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沈臨鶴便琢磨過來了。


    這便是陸光遠的“出其不意”?


    他實在沒忍住,一下笑出聲來。


    仆役納悶地看著他。


    沈臨鶴正了正神色,又拿出一小錠銀子遞給了仆役。


    仆役麵上帶笑,趕緊接過,弓著腰退下了。


    仆役一走,沈臨鶴趕緊轉過頭來問南榮嫿:


    “可察覺到什麽特別的?”


    南榮嫿搖了搖頭,“並沒有找到與安平郡主身上一樣的鬼氣。”


    “沒有?”沈臨鶴有些意外,“莫非,一開始便想岔了,下蠱之人不是柳眉館中人?”


    南榮嫿略略側頭,目光好似穿過清舍的牆壁、屋外的竹林,停在了某處,“雖沒有同樣的鬼氣,但柳眉館的後院中,有怨氣。”


    沈臨鶴一蹙眉,心中一沉,問道:


    “有怨氣…這裏死過人?”


    “不確定,”南榮嫿的目光依舊落在那處,聲音幽幽說道,“或許是死後帶有怨氣的魂魄被那處的什麽吸引而去,也或許是死在那處,怨氣不得化解,魂魄無法離開。”


    她歎了口氣,轉過頭看沈臨鶴,開口道:


    “而且,那處不止一個魂魄。若要弄清楚,我們需得往後院走一趟,可如此一來,便容易暴露行蹤,況且那些怨氣不一定與安平郡主的案子或者窈蝶有關。”


    沈臨鶴的手指輕輕敲在木椅扶手上,發出細微的“叩叩”聲響。


    猶豫了不過片刻,他便下了決定,桃花眸子一彎,唇一勾說道:


    “窈蝶既然在後院,那處必是要走一遭的。前頭有陸光遠拖著,我們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說罷,他起身朝南榮嫿伸出了手。


    南榮嫿看著身前男子修長的手指愣了一會兒,一雙放於膝上的手動了動,尚未有什麽動作,便被沈臨鶴一把握住。


    南榮嫿的心一瞬跳得快了許多,任由他牽著起了身,二人相攜往攏著夜色的後院去了。


    -


    此刻,柳眉館的廳中熱鬧非常。


    前幾日大理寺來審問時在廳中擺放的桌椅,剛撤下沒幾天,此刻又重新搬了來。


    按照陸光遠的說法,他便是坐在此處問話時,不經意抬眸間見到了那位讓他魂牽夢繞的小相公。


    陸光遠此刻如坐針氈,好在他平日裏板著個臉習慣了,此刻外人倒看不他內心的糾結和複雜。


    小倌們排好了隊,一個個從廳中走過。


    其中有些小倌恨不得將腰扭得如陀螺一般,想得了這位大理寺寺正的青眼,好揚眉吐氣一番,甚至若能借此贖身自是更好的。


    陸光遠連知意樓的美嬌娘都不樂意看一眼,更何況這些抹了胭脂水粉的男人們。


    可他又得裝作一副看得認真,仔細分辨的樣子,實則腹中翻湧、甚感不適。


    又一名小倌拋著媚眼走過,見陸光遠搖頭否認,眸中露出了失望之色。


    坐於陸光遠身旁的阮眉見館中大部分的小倌都過了一遍,仍舊沒有陸光遠要找的人,心中有些納悶。


    他略略向陸光遠湊近了一些,問道:


    “陸寺正,既那位小相公令寺正如此念念不忘,合該有些特殊的地方讓您印象深刻吧?”


    “唔…”陸光遠裝作十分認可的模樣點了點頭,而後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他…身形偏瘦一些,呃…也不是太瘦,隔得遠有些看不清,反正不是胖的。”


    阮眉一聽,捋著下巴上的短須微微頷首,好似十分認真地聽陸光遠描述,實則不停的腹誹,他們柳眉館中就沒有胖的!


    陸光遠擰著眉,繼續認真迴想,緩緩開口道:


    “他一身飄逸青衣,快步從那處走過,好似風也為他起舞,日光剛好透過窗欞灑到他的身上,那一刻,他如林木間的精靈,如光中的仙子,足下的每一步都仿佛在我的心頭跳躍…”


    陸光遠頓了頓,似乎沉浸在美好的迴憶當中,隨後忽地轉過頭來看向阮眉,問道:


    “不知阮館主可懂陸某的這種感覺?”


    二人身後站著的仆役和幾名小倌一臉困惑的表情,這說辭也太…


    “我懂!”


    不料下一刻,阮眉卻應了下來。


    甚至語調中還有些激動的顫抖。


    阮眉此刻已不複方才的不耐,看向陸光遠的表情猶如看到了知己,“沒想到陸寺正表麵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實則內心情感如此豐盈充沛!”


    他的表情肅然,一臉認真地承諾道:


    “陸寺正請放心,阮某定當幫您尋到那位意中人!決不能讓這份情意無疾而終!”


    陸光遠見阮眉如此,心中頓感慚愧。


    他實在沒想到,這位阮館主竟是個性情中人,看樣子倒真是要大張旗鼓為他尋那位根本不存在的意中人了,頗有些不尋到不罷休的意思…


    陸光遠按了按發脹的額角,繼續耐著性子看小倌們或妖嬈或婀娜或輕盈的身姿了。


    隻盼沈臨鶴與南榮嫿能在館中搜查出一些有用的線索。


    -


    春亭因著案發那日並未在廳中接客,身上穿的是窄袖短襖,與陸光遠的描述完全不同,於是很快便被排除在外,迴了“無憂”清舍。


    可一進門卻愣住了,清舍中空無一人,再不見那兩位貴客。


    春亭心中有些驚慌,他在柳眉館中待了兩年多,無數次想要從此處逃脫,卻屢屢失敗。


    而今日這兩個人的出現猶如救命稻草一般,讓他終於看到了逃離此處的希望。


    難不成等他等的不耐,便先走了?


    “不對,”春亭強迫自己沉住氣,暗暗思索起來,口中喃喃道,“他們既然對我亮出‘大理寺’的腰牌,便肯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不會輕易離開的,那究竟是去了哪兒…”


    忽地,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那位貴人提到的“後院”。


    “莫非…”


    春亭麵上一慌,趕忙出了清舍朝後院去了。


    小徑彎彎曲曲,越往裏走,燈光越是昏暗。


    春亭腳步不停,又怕被人注意,一邊向前走一邊來迴張望。


    他心中忐忑,後院可是館主的禁地,那二人萬一在院前徘徊豈不惹人懷疑?


    萬一被館中人知道他們兩個是大理寺的人,那自己豈不也逃不了幹係?!


    春亭越想越慌,可到了後院前的竹林處,卻沒看到任何人影。


    他躡手躡腳地迴來走動了好幾遍,仍舊沒有看到那兩位貴客。


    難不成猜錯了?他們真的走了?


    春亭心中湧上巨大的失落,難道這好不容易得來逃離此處的機會,也要消失了嗎?


    他輕歎了口氣,低垂著腦袋,正要反身往清舍走。


    卻忽地被人點了後背的幾處穴位,身體一下子癱軟,就連喊都喊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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