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滿是灰燼的小院裏,院外傳來了吳小帥那迫切的聲音:“景隊,景隊,你快來。”


    景飛生怕是出了什麽事,忙跑了出去,屋裏的王偉國跟卓晨聽著聲音也不太對,跟在景飛後麵,一起衝了出來。


    “董叔叔?”


    目光呆滯,沒有目的的到處遊走,嘴裏還念叨著:“要去做飯了,清兒馬上就要迴來了,佳白,佳白,來幫我生火,怎麽,不願意啊,那好吧,那月兒來幫我生火吧。月兒,火要小一點,紅燒肉要小火燉爛了才好吃,月兒,月兒,你別走,幫我生火啊。”


    “你認識?”身後的王偉國連景飛輕聲的一句低喃也盡收耳底。


    “哦,認識,他是佳白的父親,董束禮。”


    “董束禮?”王偉國默念了一遍景飛剛才說過的名字,徒然想起:“就是沈清被綁案裏的董束禮嗎?”


    “是。”現在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了,好在董叔叔現在意識模糊,不停說著的都是些胡言亂語,半點沒有說到剛才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董束禮瘋瘋癲癲的,看著就又要往院外走去了。


    王偉國忙上去拉住董束禮:“董叔叔,你先,先找個地方坐一下。”王偉國小院裏看了下,院牆塌下來一些石塊,上麵積滿了草木灰,勝在個頭大,表麵平坦,想想就扶著董束禮坐過去了。


    走到那石塊前,王偉國還吹了吹石塊上的草木灰,這才扶著董束禮坐下。


    景飛已經知道王偉國想在董束禮的身上尋找突破口,就是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景飛假裝抬頭看了看那升起的日頭火,擺動了下手臂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盡量做到自然,不留痕跡。


    七點五十三分,一個多小時了,還有不到五十分鍾的時間,一個小時內想要問出點什麽有用的線索,看來是有難度,還是要先想好對策,以防萬一才好。


    “董叔叔,您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嗎?”


    “啊,發生了什麽事嗎?”束禮學著王偉國的樣子重複著剛才問他的話。


    “董叔叔,起火了,您知道嗎?”


    “知道,知道。”


    聽到董束禮這話,景飛一下繃緊了神經,王偉國一聽有戲,挪了挪身體,眼見耳朵就要貼到董束禮臉上了,這是生怕漏掉了任何一個字啊。


    董束禮一連說了好多個知道,還頻頻點著頭:“知道,知道,知道,月兒就是這樣,總是心不在焉,差點就燒了半個廚房,鍋裏還有清兒愛吃的紅燒肉呢,月兒不好,不乖……”。


    景飛長舒了一口氣,看樣子,董叔叔真是受了刺激太多了,有點神智不清了。


    王偉國聽到這答非所問也不生氣,還是耐著性子,慢慢的引導董束禮。


    “那大火燒掉就沒有紅燒肉了。”


    “嗯,嗯,沒有紅燒肉,清兒要不高興了,清兒要哭了,清兒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嗯,那清兒去哪了?”


    王偉國此言一出,又是扔給了景飛一個定時炸彈,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繃了起來。


    “清兒,又被罰了。”說著還把手指放到了嘴邊,壓低了聲音說:“佳白,一會悄悄的給清兒送紅燒肉去,小聲點,別讓你月姨聽見。”


    看董束禮這樣子,像是把王偉國當成佳白了。


    王偉國還輕聲應和的在引導董束禮,就以警察來說,他確實很合格,嚴謹,耐心,一絲不苟。


    “清兒這次又是因為什麽被罰的?”王偉國,不急不緩,順著董束禮的話,一點一點的往下深挖。


    “噓,佳白你小聲點,清兒又把二胖給打了。”


    “哦?那清兒很厲害啊?”


    “嗯,厲不厲害你不知道啊?”看來董束禮真的是把王偉國當成佳白了,一聽這話,王偉國愣了下神,腦子一轉也就明白了。


    “爸,那月兒去哪了?”,敏銳的王偉國馬上就把自己真的當成了佳白,以佳白的口氣開始問董束禮,隻是對人物關係有些混亂。


    “唉,又去找一山了。”


    一山是個新的名字,王偉國並沒有接觸到這些,現在沈清的案子並不是他們在負責,能知道沈清一家被綁,也是隊裏給景飛寄了些資料,景飛又消失了二十四小時,那才聽到了一點消息。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王偉國看像了景飛,此刻景飛若是置之不理,那顯然不是他的一貫作風,再說見到了與沈清有關的人出現在這裏,他應該著急才是,至少也要顯得著急才是。


    景忙接收到了王偉國的眼神,也走了倆步上來,到了董束禮麵前,蹲了下來:“董叔,一山叔走了那麽多年了,趙姨還是經常會去他墳上嗎?”


    這些信息都還是那年去西河口裏,趙月勸他離開沈清時,告訴他的信息,這會這麽一說,就是要告訴王偉國一山是誰的情況下,又不打擾到他可以繼續再問董束禮問題。


    “去啊,哭著去,哭著迴來,看著好心疼啊。”董束禮說著說道,感覺就快要哭出來了,一臉愁苦,心痛無奈的模樣,小聲念叨:“月兒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月兒,月兒……”。


    董束禮喊著喊著月兒的名字,就像是突然被觸電了一般,坐直了身子,傷心絕望的大喊了一聲:“月兒……”,然後竟捂著臉哭了起來。


    景飛跟王偉國麵麵相覷,這是,這是想起了什麽嗎?隻是倆人心思完全相反,一個希望董束禮清醒,可以告訴一些線索,一個希望他糊塗,最好什麽也不記得了。


    “爸,月兒怎麽了?”王偉國畢竟隻是個局外人,叫著董束禮爸,卻又把趙月叫成了月兒。


    王偉國見董束禮還是低著頭掩麵哭泣,輕輕推了他一下;“爸,要不我們去找月兒,好不好?”


    “爸,我們去找清兒,還有月兒好不好?”看來王偉國的耐心也快要用完了,說話間有點急進。


    束禮一直用手掩麵,嗚嗚咽咽,任王偉國說什麽都沒有在理他。


    景飛倆手搭在了董束禮腿上,安慰道:“董叔,好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看我能不能幫上你?”


    一邊說著這些話,景飛還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剛才把手搭到董束禮的腿上,為的就是看時間。


    八點十五分,眼見就要倆小時了,董束禮身邊的王偉國好像還沒有放棄的打算,景飛心裏有點了些急燥。


    “爸,我們去找月兒,還有清兒啊?”,王偉國不死心的又再問了一次。


    這次董束禮有反應了,抬起頭,隻是目光又變得呆滯:“清兒,月兒,快快生火,清兒要迴來了,紅燒肉還沒有燒好呢……”。


    王偉國一聽,這又繞迴去了,一時有些無奈,轉而對著景飛說;“董束禮出現在這裏,那裏麵那具女屍有沒有可能是沈清或者是趙月?”


    景飛被王偉國這個大膽的假設嚇了一跳,隻能說王偉國這思維真是過於敏捷了。


    王偉國見景飛一臉驚嚇,倒是也沒起疑,想想自己說出來的話,是肯定會嚇到景飛的,他也就是這麽大膽的一猜,沈清一家被綁,現在五人中,隻見一人,一屍,那些其它的男屍,明顯就不是一類人,這他才敢做出這麽大膽的猜想。


    王偉國接著說:“你先不要緊張,我也就是大膽的推測,我們還要小心的求證才能證實這一點,我現在想,能不能把這位老先生帶到那女屍麵前,看看他的反應,你們有留意到嗎,那女屍戴了個手鐲還是完好無損,雖然已是燒得麵如焦炭,但是畢竟也一起生活了那麽久,對於身上的配件多少應該都有深刻的印象吧。”


    景飛想反駁王偉國的這個作法過於殘忍,又怕引起王偉國的懷疑,正在為難之際,身後的林娟突然說話了。


    “這樣好嗎?對一個老人家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難道我們就沒有其它方法可用了嗎?如果真的是沈清,或者趙姨,那不就相當於往董叔叔傷口上撒鹽嗎?就算不是,讓一個老人家看到那樣的畫麵也不是什麽好的建議吧。”


    一邊的小帥聽完林娟說的話,也輕聲的對王偉說;“偉國,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吧,我也覺得這樣不妥。”


    連跟著王偉國一起來的卓晨聽小帥說完,也點著頭表示同意:“嗯,嗯。”


    “好吧。”王偉國也是覺得這不是上上策,這才說出來聽聽大家意見,見伍人中已有三人反對,景飛站在一旁也沒出言幫他,也識趣的不堅持自己的想法了。


    王偉國心裏想景飛應該也是反對的,尷尬的是他認識沈清一家,這才沒有說話。怕一開口否決了,讓大家覺得他有護短的嫌疑吧。


    而景飛不由的鬆了一口氣,看著身後的娟子,這麽多年了,她還沒有放下,剛才她能說出那麽多話,句句把董束禮的情緒放在前麵,想來也是因為佳白的原因吧。


    景飛突然想到,林娟與佳白,還有沈清的關係,那……


    那是不是可以讓林娟去照看一下沈清,為他爭取一下時間。


    就是不知道她看到已經離開的佳白能不能接受得了?


    汽車的鳴笛聲打斷了景飛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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