讓她離開這裏的話,也是基本不可能的。


    玉珠兒見狀也不惱,要是放在從前的話,她早就開始摔摔打打了,但經曆了這麽多次的磨難,把她身上的尖刺也給磨礪的平了。


    “我知道你心氣高,這奴籍對你來說,就是阻擋你展翅飛翔的枷鎖,倘若我有辦法能給你斬斷枷鎖,讓你自由翱翔呢。”


    玉珠兒的手在她的簪子上輕輕摸了下。


    這一下讓春庭清醒了過來,笑著把頭上的發簪拆了下來。


    黑亮的頭發散落了下來,遮擋住了她的神情,“公主,奴婢身份地位,不配用公主的發飾,這可是王子親自給公主挑選的,還望公主好生收著,莫讓王子心涼。”


    話音落下,春庭往後退了一步,跟玉珠兒中間隔了幾步的距離。


    玉珠兒不甘心,又順著她的步子往前了一步,春庭無法,隻能站在那裏,生生的受著。


    玉珠兒上下打量了春庭半晌,才開口,“你是我從冷宮出來後第一個全心全意對我好的,我不過是想要報答你,既然你不願意的話那也便算了,隻是你若是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頓了頓,玉珠兒接著說道,“在北涼,我能讓你成為人上人,草原大把的勇士隨你挑選,你的後代再也不會時代為奴,春庭,你真的可以好好想想。”


    春庭含笑點頭,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前,衝著玉珠兒行了一禮,“公主說的是,若公主沒有旁的事的話,便好好休息,奴婢待會兒再來看您。”


    說完,春庭帶著玉珠兒喝剩下的半碗湯走了出去。


    等到春庭看不見人影了,玉珠兒跑到一處隱蔽的角落,手指伸出喉嚨裏摳著,將剛才喝的湯全部吐了出來。


    雖說上次跟蹤春庭並未發現什麽,但這不代表著春庭就沒有任何的問題,今下午突然熬湯送過來,不由得讓人疑惑是不是在湯裏下了點東西。


    在這個處處不是自己人的地方,玉珠兒格外的小心謹慎,從住進這個大宅裏,她的心就沒有放來過,始終覺得這裏有些不對勁,發生的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巧合的讓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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