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下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


    三人邁過雕花門的門檻,大門瞬間便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他們小心地向坡下走去,每一步都未發出一絲聲音。


    南榮嫿分出一縷淺淡的感知向下探去,片刻後卻皺了眉。


    沈臨鶴注意到她表情的細微變化,壓低聲音問道:


    “怎麽?有危險?”


    南榮嫿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


    “我沒有察覺到任何一絲危險,但是…或許我錯怪了尤遂,也許原本他就是要引我來此的。”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三人便到了坡底。


    看到眼前的一幕,沈臨鶴便明白了為何南榮嫿說她錯怪了尤遂。


    “你們…你們看到了嗎?”三人身前不遠處,杜縉好端端地站著,除了衣袍有些髒汙之外,沒有任何不妥。


    他背對著三人沒有轉身,隻因他此刻也已經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視線再挪不開,語無倫次道:


    “這…怎麽會這樣?”


    隻見前方是一片寬闊的平坦地麵,地麵上整整齊齊平躺著成百上千個…人!


    而且都是活人!


    沈臨鶴略一思考便明白過來,肅然道:


    “看來這便是東平寒月引出了生魂的百姓和宮人,一直沒有尋到這些人的下落,沒想到竟是被藏到了這裏。”


    傅詔沉吟道:


    “這麽多人,若是從極泉宮搬過來豈不太過惹眼?”


    “可若是從極泉宮的地下而來,便不惹眼了,”南榮嫿的手緊緊握著燈籠提杆,眸中泛著寒意,“當時住在林府中的老鼠精,在房間的牆上畫了一幅地下通道的地圖,可那地圖並不完整。”


    傅詔點點頭,“當時在地道之中確實有些細微之處沒有仔細去尋,想來應有些暗門或者暗道,而且後來我安排人再入地道,卻沒有再見到那隻巨鱷。”


    “哦?”南榮嫿有些意外,思索片刻道,“那巨鱷肯定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出現在街道上,它若要離開那處,隻能通過地道,想來應是有我們沒有發現的暗門。”


    “我們?巨鱷?”


    杜縉眯著眼看向傅詔和南榮嫿,隨後一臉壞笑地朝沈臨鶴問道:


    “這‘我們’中有你嗎?”


    沈臨鶴自是不知之前南榮嫿和傅詔還曾一起進去過那老鼠精挖的地道,如今偶然聽說竟比費力打聽來的更加讓人心中憋悶。


    這二人無比自然的神色讓沈臨鶴說不出一句拈酸的話,可笑又笑不出來。


    於是一張俊容如今看起來別扭得很。


    偏偏南榮嫿一句解釋也無,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凝在這些看似沉睡的人們的身上。


    南榮嫿向他們中走去,蹲下身查看這些人的狀況。


    傅詔也隨著她的腳步,在她身旁蹲下。


    二人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舉手投足之間還會不時地擦過對方衣袖。


    沈臨鶴直勾勾盯著二人的背影,心中告訴自己莫要再看了,可眼睛全然有自己的想法,絲毫不願移開。


    杜縉難得見沈臨鶴這副吃癟的模樣,帶著賊兮兮的笑容朝沈臨鶴靠近了些,目光也望向相處起來十分自然的南榮嫿和傅詔。


    “嘖嘖嘖,郎才女貌啊!”


    “聽聞南榮姑娘先前誇過傅詔的長相。”


    “傅詔此人確實沉穩剛毅,看上去比某人可靠多了。”


    …


    看著沈臨鶴越來越黑沉沉的臉,杜縉心想劉巡不在此處實在是太過可惜了,沈臨鶴這模樣簡直千載難逢啊!


    而且沒想到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膽大妄為的沈臨鶴,此種情形下竟然隻會生悶氣?!


    而南榮嫿確實沒有發現沈臨鶴的異樣,她將穿梭於百姓之中的感知收迴,輕歎道:


    “這些人都還活著,隻不過魂魄離體時日太久,身體已然虛弱,再過至多一個月,若生魂不迴,那這身體便廢了,即便後來魂魄附體,也隻會是一具無知無覺的活死人。”


    正琢磨著何時去一趟太郯山將東平寒月藏起的生魂救出,冷不丁手腕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抓住。


    南榮嫿隨著那手的力道站起身,奇怪地看向嘴角微微揚起的沈臨鶴。


    沈臨鶴抓著她的手腕不放,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隨後說道:


    “我之後會再安排人來查看此地,天色不早了,你若不迴宅子,李嬸和雙喜定要擔心了。”


    說完,也不等南榮嫿的反應便要拖著她往迴走。


    南榮嫿神色莫名,他又不是不知,李嬸和雙喜已經習慣了她夜不歸宿。


    不過她隻輕輕蹙了蹙眉頭,倒是沒說一句話。


    ‘嗬,這家夥吃醋了!’


    此時燈籠中突然傳出高岑的聲音。


    南榮嫿心中輕輕鬆了口氣,高岑沉睡的時日一次比一次久,這段時間她甚至以為高岑再也不會醒來了。


    南榮嫿偷偷瞥了一眼沈臨鶴,隻見他的唇邊依舊掛著笑意。


    ‘哪有吃醋,明明還笑著呢,而且他吃的哪門子的醋?’南榮嫿對高岑傳音道。


    可她剛說完,便後知後覺方才當著沈臨鶴的麵,與傅詔提起地下通道的事。


    琢磨片刻,南榮嫿還是決定解釋一二,她剛開口說道:


    “其實我…”


    卻聽燈籠中高岑疑惑的聲音傳來:


    ‘咦?契約之術?’


    沈臨鶴聽南榮嫿開口,以為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反常,心中有些小小的竊喜,正等著南榮嫿繼續說下去,可下一刻卻見南榮嫿一下掙脫了他的手,返身往迴快步走去。


    沈臨鶴心中一涼,唇角好不容易勾起的笑已然維持不下去,桃花樣的眸子也失了神采。


    “南榮姑娘,你在做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杜縉疑惑的聲音。


    沈臨鶴這才迴頭去看,卻見南榮嫿並不是走向傅詔,而是在失了魂魄的百姓周圍徘徊。


    沈臨鶴一下肅了神色,知南榮嫿定是發現了什麽。


    果然,南榮嫿蹙眉思索,沉聲道:


    “這裏還有契約之術的氣息,定是尤遂留下的,可他絕不是想與這些失魂的百姓定契,隻能是留給我們的,可究竟在哪呢?”


    此話一出,連杜縉也收起了玩笑之色,與沈臨鶴和傅詔一起,幫著尋找起來。


    燈籠中的高岑也未閑著,一直循著契約之術的氣息,不斷與南榮嫿辨別著方位。


    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高岑突然驚唿道:


    “找到了,竟在失魂的百姓之中!一個小男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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