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一個人雖然睡著了,但頭腦不會停下歇息。


    白日經曆的事或腦海中在意的事總會或多或少地在睡夢中再次出現。


    但雙喜的睡夢中,卻是一片漆黑。


    而且沒有一點聲響。


    南榮嫿手心觸及到的皮膚滾燙,但看雙喜的模樣卻不像是發燒了。


    邱氏的魂魄正守在雙喜身邊,她擔憂地問道:


    “南榮姑娘,雙喜這是怎麽了?”


    南榮嫿將手從雙喜的額頭上移開,搖了搖頭。


    她有些疑惑,以前從未見過或者聽說過這種情況。


    雙喜以前總是做同一個夢,可如今卻是什麽夢都沒有了?


    邱氏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也是怪可憐人的,聽說雪災之後她與父母在進京的路上走失了,可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南榮嫿抬眸看向邱氏,問道:


    “為何?”


    “雙喜說從小她的父母就對她沒什麽好臉色,雖然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可打罵是時常有的。”


    邱氏的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雙喜,“她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做活補貼家用,然而她的父母稍有不順意,便破口大罵,說怎麽養了她這麽個糟心玩意兒,還得花銀子供著,雙喜怕父母不喜,連飯都不敢多吃。”


    南榮嫿的目光重新落迴到雙喜的臉上。


    這張臉瘦瘦小小的,沒有一點兒這麽大的孩子該有的嬰兒肥,原來竟是平日裏吃不飽飯。


    南榮嫿明白了邱氏的意思,雙喜的父母如此嫌棄她,而雪災逃難時能隨身攜帶的財物本就不多,會不會…


    是故意棄了雙喜?


    夜色漫進房中,染上一片沉寂。


    半晌後,南榮嫿才開口道:


    “估計明日勾司人便要來帶你走了,你如何打算?”


    邱氏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似乎下了好大的決心,她忽而抬頭向南榮嫿看來,目光堅定道:


    “我要報仇!請南榮姑娘助我!”


    說完,她重重地跪了下去。


    “不必跪我,起來。”


    南榮嫿聲音淡淡,但邱氏聽來卻渾身一顫,趕忙順從地站好。


    “那三個人,我知道他們在哪。”


    南榮嫿看著邱氏眼中漸漸浸上濃烈的恨意,恍如平靜海麵下暗藏的洶湧。


    “不過,你要為我做一件事,而且此事可能會有危險。”


    邱氏使勁地點頭,“隻要南榮姑娘能讓那三個敗類得到最嚴厲的懲罰,我什麽事都願意做!”


    “好,”南榮嫿看著邱氏,語速極慢,“你去一趟太郯山,將在那裏的見聞全都告訴我。”


    邱氏一愣,她不明白為何會牽扯到太郯山,不過她之前去太郯山求過聖水洗禮,倒是不陌生。


    “什麽時候去?”


    南榮嫿沉聲道:


    “現在。”


    -


    魁首道,京城最繁華之處的長盛閣中。


    二樓最豪華寬敞的雅間內,鴻臚寺幾個官員陪著笑,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富得流油的縉國五皇子梁牧。


    他們可是帶著太子的命令來的,務必要把這位祖宗給哄得高高興興,讓他心甘情願地把銀子拿出來!


    可這事,豈是那麽容易?


    鴻臚寺卿擦了擦汗,看著桌上的牌局越發頹敗,他這一晚上已經賠了一錠金了!


    想起太子那一臉陰沉的模樣,這一錠金八成得從自己的口袋掏了。


    其餘的鴻臚寺官員雖然沒有這麽倒黴,但也把錢袋子都賠了個底兒朝天了。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個字:


    愁!


    但無法,臉上還得掛著笑。


    他們一開始還故意放放水,打算讓縉國五皇子掙個幾十兩高興高興,可這牌越打越不對勁。


    牌桌上,除了五皇子和沈臨鶴,鴻臚寺的官員竟沒有一個贏過一局!


    若再打下去,他們就該光著身子出去了!


    “那個…天色不早了,”鴻臚寺卿一臉賠笑,“五皇子勞頓一天也累了,要不我們明日再…”


    “喲!你看看都這個時辰了!”梁牧瞅了一眼滴漏,“今日手氣太好,竟然忘了時間!”


    他對著一旁的扈從喊道:


    “把這牌都收了,快快!”


    鴻臚寺官員們一聽,臉上的笑終於帶了絲真實感,可剛要鬆口氣,卻聽這位五皇子興致勃勃喊道:


    “再把骰子拿過來,我們玩別的!”


    他們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原來還有第二場…


    可他們再拿不出第二份銀子了…


    “今日委實晚了些,諸位大人們還有妻兒在家等著,不若讓大人們先行離開吧,”沈臨鶴笑嘻嘻地掃了他們一眼,對梁牧說道,“我倒無所謂,反正迴了府也是孤枕冷被,不若留下來陪五皇子玩個痛快!”


    官員們麵麵相覷,他們真沒想到有一日會被這京城第一紈絝給解了圍,如今看沈臨鶴那輕浮的模樣倒是順眼多了。


    梁牧咂了咂嘴,思索片刻道:


    “行吧,反正你們都不如沈兄會玩,今日便由沈兄陪著我,我們玩他個通宵達旦!”


    說完,梁牧朝一旁的扈從吩咐道:


    “去給本皇子要兩壺好酒,我與沈兄邊喝邊玩!”


    “是!”扈從領了命,往樓下要酒去了。


    幾個官員見狀趕緊起身,此時不走何時走,能溜之時必定溜!


    他們向梁牧行了禮,而後感激地看了一眼沈臨鶴,便腳步匆匆、頭也不迴地離了長盛閣。


    房門一關,梁牧與沈臨鶴便相視一笑,終於把這些人給誆走了,若不然倆人都沒法敞開了聊天。


    “臨鶴兄長,”梁牧麵對沈臨鶴時竟忽然變得乖巧起來,“上次你去信讓我讀的兵法我讀了整整三遍,都記得滾瓜爛熟了,你若不信可以隨時考校!”


    梁牧眼睛亮晶晶的,如同一隻小犬眼巴巴地等著誇讚。


    沈臨鶴好笑地搖了搖頭,“自然信你,你從小便聰慧,記什麽都很快。”


    得到了誇獎的梁牧笑容燦爛,他最崇拜的人除了他的大皇兄,如今的縉國太子梁粟便是沈臨鶴了。


    他們都是頂頂厲害的人!


    可是他有一點卻是不理解,“臨鶴兄長,你為何讓我仔細研讀兵書啊,我又不帶兵打仗,就連我皇兄都隻是略有涉獵罷了。”


    沈臨鶴唇邊的笑意淺了些。


    縉國地處茲丘國與大慶國之間,重貿易文化輕軍事,百姓從商者眾。


    縉國富饒卻沒有鋒利的爪牙,如同一塊肥肉等著掠奪者的啃食。


    大慶國還好說,近幾十年與縉國交往頻繁,相處融洽,可那茲丘國卻不一定了。


    即便縉國不主動招惹事端,可懷璧其罪,有狼子野心之國,虎視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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