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七夕前一日,樂少言與穆清兩人在陸河城城門分別。
樂少言獨自迴到客棧後,先是向客棧老板打聽了一下,確認師父這些天沒有迴來過後,又迴到房間,按穆清臨別前的叮囑給腹部的傷口重新換了藥,然後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樂少言依稀聽到耳邊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直到被穆笑然從睡夢中倉促拍醒,樂少言這才有些恍惚地醒過來。
“小言兒,別睡了,快,穿好衣衫,我們該走了。”
“師父?你迴來了?怎麽這麽著急啊?現在是什麽時辰?屋子裏好黑,為什麽不點燈?我有點兒看不清。”
興許由於剛醒,樂少言還有些迷糊,睡眼惺忪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隻感覺自家師父似乎異常匆忙。
“來不及解釋了,你先穿好衣衫,我們現在立刻出城,等安全後我再跟你說。”
“可是師父不是去找朋友嗎?你這是遇到什麽危險了嗎?”
“是的,現在城裏有人要追殺我們,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一聽這話,樂少言立馬清醒了,也不敢再耽擱,連忙按照師父的意思迅速將衣衫穿好,並摸著黑將兩人的行囊一起收好背在了身上。
“小言兒,走。”
“等等師父,我…嘶——”
時間緊迫,樂少言都沒來得及告訴穆笑然自己身上還有傷,直到被穆笑然在並不知情的情況突然拉了一下手,身體向前傾的同時扯著了腹部傷口,當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穆笑然這才察覺到樂少言的不對勁,轉頭詢問道:“怎麽了?小言兒你是哪裏受傷了嗎?”
樂少言點點頭,如實說道:“前兩天行俠仗義的時候,腹部不小心被壞人捅了一劍,不過沒關係,隻是皮外傷,不會傷及性命,就是可能會影響行動。”
“你啊…早就跟你說了,想當大俠固然好,但是也要先學會保護好自己啊!”穆笑然好似無奈地輕笑了一聲,但並未去質疑或是責備樂少言的行為,而是半蹲在後者身前,俯下身子,道,“來,趴上來,為師背著你走。”
樂少言卻是有些猶豫不決,道:“可是師父,這樣會不會影響你的行動……”
穆笑然似是輕鬆一笑,道:“憑為師的輕功水平,小言兒難道還信不過?”
樂少言迴想起往日在伍仁村,穆笑然雖然是個不擅武功的醫師,但確實展現過高超過人的輕功技術,當時為了趕著治病救人,可是帶著樂少言一起,僅用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便從村西趕到了村東。
於是樂少言不再遲疑,安心地趴在了穆笑然的背上。
無月的夜色之中,穆笑然帶著樂少言用著輕功快步穿梭在家家戶戶的屋頂上,樂少言感覺好像聽到了兩人身後的地麵上傳來嘈雜的嚷嚷聲,隱約能猜到應該是有很多人在往這邊趕,但卻始終追不上二人的速度。
穆笑然一路上背著樂少言附帶著二人行囊,從客棧順著屋頂跑到了城牆之下,又借著夜色用繩索翻過了高高的護城牆,看上去就像是毫無負重一樣輕鬆極了,竟沒有絲毫大口喘氣的意思,可想而知其內力之深,絕對遠非尋常習武之人所及。
經過一整夜的趕路,兩人甚至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了樂少言此前與穆清相遇的林子,而在這破曉將至,天色微明的時候,穆笑然終於停下趕路,將背上的樂少言放下,樂少言也終於得以看清穆笑然此時的狀況——
說什麽輕輕鬆鬆,統統是假象,這一路上的輕鬆,根本全是穆笑然裝出來的。
穆笑然此時渾身上下都是劍身,傷口一看就沒來得及好好處理,有幾處傷口甚至還在流血,身上的衣衫也被劍劃得破破爛爛,好幾處都被鮮血浸染成深紅。
就這種傷勢程度下,師父竟然還耗費那樣大的內力將自己帶出了城?!這簡直是不要命了吧?!
樂少言總算明白了,難怪這一路上穆笑然一語不發,原本還以為是怕被人發現了,現在看來壓根就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欸,小言兒,別哭啊,你可是要成為‘樂大女俠’的人,不能輕易落淚的,堅強一點。”穆笑然實在是有些太累了,就連站著都有些吃力,隻能靠著樹幹勉強撐著身體,氣色雖然虛弱,臉上卻依舊露著笑容,“放心啦,為師身上這些雖然看著可怕,其實也隻是些皮外傷,不會傷及性命的,你看,就連昨夜的行動都沒怎麽影響,而且為師早吃過特製止血丸,不礙事的啦!”
樂少言聽了穆笑然的話,乖乖擦著眼淚,但那眼淚卻仍不斷往外湧,根本控製不住,她斷斷續續地抽泣道:“師父…師父不是去見朋友的嗎?到底是誰…是誰把你傷這麽重的?告訴我…我一定要…給師父報仇…”
穆笑然聞言,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無奈笑了笑,忽而招了招手,道:“來,小言兒,你過來。”
樂少言聽話地走近了穆笑然,就見穆笑然從衣衫內囊掏出一本寫有“萬奇卷”三個字的書,然後放到了她的懷中。
“拿著這個,收好。”
穆笑然將書塞給樂少言懷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的徒兒,沉默良久,神色逐漸變得認真起來,而後,鄭重囑咐道:“小言兒,聽著,你迴伍仁村後,要把這本書藏起來,切記,絕不能學習此書武功,絕不能讓此書現世,絕不能將此書歸還。”
樂少言卻聽懂了穆笑然的言外之意,慌忙問道:“師父你不跟我迴伍仁村嗎?”
穆笑然依舊未做答複,隻是繼續叮囑道:“那些人之所以要殺我們,就是衝著這書來的,所以為師會朝另一個方向去,引開那夥想要搶書的人。小言兒,你呢,就自個朝這個方向走,去先前我們來時路過的那個驛站,花銀兩借匹馬車迴伍仁村。江湖太亂太複雜,人心比你想象的更可怕,可以的話,以後啊,你就不要再出伍仁村了,也不用想著報仇,你能開開心心過每一天就好,至少在伍仁村,秦夫人和村民大夥,他們會保護好你的。”
“倘若,此去我沒有再迴伍仁村的話,你便當你師父我死了吧,記得給我立個好看一點的衣冠塚,你沒上過學堂,墓碑上邊就不用刻字了,至於這忌日嘛,就給我定在每年七夕好了,我挺喜歡這個日子的,圖個吉利。另外,碧落劍我也已經提前放秦夫人那裏了,我和她說好了的,等你成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劍客時,秦夫人自會給你。”
“小言兒,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為師恐怕沒法陪著你成長為一代大俠了。但,不論師父有沒有在你身邊,你都要好好活著,切記,隻要努力活著,總會找到活下去的意義的。”
聽著穆笑然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的諄諄教誨,樂少言早已哭得不成樣子,根本無心將這些話語聽進去,隻是使勁地搖著腦袋表示抗拒。
“我不要!我才不要離開師父!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從小到大隻有師父陪著我,我就算死也要和師父在一起!”
樂少言無力地哭喊著,將《萬奇卷》又扔迴了穆笑然的手中,然後一把抱住了穆笑然整個人,倔強著怎麽都不肯鬆手。
穆笑然輕攬著樂少言,麵上依舊是頗為無奈的笑容,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輕歎一聲,似乎是道了聲歉,而後,拿出銀針,紮入了樂少言的睡穴……
待到樂少言從昏睡中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然身在正在行駛中的馬車中,身邊有的,唯剩一個行囊。
樂少言獨自迴到客棧後,先是向客棧老板打聽了一下,確認師父這些天沒有迴來過後,又迴到房間,按穆清臨別前的叮囑給腹部的傷口重新換了藥,然後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樂少言依稀聽到耳邊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直到被穆笑然從睡夢中倉促拍醒,樂少言這才有些恍惚地醒過來。
“小言兒,別睡了,快,穿好衣衫,我們該走了。”
“師父?你迴來了?怎麽這麽著急啊?現在是什麽時辰?屋子裏好黑,為什麽不點燈?我有點兒看不清。”
興許由於剛醒,樂少言還有些迷糊,睡眼惺忪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隻感覺自家師父似乎異常匆忙。
“來不及解釋了,你先穿好衣衫,我們現在立刻出城,等安全後我再跟你說。”
“可是師父不是去找朋友嗎?你這是遇到什麽危險了嗎?”
“是的,現在城裏有人要追殺我們,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一聽這話,樂少言立馬清醒了,也不敢再耽擱,連忙按照師父的意思迅速將衣衫穿好,並摸著黑將兩人的行囊一起收好背在了身上。
“小言兒,走。”
“等等師父,我…嘶——”
時間緊迫,樂少言都沒來得及告訴穆笑然自己身上還有傷,直到被穆笑然在並不知情的情況突然拉了一下手,身體向前傾的同時扯著了腹部傷口,當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穆笑然這才察覺到樂少言的不對勁,轉頭詢問道:“怎麽了?小言兒你是哪裏受傷了嗎?”
樂少言點點頭,如實說道:“前兩天行俠仗義的時候,腹部不小心被壞人捅了一劍,不過沒關係,隻是皮外傷,不會傷及性命,就是可能會影響行動。”
“你啊…早就跟你說了,想當大俠固然好,但是也要先學會保護好自己啊!”穆笑然好似無奈地輕笑了一聲,但並未去質疑或是責備樂少言的行為,而是半蹲在後者身前,俯下身子,道,“來,趴上來,為師背著你走。”
樂少言卻是有些猶豫不決,道:“可是師父,這樣會不會影響你的行動……”
穆笑然似是輕鬆一笑,道:“憑為師的輕功水平,小言兒難道還信不過?”
樂少言迴想起往日在伍仁村,穆笑然雖然是個不擅武功的醫師,但確實展現過高超過人的輕功技術,當時為了趕著治病救人,可是帶著樂少言一起,僅用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便從村西趕到了村東。
於是樂少言不再遲疑,安心地趴在了穆笑然的背上。
無月的夜色之中,穆笑然帶著樂少言用著輕功快步穿梭在家家戶戶的屋頂上,樂少言感覺好像聽到了兩人身後的地麵上傳來嘈雜的嚷嚷聲,隱約能猜到應該是有很多人在往這邊趕,但卻始終追不上二人的速度。
穆笑然一路上背著樂少言附帶著二人行囊,從客棧順著屋頂跑到了城牆之下,又借著夜色用繩索翻過了高高的護城牆,看上去就像是毫無負重一樣輕鬆極了,竟沒有絲毫大口喘氣的意思,可想而知其內力之深,絕對遠非尋常習武之人所及。
經過一整夜的趕路,兩人甚至以最快的速度穿過了樂少言此前與穆清相遇的林子,而在這破曉將至,天色微明的時候,穆笑然終於停下趕路,將背上的樂少言放下,樂少言也終於得以看清穆笑然此時的狀況——
說什麽輕輕鬆鬆,統統是假象,這一路上的輕鬆,根本全是穆笑然裝出來的。
穆笑然此時渾身上下都是劍身,傷口一看就沒來得及好好處理,有幾處傷口甚至還在流血,身上的衣衫也被劍劃得破破爛爛,好幾處都被鮮血浸染成深紅。
就這種傷勢程度下,師父竟然還耗費那樣大的內力將自己帶出了城?!這簡直是不要命了吧?!
樂少言總算明白了,難怪這一路上穆笑然一語不發,原本還以為是怕被人發現了,現在看來壓根就是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欸,小言兒,別哭啊,你可是要成為‘樂大女俠’的人,不能輕易落淚的,堅強一點。”穆笑然實在是有些太累了,就連站著都有些吃力,隻能靠著樹幹勉強撐著身體,氣色雖然虛弱,臉上卻依舊露著笑容,“放心啦,為師身上這些雖然看著可怕,其實也隻是些皮外傷,不會傷及性命的,你看,就連昨夜的行動都沒怎麽影響,而且為師早吃過特製止血丸,不礙事的啦!”
樂少言聽了穆笑然的話,乖乖擦著眼淚,但那眼淚卻仍不斷往外湧,根本控製不住,她斷斷續續地抽泣道:“師父…師父不是去見朋友的嗎?到底是誰…是誰把你傷這麽重的?告訴我…我一定要…給師父報仇…”
穆笑然聞言,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無奈笑了笑,忽而招了招手,道:“來,小言兒,你過來。”
樂少言聽話地走近了穆笑然,就見穆笑然從衣衫內囊掏出一本寫有“萬奇卷”三個字的書,然後放到了她的懷中。
“拿著這個,收好。”
穆笑然將書塞給樂少言懷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麵前的徒兒,沉默良久,神色逐漸變得認真起來,而後,鄭重囑咐道:“小言兒,聽著,你迴伍仁村後,要把這本書藏起來,切記,絕不能學習此書武功,絕不能讓此書現世,絕不能將此書歸還。”
樂少言卻聽懂了穆笑然的言外之意,慌忙問道:“師父你不跟我迴伍仁村嗎?”
穆笑然依舊未做答複,隻是繼續叮囑道:“那些人之所以要殺我們,就是衝著這書來的,所以為師會朝另一個方向去,引開那夥想要搶書的人。小言兒,你呢,就自個朝這個方向走,去先前我們來時路過的那個驛站,花銀兩借匹馬車迴伍仁村。江湖太亂太複雜,人心比你想象的更可怕,可以的話,以後啊,你就不要再出伍仁村了,也不用想著報仇,你能開開心心過每一天就好,至少在伍仁村,秦夫人和村民大夥,他們會保護好你的。”
“倘若,此去我沒有再迴伍仁村的話,你便當你師父我死了吧,記得給我立個好看一點的衣冠塚,你沒上過學堂,墓碑上邊就不用刻字了,至於這忌日嘛,就給我定在每年七夕好了,我挺喜歡這個日子的,圖個吉利。另外,碧落劍我也已經提前放秦夫人那裏了,我和她說好了的,等你成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劍客時,秦夫人自會給你。”
“小言兒,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為師恐怕沒法陪著你成長為一代大俠了。但,不論師父有沒有在你身邊,你都要好好活著,切記,隻要努力活著,總會找到活下去的意義的。”
聽著穆笑然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的諄諄教誨,樂少言早已哭得不成樣子,根本無心將這些話語聽進去,隻是使勁地搖著腦袋表示抗拒。
“我不要!我才不要離開師父!師父是我唯一的親人,從小到大隻有師父陪著我,我就算死也要和師父在一起!”
樂少言無力地哭喊著,將《萬奇卷》又扔迴了穆笑然的手中,然後一把抱住了穆笑然整個人,倔強著怎麽都不肯鬆手。
穆笑然輕攬著樂少言,麵上依舊是頗為無奈的笑容,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輕歎一聲,似乎是道了聲歉,而後,拿出銀針,紮入了樂少言的睡穴……
待到樂少言從昏睡中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然身在正在行駛中的馬車中,身邊有的,唯剩一個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