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救人的禁軍領著馬青等人繞開火勢猛的地方,直奔秦楚樓後門的方向。


    一群人,男女都有,正被攙扶著,嗆咳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從秦楚樓跑出來。


    “快!快避一避!”


    馬青招唿逃出來的人遠離火場,顧飛揚和明玉珠各提來幾桶清水,叫他們或是飲用或是洗去灼熱。


    “世子殿下……”


    顧飛揚扭頭一看,人群後頭,王娘子正穿著件被火灼破的綢衫叫他。


    “王娘子?這怎麽迴事?為何會突然起火?”


    “也是奴家不謹慎!本想著今日小年,請了打鐵水的在樓中戲台子上表演火樹銀花,誰曾想,這鐵水飛濺至樓上,點著了帳幔,瞬間就起了大火!奴家這個急啊!招唿眾人趕緊救火,眼看救不了啦,奴家便想逃出去,前頭是出不去了,隻能帶他們沿著後廚往後院跑,誰曾想後院也燒起來了,這會子火勢小了,才跑了出來!”


    一邊說著一邊還急的直落淚,胳膊皮肉或有灼傷之處,疼的她哎呦哎呦直叫喚。


    有從秦楚樓逃出來的恩客連忙說道:“這也怪不得王娘子,誰也不曾想會變成這樣!也不知樓裏的人都跑出來沒有啊……”


    “什麽!樓裏還有人?”顧飛揚大驚:“還有多少?”


    王娘子哭道:“有不少人呢!能及時跑出來的便隻有一樓的,二樓先燒起來的,怕是二樓的人很難跑出來!”


    明玉珠蹙眉看向不遠處的秦楚樓,雖然這會兒已經火勢漸小,但那主樓也快被燒個幹淨,正搖搖欲墜。


    馬青吩咐身邊的人道:“你們看顧好這幾位,其他人跟我去,繼續救火!救人!越快越好!”


    言罷加入到救火的大軍當中,剩下眾人一陣唉聲歎氣。


    王娘子更是雙手合十道:“過往神佛保佑,保佑樓中的姑娘和客人們都能平平安安!若他們平安,奴家下半輩子願青燈茹素!以報神佛之恩!”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明玉珠深深看了一眼王娘子道:“原以為娘子是個聰明人,不曾想……”


    “是奴家不好!是奴家該死!一切都是奴家的錯!”


    王娘子一邊自打嘴巴一邊哭道:“奴家自作什麽聰明啊!竟找人來打鐵水!這十多年的產業燒了也便燒了!隻可憐那麽多條人命啊!奴家就是萬死也於事無補!萬死也難以贖罪啊!”


    “娘子不要這樣,這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啊!”樓中姑娘也紛紛勸她。


    連從樓中逃出來的恩客也連連說道:“人各有命,人各有命啊娘子!”


    顧飛揚亦是眉頭緊鎖,低聲問她:“蕭源可在樓中?”


    她先是一愣,隨即滿麵慌張:“在!在的!他在!”


    顧飛揚暗道糟糕,若是蕭源死在這場大火之中,就算這一切隻是意外,哪王娘子和樓中姑娘也活不下去了。


    “世子……明珠姑娘……”王娘子喃喃自語道:“事發之時,他人在二樓,他不會……”


    ‘轟隆’一聲,秦楚樓的主樓已經坍塌。


    火舌直衝雲霄,炸裂的火光四處飛濺。


    眾人紛紛為沒逃出來的人捏了把汗。


    顧飛揚眉頭緊鎖,正要過去,一隻手卻被明玉珠捏緊。


    “這麽大的火,你去了也是於事無補,等消息吧。”


    這消息也沒用多久,樓坍塌後,火反而容易救了。


    等大火盡數撲滅,滿地皆是淌著黑灰的泥水,在那些斷瓦殘垣之中還冒著白色的煙氣,時不時有火光亮一下,又被一桶水無情潑滅。


    “找到一個人!”


    禁軍之中傳來一聲唿號,眾人立刻圍了上去。


    是個秦楚樓的姑娘,當她被抬出來的時候,雖然屍身保存完整,但已然沒了氣息,應該是被煙火活活嗆死的。


    王娘子和其他姑娘見了,紛紛喚著那人的名字,哭嚎不已。


    緊接著,又接連找到幾人,一部分躲起來的,火勢尚未波及到,活下來了。


    另有一部分也如這姑娘一般,死在煙氣之中。


    而在坍塌的樓中,抬出來的人就沒那麽幸運了,有嚴重的還被燒成了焦炭,卻是姑娘和恩客都有。


    “快!找人!快找人啊!再找!”李都不知何時來了,正加派人手,在廢墟中找人。


    顧飛揚道:“他應該知道蕭源在這。”


    “這麽大的火,他又是在二樓……”明玉珠沉吟道:“應該也是兇多吉少了。”


    “也不一定,若此事是王娘子謀劃,蕭源應該會有所警惕,若真是意外,他身邊高手多,救他也不無可能。”


    明玉珠又看了一眼王娘子,她顧不得身上的傷,每救出一個人就雙手合十喚一聲‘阿彌陀佛’。


    “她何苦……”


    顧飛揚將人攬入懷中,在她肩頭拍了拍。


    秦楚樓大火,很快將京中的達官顯貴驚動。


    又縫小年,許多人家此刻也在慶賀,乍然聽聞家裏有骨肉或親朋在秦楚樓出了事,也都悲痛欲絕。


    顧飛揚原本也在擔心會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從樓中被抬出來,但看了一會卻是沒有,便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認識的多是年輕紈絝,逢年過節應該是要被拘在家中的。


    “哪些是秦楚樓的人!”李都挎著長刀往人群前一站,高聲斥道:“秦楚樓的!無論男女老少!隻要還活著,盡數到此處站好!若有抗命不遵者,當場拿下!”


    “官爺!李統領!”王娘子急急說道:“隻拿奴家一人便是!他們才受了驚嚇,官爺要問話,隻拿奴家一人便是!”


    李都可不聽她這些:“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們一個也跑不了!都過來站好!”


    言罷,禁軍已經推推搡搡的上前抓人,看到姑娘就扯了過去,看見男人倒先要問一句可是秦楚樓的小廝。


    顧飛揚行至李都麵前:“李統領。”


    李都佯裝驚訝:“羨安也是過來玩的?”


    “你抓她們問話可以,但她們身上都帶著傷,若不及時醫治,恐怕會潰敗加重,到時候就算無罪,也落不得個好。”


    李都連忙笑道:“羨安放心,我自會找人醫治她們。”


    言罷又衝人群中叫道:“可還有秦楚樓的人沒出來的!若不乖乖站出來!叫本官查出來!可就沒什麽好果子吃了!”


    “我也是!我也是秦楚樓的人!”


    身後忽然奔來一個姑娘,卻是秦楚樓的頭牌羅紅。


    跟羅紅一起來的,竟然是明澤和於星河。


    於星河看著麵前的廢墟也是大受震撼:“怎麽會這樣!”


    “羨安!”明澤也快步上前,向明玉珠點點頭。


    顧飛揚蹙眉道:“你怎麽來了?怎麽還和於夫子一起?”


    “京中亂糟糟的,我也是聽下人說秦楚樓著火了,因擔心王娘子的安危,這才急急來了。至於夫子,路上碰到的……”


    於星河上前走了兩步,卻因為腿痛難忍而扶著棵樹慢慢在路邊蹲下。


    顧飛揚和明澤見狀連忙上前攙扶了他:“夫子,您怎麽了?”


    “摔了一跤,”他瞧著似乎真疼的厲害,大冬天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顧飛揚不解:“什麽時候摔的?可看過大夫?”


    於星河擺擺手,依舊關切道:“方才在我這還好好的,怎麽一會的功夫就,就變成這樣了。”


    “水火無情,何須一會子功夫。”明玉珠一旁說道:“瞬間的事罷了。”


    “那,那樓裏的人!”


    顧飛揚指了指,活著的正被禁軍安置在一處,有家人趕來的正在噓寒問暖,左不過官府還要問話,暫時誰也離不開罷了。


    於星河又急忙起身道:“蕭源!蕭源也在樓中!他可出來了?”


    因為起的太急,牽動腿上的傷,他又疼的倒抽一口冷氣。


    顧飛揚扶著他道:“夫子稍安,現在他還沒有消息,不過想來沒消息也是好消息,因為樓中的屍體也搜找的差不多了。”


    這一會的功夫又陸陸續續抬出許多,廢墟也找的差不多了。


    “不行!我放心不下!他若出了事,我如何向他母親交代!我去找找!”


    “於夫子,”明玉珠亦攔住他道:“五殿下已經加冠立業,早就不是孩子了,若連他都保護不好自己,想來,您更沒有法子,還是安靜的等消息吧。”


    於星河又懊惱的歎了口氣:“也是怪我啊!”


    顧飛揚和明玉珠對視一眼,總覺得這裏頭不對:“怎麽會怪夫子?還有,您方才說,您也在秦楚樓,那為何……”


    於星河剛一張口,忽而意識到什麽,迅速起身向禁軍的方向行去,卻因為腿上不便而無法快行。


    明澤連忙扶住他道:“夫子,夫子您這是要做什麽?”


    “王娘子!王娘子何在!”


    一邊說著一邊在人群中四處梭巡王娘子的身影,待王娘子聽到動靜喚了他一聲,他則不過禁軍的阻攔行至王娘子身邊。


    “於夫子?”


    於星河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道:“你為何,要我在秦楚樓宴請蕭源?”


    一句話,顧飛揚和明玉珠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王娘子愣了愣,隨即說道:“奴家,沒說過這樣的話啊……”


    於星河冷哼道:“你確實沒說,可別人說了,這幾日樓中一直都在傳蕭源要納羅紅為妾,而羅紅寧死不從。你們背地裏還說,知我和蕭源鬧出嫌隙而不敢向我求助,如今想來,竟是你們故意想叫我知道!”


    王娘子依舊是一頭霧水:“你,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啊?蕭源要納羅紅為妾?怎奴家這個做媽媽竟然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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