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這老太婆真是張口說瞎話!那碗還冒著熱氣呢,好意思說自己三天沒吃飯!”


    吳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大堂中的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那圍著圍裙的年輕婦人再次從後廚出來,到了門外將老太婆身邊的碗拿起,一句話未說又返身進了酒樓。


    神態十分自然,仿佛這件事她已經做了無數遍。


    吳所一邊咬著包子,一邊大聲對那婦人喊道:


    “老板娘!那老婆子是你什麽人呐,你沒瞅見她謊話連篇嗎,竟還送她吃食?!”


    南榮嫿的目光落到那年輕婦人身上,她穿著樸素,又從後廚出來,倒沒想到她便是這家酒樓的老板娘。


    那老板娘聽吳所這般說,神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而後腳步未停,去了後廚。


    “哎!”吳所的一臉橫肉皺了起來,對老板娘的態度十分不滿。


    他一下站起來,正要放幾句狠話,卻見那長相斯文的酒樓老板快步走了過來。


    他臉上帶著笑意,說道:


    “這位客官,息怒息怒!真是不好意思,內人打小便不會說話,不是故意怠慢諸位的!”


    “噢——”吳所一聽,麵露不屑道,“原來是個啞巴!”


    他坐迴到椅子上,譏笑道:


    “一個瞎子,一個啞巴,說不定真是一家人呢!”


    “哈哈哈哈!”一旁的吳謂笑得放肆,對那老板擠眉弄眼道,“你有這麽大一座酒樓,怎麽會看上個啞巴啊!莫非…喜歡不會叫的?!”


    “哈哈哈哈哈!”這下,酒樓中人哄堂大笑,看向老板的目光中帶著戲謔。


    那年輕老板也不生氣,依舊樂嗬嗬的,朝吳所和吳謂點頭哈腰,然後又去門口招唿客人了。


    ‘那老板娘身上,有傷。’


    沈臨鶴的視線正隨著那年輕老板往大堂門口看去,卻忽地聽南榮嫿如是說道。


    他轉迴頭來,悄悄朝南榮嫿看了一眼。


    南榮嫿正低著頭,認真地吃著桌子上的菜。


    ‘那傷應是舊傷了,不過傷口鬼氣外溢,那鬼氣濃鬱,想來這老板娘應是與那大鬼有些關聯。’


    沈臨鶴也拿起筷子夾著菜吃,意料之外,簡單的一道炒青菜竟味道出奇的好。


    比之長盛閣掌勺做的,竟然絲毫不差。


    此時,隔壁桌上又坐了兩個拚桌的人。


    他們風塵仆仆,還帶著佩刀,從二人的交談之中得知,是兩個走鏢人。


    正常鏢局走鏢,最少也得五六人。


    所以這二人要麽是鏢局最厲害的鏢師,二人走鏢足矣。


    要麽不是鏢局中人,接的是私鏢。


    但無論哪一種,都是藝高人膽大。


    這二人想來武功不低。


    二人大馬橫刀坐下,同桌的兩個人看樣子隻是走親訪友的一對普通夫妻,見狀趕緊扒拉了幾口飯,隨後拿著包袱就趕緊走了。


    兩個走鏢人剛坐下沒多久,小二就上了菜。


    除了菜,還有兩個肉包子。


    吳所看見了,一皺眉,說道:


    “哎?方才不是還說酒樓裏沒了肉,做不了肉包子,怎的現在又有了?!”


    那小二一臉歉意地撓撓頭,“方才…方才是小的看錯了,還有兩個包子呢,本想拿給公子和姑娘的,但是聽公子說吃素,我就沒端上來。”


    沈臨鶴趕緊開口打圓場,說道:


    “罷了罷了,嫿兒本就不吃肉,我吃不吃也無所謂的。”


    話雖這麽說,但他心裏頭卻是疑惑。


    他說吃素的時候,明明小二在忙著招唿其他客人, 怎麽能聽到他說了什麽呢?


    極淡的鬼氣、人肉做的包子、酒樓門口的老太婆、不會說話的老板娘,還有那沒有脾氣的老板和奇怪的店小二…


    這家酒樓處處都透著詭異。


    小二又表情誠摯地說了幾句道歉的話,這才離開。


    吳所清了清嗓子,一隻手抬到唇邊遮掩著,又悄悄打量了幾眼沈臨鶴和南榮嫿。


    斷定他們兩個定是家教甚好,從未出過遠門的公子小姐。


    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這種私奔出來,又沒有在外行走經驗的年輕人,最容易上當受騙了!


    真是天降大魚啊!


    吳所悄悄踢了一下吳謂的腳,吳謂瞬間便領會了他的意圖。


    一口青菜下肚,吳謂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碗茶,可當他端起茶碗時,卻一個‘不小心’將茶碗打翻,茶水灑了沈臨鶴一個正著。


    他緋色的錦袍下擺濕了個透。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吳謂誇張大喊,“真是對不住了,若不然小兄弟隨我上樓換身幹淨衣裳吧!”


    “對對,”吳所也附和道,“我二人昨夜趕至此處,要了間地字房,公子若是不嫌,隨我阿弟去換身衣裳吧!公子這身錦袍的漿洗錢,算在我二人頭上!”


    沈臨鶴拎著濕噠噠的衣袍下擺,表情看上去十分難受,可他目光落在南榮嫿臉上,似乎在猶豫什麽。


    吳所眼珠子一轉,趕忙說道:


    “公子放心,換身衣裳而已,很快就迴來了,我在這看顧著姑娘,保證她的安全!”


    南榮嫿抬眸,朝沈臨鶴輕輕點了點頭。


    沈臨鶴又細細叮囑了幾句,這才放下心來,隨吳謂去了二樓。


    南榮嫿的氣息收斂著,但憑她一點點的感知就可大體知道這家酒樓的布局。


    她認真一口一口吃著桌上的菜,實際在給沈臨鶴傳音入耳:


    “這家酒樓有個後院,後院中有三間上了鎖的房間。”


    沈臨鶴腳步未停,神色如常,跟著吳謂進了一間地字房。


    房間十分簡陋,隻左右兩張木床,另有兩把椅子,連張桌子都沒有。


    塞嶺鎮本就整日霧氣繚繞,這房中僅一扇糊了紙的窗戶,更顯昏暗。


    沈臨鶴走到窗邊,試探著伸手去推,卻沒有推開。


    “這窗戶是封死的!”身後傳來吳謂的聲音,“所以公子也別想著逃了!”


    沈臨鶴裝作一臉驚詫的模樣迴頭去看,見吳謂手中拿著一柄匕首,匕首尖正對著沈臨鶴。


    吳謂一臉得意,陰惻惻地笑了幾聲,說道:


    “你的心上人此刻在我阿兄手裏,公子若想保她安全,便將身上的盤纏拿出來吧!”


    沈臨鶴心中一陣好笑,便也真的笑出聲來。


    吳謂一怔,沒想到眼前這不諳世事的公子哥竟是這般反應。


    他拿著匕首的手往前又湊近了一些,“你…你笑什麽?!”


    沈臨鶴見狀沒有絲毫懼意,反倒是往前邁了一步,那匕首鋒利的刀尖離他的胸口隻差兩寸的距離了。


    “我笑啊,我的心上人安全的很,倒是你那可憐的兄長,嘖嘖嘖,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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