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苗千戶臉色陰沉,身後的幾名錦衣衛麵色難看。


    他們都是親自參與了追捕的,深知那名浪人的狡猾以及出神入化的隱藏能力。


    先不論苗千戶想借機生事,單說在追蹤一道上技不如人,並且比較的對象還是死對頭,這就讓人很難接受了。


    “眼見為實。”


    慶虎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給了金生水足夠的信任,畢竟他也沒有親眼見過那浪人的屍體。


    無支祁和單山君留下來繼續善後,慶虎和金生水在一大群錦衣衛的監視下,穿過複雜的小巷子,來到了金生水的安全屋。


    看來,這間安全屋已經不安全了,金生水站在門前,稍有遺憾。


    “怎麽?你不會是撒謊吧?”


    苗千戶將金生水的感慨當做遲疑,以為找到了破綻,內心湧起一陣狂喜,立即出言質問。


    這個世界的錦衣衛就這個水平?


    是錦衣衛高麗鎮撫司爛透了,還是所謂的錦衣世家落魄了,盡生出些草包了?


    金生水被苗千戶的表現驚得目瞪狗呆,他懶得迴答,直接推門進入屋內。


    此時,這間屋子的原主人,也就是那對情侶的鄰居們都圍了上來。


    見來著這麽多錦衣衛,都以為是那對小情侶犯了事,半是好奇,半是畏懼地盯著屋內。


    不一會兒,金生水走出屋子,手裏拎著一副潔白的骨架。


    鄰居們見到骨架,驚恐萬分,立即散去了一大半,隻留下一小部分膽大的還在圍觀。


    隻是掃了一眼那副骨架,苗千戶的臉色就完全黑下來了,饒是他不通業務,也曾通過下屬的匯報,稍微了解過倭人特別是浪人的生理構造。


    個子不高,羅圈腿,因為長期在海裏訓練,手掌和腳掌異常寬大,導致手骨和腳骨大於常人。


    這副潔白的骨架肉眼可見地符合浪人的特征。


    不過仍舊有不相信的錦衣衛上來查看,當他舉起骨架的下肢,看到腿骨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痕時,也徹底相信了。


    因為這道刀痕就是他在追蹤浪人時造成的,那時,他距離這個浪人隻有不到一米,卻還是讓後者跑了。


    “你是怎麽抓到他的?”


    這名錦衣衛目光複雜,言語間滿是不甘心。


    “運氣罷了!”


    金生水也不想解釋太多,諸如嗅覺靈敏,諸如同為水行異種,天然在某些方麵具有優勢等等。


    運氣最是無解。


    苗千戶見下屬這般表現,也知道沒法再利用約定來拿捏慶虎,隻是深深看了一眼金生水,然後扭頭就走。


    “苗千戶?”


    金生水卻突然叫住了苗仁鳳。


    “你還有何事?”


    苗仁鳳止住步伐,半轉過頭,斜著金生水,語氣中滿是不耐。


    “我要報官,這間屋子的原主人大概率已經被浪人殺害了,兇手雖然已死,但受害人卻屍骨無存,恐怕還要辛苦朝廷派人尋找一番。”


    金生水當然不是刻意給錦衣衛找事,大明百姓遭遇敵國入侵者殺害,如果非要追究責任,浪人毫無疑問是第一位的。


    但是錦衣衛作為掌管情報的部門,未能掌握敵人動向,也未能及時消滅敵人,導致大明百姓被殺,必定是失職的。


    圍觀的鄰居們按照最樸素的認知,也是知曉這個邏輯的,他們先是對這對頗有人緣的小情侶報以同情和惋惜,繼而是對倭寇和錦衣衛的憤怒。


    議論聲越來越大,其中多是對於錦衣衛的指責。


    苗千戶不是瞎子,周圍百姓的指指點點他都看在眼裏,他也不是聾子,百姓千奇百怪的陰陽和謾罵像是無形的巴掌扇在他的臉。


    但能如何呢?即使錦衣衛權勢滔天,難道還能屠盡貧民窟的百姓捂嘴不成?


    苗千戶隻能剜一眼金生水,然後大聲保證一定找到這對情侶的屍骨,讓其入土為安,並尋找其家人,加以撫恤雲雲。


    當然了,這些話是對周圍百姓說得,也是在為錦衣衛挽尊。


    苗千戶在百姓們的喝彩中灰溜溜地離開了,他知道這些喝彩不是給他錦衣衛的。


    錦衣衛們散去,已經得知消息的鄰居們都聚攏了過來,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吝讚揚金生水的正義和勇敢,其他人紛紛應和。


    金生水有些害羞,麵具後的臉有些發燙,這可是來自百姓的認可。


    臨走時,金生水將那副白骨留給了這片貧民窟,他本意是要收藏的,但他發覺這群百姓明顯更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物件。


    慶虎會因為一切能夠讓錦衣衛丟臉的事情而開心,剛剛金生水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讓苗仁鳳吃癟,慶虎更是欣喜,他的嘴已經咧到了耳根。


    他不停在身上摸索著,奈何出來得急,沒有帶金條,否則他會直接掏出金子扔給金生水作為獎勵。


    迴到戰爭廢墟,大水已經降了下去,起伏的地刺和土盾也已經消失。


    無支祁累得夠嗆,不顧地上的泥濘,癱坐著看著蔚藍的天空發呆。


    單山君在不遠處,坐得筆直,看到慶虎和金生水迴歸,連忙起身迎了過來。


    他與金生水是第一次見麵,知道對方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因此刻板地對於金生水所說的已經斃敵一事存疑,因此,在慶虎和金生水跟隨錦衣衛離開後,就一直惴惴不安。


    現在看到慶虎和金生水全須全尾地迴來,以及慶虎大爺那豪放的笑意,他就知道妥了。


    他刻意抬起手指,隔著麵具誇張地刮了幾下眉毛。


    “嗯?”


    金生水對於單山君怪異的行為十分疑惑,他雖然與這位單山君接觸不久,但是對方的穩重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時這個刮眉的行為就略顯輕浮了。


    “老單這是在對你刮目相看呢,哈哈哈——”


    慶虎本就開心,此時意會到單山君動作的含義,愈發喜悅,毫不收斂的笑聲引得無支祁頻頻好奇地迴望過來。


    慶虎順著無支祁的目光看天。


    此時天空一碧如洗,沒有一絲雲的存在。


    眾人看向藍天,喜悅的情緒一點點收斂。


    良久之後,慶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迴家!”


    “打掃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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