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也知道我本就不勝酒力!”安平郡主用手捂著發脹的額頭又坐迴了榻上,“那日我是真喝多了,即便能記得一點,也記不太清,我怕我說錯了,萬一牽扯重大,豈不冤枉了別人!”


    頓了頓,她怕沈臨鶴誤會,急忙抬頭看著他一臉真誠道:


    “不過,夏扇是怎麽死的,我確實不知!好似有一瞬間是沒了記憶的,再清醒時我便看到他倒在了地上,而我的衣裙上濺了不少血…”


    沈臨鶴負手而立,麵上的表情是安平郡主熟悉的吊兒郎當,隻見他輕笑了兩聲,似乎對安平郡主所說毫不在意。


    “郡主,這裏沒有外人,憑我們倆的關係你願意說便說,不願意說便不說,你要知道,就算你說了什麽牽扯重大的事情,到了我這啊…”沈臨鶴揉了揉耳朵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安平郡主看著沈臨鶴,又猶豫了片刻,隨後好似下定了決心才開口道:


    “好吧,我說與你和南榮姑娘聽,你倆幫我分析分析,我所說究竟是真的,還是我酒醉臆想出來的。”


    安平郡主眉頭微微蹙起,緩緩說道:


    “那日,窈蝶被夏扇藏到了立櫃之中,我先是與夏扇爭執,而後被進入雅間的仆從打斷,待仆從離開後,我一時撐不住醉意上頭,臥倒在小榻上。


    許是夏扇以為我醉得人事不知,於是將窈蝶從立櫃中扶了出來,他二人竊竊私語,我隻隱約聽到一點‘玉璽’‘皇子’‘偷’這類的字眼…而後便真的睡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沈臨鶴麵色微沉,點了點頭。


    安平郡主忙又解釋道:


    “我方才不說,隻是怕我聽得有誤,畢竟這什麽‘玉璽’‘皇子’的牽扯重大,三皇子馬上就要登太子之位,我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而且,夏扇如此良善之人,怎麽可能與玉璽扯上關係,再說他…已經死了,我也不想再牽連到他…”


    安平郡主提起夏扇的死,麵上又是一副哀痛模樣。


    經曆過此命案,安平郡主這幾日消瘦了些,一張素顏不施粉黛,臉上暗黃之色明顯。


    她整個人窩在榻上,微微垂著頭,似乎沉浸在悲傷之中。


    牢房窗口透進來的一點光亮照到她衣領處稍稍露出的肌膚上,忽地,皮膚下有一道小小的凸起一閃而過,瞬間消失在衣袍遮蓋之處。


    “嗯…”沈臨鶴一副思索的模樣,在牢房中踱起步來。


    隻是在背對著安平郡主的時候,沈臨鶴抬眸與南榮嫿默默對視了一眼,隨後裝作無事,挪開了目光。


    -


    從大理寺出發去柳眉館時,夜幕已經降臨。


    雪下了大半日,剛剛才停。


    路上積雪甚厚,馬車走得很慢,南榮嫿與沈臨鶴坐在車中一反常態的沉默。


    陸光遠不願與他們同乘一輛馬車,寧願冒著寒風,也要自己騎著馬跟在一旁。


    他的目光不時掃過車簾緊閉的馬車。


    先前他對沈臨鶴這個靠祖上蒙蔭才入了大理寺成了少卿的人,十分瞧不起。


    可如今才知,他那玩世不恭之後,竟有世人所不知的隱忍決斷。


    陸光遠很想問問沈臨鶴對這案子的看法,可每每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身下的馬兒一會兒離沈臨鶴的馬車挨近了些,一會兒又偏了馬頭。


    於是,馬蹄聲也跟著淩亂起來。


    正當陸光遠擰著眉,心裏攪成了一鍋粥時,馬車的車簾忽地被從內掀開了。


    陸光遠冷不丁與沈臨鶴的一雙桃花眸子對視,麵上表情一僵 ,然後裝作尋常的模樣問了句:


    “沈少卿有何事?”


    沈臨鶴唇角略略一揚,依舊是陸光遠先前討厭的散漫模樣。


    “光遠兄上次去柳眉館查案是第一次進柳眉館?”


    陸光遠一聽,一張臉又板了起來,柳眉館是什麽地方,沈臨鶴怎可能不知?


    他閑來無事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陸光遠語調硬邦邦地迴道:


    “自然是第一次。”


    沈臨鶴又將腦袋探出了些,眼睛略略瞪大,好奇問道:


    “那柳眉館中的男人果真如傳說中一般妖嬈?”


    陸光遠一噎,麵色終於難看起來。


    往馬車內看了一眼,陸光遠收迴了目光,生硬地說道:


    “沈少卿,我們此次前去柳眉館是另有目的的,沈少卿別隻顧著玩樂,忘了正事。”


    停頓片刻,陸光遠又開了口:


    “更何況你如今已經定了親,更該謹言慎行才是。”


    說完,陸光遠便打馬去了馬車前方,再不願與沈臨鶴的馬車挨近了。


    沈臨鶴撇了撇嘴,將車簾合上,轉過身來看著南榮嫿。


    臉上的玩笑之色也一瞬間消失了。


    “方才在牢房之中,你也看到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南榮嫿點了點頭,“下蠱之人竟有些本事,我一開始也未看出來,安平郡主的體內竟有兩隻蠱蟲。第一隻消失,第二隻才會蘇醒。”


    沈臨鶴思索道:


    “若說第一隻是為了讓安平郡主記憶混亂承認夏扇是她殺的,那第二隻的目的又是什麽,安平郡主如今看起來言行與先前倒是沒什麽不同。”


    南榮嫿看著沈臨鶴垂眸喃喃自語的樣子,沒有出聲打擾。


    她對於蠱蟲知之甚少,若不是安平郡主體內的蠱蟲有鬼氣,她也是無法發現的。


    沈臨鶴繼續低聲說道:


    “雖然安平郡主表麵上看著言行正常,但她如今所說所做或許就是下蠱之人讓她說,讓她做的,所以我們不光不能信她的話,還要留意別被她的話帶偏了路…


    “玉璽、皇子…”沈臨鶴冷笑一聲,“這玉璽和皇子很有可能指的不是大慶國的,而是縉國的玉璽和五皇子。所以,下蠱之人的目的是梁牧手裏的玉璽?”


    “唔…”南榮嫿覺得十分有道理,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下蠱之人極大可能便是耶律祁字條上的‘窈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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