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嫿婉拒了來旺駕車送她迴林府的好意,獨自一人走在魁首道上。


    大慶國的年節從初一一直到十五,期間府衙休沐,隻留下值守的衙役,學院也休了學。


    原本此刻該是小娃娃們身穿新衣滿街亂串,炮竹聲劈啪作響的時候,可如今街上較往年卻安靜了許多。


    來往的幾個行人臉上也不見過年的喜色。


    想來新年祈福之後,那些尚未蘇醒的人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官府也沒個說法,百姓們大都迴過味來了。


    什麽福氣,當時他們也差點醒不過來了!


    上位者當他們愚昧,把他們玩弄於股掌,可愚昧之人也是有脾氣的。


    如今京城的壓抑氣氛,便是來自百姓們的隱忍,若哪天再忍不下去,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要將天捅個窟窿!


    南榮嫿邊走,手指邊敲著燈籠的提杆。


    她目視前方,眸光平靜,但心中思緒萬千。


    昨夜是初一,那貓兒悄無聲息走遠了後,南榮嫿迷迷糊糊睡了會兒。


    這次的夢倒比以前要清晰一些,不過也隻是斷斷續續的幾個片段,讓人摸不著頭緒。


    夢中,她一會兒在南方的密林中,高岑‘小十七’‘小十七’地叫著她。


    一會兒她又身處黑暗當中,心中平靜無波,似乎天地間隻有她自己存在著。


    南榮嫿心中納悶,族地還有那樣漆黑的地方?


    怎麽自打她有記憶以來,卻從未見到過,也從未聽高岑提起過。


    “哎,你們聽說了嗎,南方啊,下了大雪啦!”


    正走到一處酒肆前,南榮嫿忽聽大堂中三五個人正在交談。


    一個販夫打扮的絡腮胡子男人正一臉緊張地說著。


    而酒肆老板則不在意地笑道:


    “嗐,南方一年四季暖如春,就算下雪也隻是小米粒般的小雪!”


    “這次可不同尋常!”販夫一臉不認同道,“我就是從那過來的!原本想著去進點貨迴京售賣,可沒想到剛到了兩天便開始下雪,南方人不明所以還覺得好玩呢!可我一看就知情況不妙!”


    這話勾起了酒肆裏其他客人的好奇,紛紛問道:


    “究竟怎麽了?”


    “有那麽嚴重?”


    掌握著第一手消息的販夫見大家都看著他,心中得意起來,他挺直腰板正色道:


    “那天啊,白日裏就陰沉下來,烏雲厚的就像要壓到頭頂一樣!”


    “那風冷得就跟北地的寒風差不多,吹得地裏的莊稼都彎了!我一看那樣,剛脫了的厚棉衣趕緊又穿上了,可憐那些沒有經曆過冬日寒風的人家,連個厚褥子都沒有,凍得哆哆嗦嗦不敢出門。”


    販夫坐著說不過癮,幹脆站了起來,這下門口經過的三三兩兩的行人也駐足聽他說起來。


    “我原本想著趕緊買好貨就走,可沒想到當天下午這雪就下了起來!我的娘哎,那雪比咱京城的雪都大!”


    “我眼見不好,也顧不上買貨了,駕著車就往北趕!”


    “走到官道上,才發現已有其他南邊州郡的百姓出來避雪災了!”


    眾人一聽,一臉驚詫。


    “雪災?!這麽嚴重!”


    那販夫端起桌上的酒碗飲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一臉後怕道:


    “我一個人拉著半車貨,差點在半道上讓流民給搶了去!幸好我的馬膘肥體壯,一路急奔,沒讓他們給趕上來,我到京城時那些流民應當還在半路上呢!”


    酒肆的老板這下笑不出來了,他一臉驚疑道:


    “你說的可當真?若真如此,那…那可是大事啊!”


    那販夫見狀,一下把酒碗‘咚’的用力放到桌子上,橫眉道:


    “我也就是早走了半日,若不是早走,我說不定這輩子都喝不上你家的酒了!”


    -


    “啪!”


    東宮裏,太子李赫全穿戴整齊,準備去金吾獄探一探那沈臨鶴。


    卻沒成想被一道急報攔住了腿。


    他看完急報,心中驚怒,將那桌上的硯台一下揮到地上,墨汁灑了滿地。


    “這麽大的事,為何現在才報?!”


    他咬著牙,怒氣衝衝對那報信的官員喊道。


    官員連連叩首,哆哆嗦嗦道:


    “南邊沒見過這麽大雪,一開始天色不好也沒當迴事,沒想到是這麽大的暴風雪,待…待他們反應過來報上奏信時,官道上已全是流民了,再加上大雪山路不好走,就…就慢了些。”


    李赫全眯著眼睛看那官員,隻見那腦滿肥腸的官員臉上紅意還未消,想來昨夜大醉一場,到今日午時了酒還沒醒呢!


    “說!”李赫全眸光如電看著那官員,“你是何時收到這急報的?”


    那官員一雙腿都開始打顫,“今…今…”


    “想好了再說!”李赫全聲音陰冷。


    官員肥胖的身軀一下跪伏在地,抽噎道:


    “昨…昨個兒下午!”


    李赫全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他一腳將那官員踹倒在地,隨後大聲吩咐道:


    “拖延急奏上報,將這家夥拖出去斬了!”


    守衛的士兵聽令快速進來將人拖走,那官員這才嚇得徹底醒了酒,連聲哀求道:


    “太子,太子!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願將功贖罪,太子!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吧!”


    哭嚎聲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到了。


    守在殿外的裘德喜拿著一件純色的上好狐裘,小心翼翼進了殿門,哈著腰說道:


    “太子,馬車已備好,可以啟程去金吾獄了。”


    “還去什麽金吾獄?!”李赫全朝裘德喜撒著火,“你是沒長眼嗎!流民再過不久就要堵到城門了,我還能有心思去金吾獄?!”


    李赫全顧不上披狐裘,直接出了門,往聖上的永德殿而去。


    裘德喜依舊低著頭,一副恭敬模樣,但一雙眼卻悄悄地抬起看了一眼李赫全匆匆而去的背影,隨後嘴角帶了得意的笑,偷偷出宮給沈臨鶴報信兒去了。


    -


    永德殿內,李赫全來迴踱著步子,他已經在此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李仁平的身影。


    實在耐不住,他再一次詢問殿中的小公公:


    “父皇如何還不來?你到底有沒有告訴父皇我有急事稟告?!”


    那小公公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麵白無須,他陪同太子在這等了許久已經戰戰兢兢。


    李赫全這麽一嚇,那小公公竟直接跪倒在地,實話實說道:


    “太子,其…其實聖上囑咐了,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可打擾他…”


    李赫全怒吼:


    “你一直就不曾稟告?!”


    見那小公公頭快垂到胸口了,李赫全心中一涼,不管不顧往後殿衝過去。


    李赫全生活在宮中這麽多年,但這後殿他隻去過一次。


    原本以為已經忘了路,可沒想到左轉右轉竟讓他尋到了李仁平的那間密室。


    十二年前,他推開過密室的門,然後發誓再也不會踏進這裏一步。


    可今日,他的手哆哆嗦嗦,終還是將門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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