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蘇玉衡便帶著自己的銀針親自登門蕭家。蕭家的門房聽說她給七公子施針治病還高興得不得了,吩咐外院迴事處的婆子領著她去明悟閣。


    蕭翎聽慶之迴報蘇玉衡來找他時,歪在榻上看書的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她總算願意來了!”


    聽到蘇玉衡給蕭翎最後一次施針,蕭老爺子也親自過來了。


    蘇玉衡進去蕭翎起居的東次間,見一屋子人都滿含期待地望著她。


    “蘇姑娘,你這次施針完後,是不是意味著翎兒就完全好了!”蕭衍忙問,


    蘇玉衡朝他施了一禮,神情很平靜,也沒有自己拖延一直沒來的尷尬。


    “這得看七公子是不是按時都吃了我的藥,是否都遵循了我的囑咐!”蘇玉衡沒有看那個歪在榻上的人,她隻跟蕭衍這麽說話。


    先前就已經不能那麽淡定地麵對他,現在知道他才是她的未婚夫時,她就更不敢看他了。


    隻是她依舊感受到那道目光灼著她的側臉,餘光告訴自己他在微笑,是那種十分溫暖安心的微笑,可她居然沒來由地覺得發慌。


    她什麽時候這麽不淡定了?為什麽蕭翎總有辦法讓別人在他麵前不淡定!


    蘇玉衡有些懊惱。


    這時那慶之連忙迴道:“蘇姑娘,全按您的吩咐做的,公子一頓藥膳都沒有少,藥也按時吃的!”聽得出他聲音很激動,約莫太希望蕭翎痊愈了吧,畢竟上次昏迷咳血可是把人都嚇壞了的。


    “那他有沒有咳嗽?”蘇玉衡還是抬眼看著蕭衍,


    蕭衍正要答時,讓躺在榻上已經被忽略得不耐煩的蕭七公子打斷了,“病人就在這,姑娘有話不如直接問我?”


    他實在忍受不了了,她自進門就沒有看他,小眼神水靈靈的到處瞄著,就是不看自己,撓得他心窩裏發癢,蕭七公子表示自己不能忍了。


    蘇玉衡瞬間無語了,聲音該死的還是那麽好聽,跟清泉般容易把人心裏的煩念給蕩滌掉。蘇玉衡有點賭氣他的直白。


    蕭衍和慶之相視一眼,已經忍不住想笑了,


    蕭翎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二人決心不礙事了,雖然覺得丟下她一個姑娘在這不太好,可沒關係,她是大夫嘛,老狐狸蕭衍這麽丟了慶之一眼,慶之自然心領神會。


    “咳咳,那個老夫有事就先走了,還望姑娘好好醫治我孫兒,老夫必有重謝!”蕭衍說著朝她笑著拱了手,


    蘇玉衡臉色有點發燙,低著頭福了福身。


    於是蕭衍便率先出了屋子,慶之隨後朝一屋子侍從揮揮手,示意大家出去,唯獨東成還傻傻地站在蕭翎身邊,給他端茶倒水的,慶之無奈,伸出一隻手把他給勾走了。


    “喂,慶之你幹嘛,我還沒給蘇姑娘倒茶呢!”東成嚷嚷著,


    可人還是被慶之強行給拽出去了。


    蘇玉衡簡直窘得恨不得現在就出蕭府,她為什麽一直拖著找借口說有事不來,不就是不想跟他單獨見麵嘛,她這次是來治病的,怎麽一屋子人都跑了!


    雖然一屋子人消失不見她確實樂見其成,她剛剛還想了好一會待會找什麽借口把別人支走。這下好了,壓根不需要她出手,人家蕭七公子一句話,便把人都給趕走了。


    哎,蕭翎身邊的人眼力勁怎麽這麽好呢?蘇玉衡哀歎了一聲。


    蕭翎瞅著那個小丫頭嘟著嘴渾身不安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側身對著前麵的書架,就是不吭聲也不動。


    他眉眼裏都藏不住笑意,小丫頭太有趣了!


    “蘇姑娘兩個月沒有給我把脈,難道不應該先把個脈嗎?”蕭翎歪著頭去打量她的神色,繼續逗她,


    醇和雅量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聽得蘇玉衡心神一動,她氣鼓鼓地朝上梁翻了一個白眼,


    誰怕誰呀!淡定,淡定!蘇玉衡吸了一口氣,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就走了過去。


    她將裝著銀針的布袋往一旁的小案上一放,然後坐在錦杌上對著蕭翎冷冷道:“把手伸出來!”


    話說得幹脆利落,可那雙清澈的雙眼就是不敢看他。


    蕭翎唇角扯出一絲得意的笑意,慢吞吞地將手伸了出來,蘇玉衡沒好氣地把他手往小案上一放,然後按在他手腕處,平心靜氣聽脈。


    蕭翎就乘機看著她,肆無忌憚,從那紅豔豔的櫻桃小嘴,再到那堅挺銳氣的鼻梁,再看那雙眉,雖然沒有以前那眉銳氣,卻也暗藏一股英氣,比其他女子多了幾分冷冽和昂然。蕭翎最後才看她那雙水潤潤的單眼皮眼睛,不是很大卻圓圓的十分漂亮。


    她那眼珠兒一轉,就覺得像小貓的爪子一樣撓了下他的心窩,蕭翎逼著自己閉上眼,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失態。


    心裏想她想了太久太久,那股濃烈的情緒一直鬱結在心中,直到近日才舒緩舒緩,他不能嚇著她。


    蕭翎閉眼的時候,蘇玉衡已經把好脈了,她舒了一口氣,心下十分歡喜,看來他最近養得都不錯,比先前都有大改觀,她今日給他施針後,再調理調理,便會痊愈了。


    “你最近沒有咳嗽吧?”蘇玉衡這迴看著他問道,目光注意到他的發冠,是一支碧玉簪,十分潤澤,明明看著沉靜,可看第二眼便散發著瑩瑩的光澤,應該是隻對身體有利的靈玉簪。


    “咳了!”蕭翎懶懶道,


    “啊?”蘇玉衡大驚,她把脈可沒覺得他有咳嗽的跡象,


    蕭翎見她吃驚,總算心裏有點小小的滿足感,裝著失落的樣子瞅了她一眼,“給別人寫了信,偏偏她又不迴,心裏還擔心她出什麽事呢?”


    蕭翎這句話把蘇玉衡說得滿臉通紅,她咬著牙別過臉去,氣得咬牙切齒,


    是的,她就是故意不迴的,她為什麽要迴他!


    堂堂霄雲郡主哪裏就這麽容易被他拿捏了,蘇玉衡瞅了一眼小案上讓慶之準備好的藥汁,將那藥汁遞給蕭翎,冷著臉道:“快喝了它,喝完躺好,我要施針!”


    蕭翎聽到“躺好”兩個字時,眼底揶揄的意味甚濃,


    蘇玉衡眼神與他撞上,看到了他稍有些迷離曖昧的眼神,連忙避開,氣得幹脆轉身背對著他,


    氣死了,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蘇玉衡背身過去時,聽到蕭翎在身後壓低的笑聲,一口氣越發鬱結在胸口,覺得自己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被他調戲了!


    不行,吃虧的事,她霄雲郡主可從不做!


    然後很快,蘇玉衡便轉身過來正對著蕭翎,冷著臉瞪著他,


    “七公子,別人都說你如人間謫仙,你瞧你,怎麽喝個藥還喝不好!”蘇玉衡指著他右衽交領上的一點藥汁澀漬道,


    蕭翎順著她視線瞅了一眼,方知自己剛剛沒忍住笑,約莫漏了一點,可他依舊儀容優雅,看著蘇玉衡很坦然道:“沒辦法,有女傾城,賞心悅目,一時看呆了失儀也情有可原!”


    “…….”蘇玉衡一張俏臉憋得通紅,憤憤地朝上梁翻了一個白眼。


    真真是個登徒子!


    她斜了他一眼,還不肯認輸,四下掃了一眼,忽然指著後邊那個窗戶道:“我說了不許你吹夜風的,你瞧那個窗戶正對著你的頭吹,十分不好,你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蕭翎順著她手指瞅了一眼,他榻後有一屏風,屏風後是後牆,那裏開了兩扇窗,現在是盛夏,不開窗不熱死才怪。


    不過見她氣鼓鼓地怪他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他居然心動了,怔怔望著那怒氣盈臉的小丫頭,將藥碗放下,伸手握住了她那隻指著窗戶的柔胰。


    他怎麽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在心裏。


    蘇玉衡猝不及防,手已被他握在手心,那股溫熱再次從手背傳遞至兩頰,俏白的臉蛋已如緋雲。


    “你放開我….”蘇玉衡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怎麽一麵對他就沒有辦法了。


    “我那扇窗隻在白天開,夜裏沒有開,”蕭翎的聲音極其輕緩,溫柔如蜻蜓點水般在她心頭滑過。


    他眸光若泉,裏頭是深不見底的溫柔,“玉衡,你要是真的這麽不放心我,不如….”


    “快放開我!”蘇玉衡慌張地抽手,怕他說出讓她難堪的話,連忙截住他的話頭,


    蕭翎見她氣急敗壞,唇角笑意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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