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源很少往後宮去,確切的說,自他成年,便不怎麽去了。


    此番是悅僖宮的愉妃親自派人來請的,派來的小太監從早朝等到皇帝禦書房議事,一直等到晌午才把蕭源盼了出來。


    蕭平豈會不知愉妃找他要說什麽,隻道:“你和你母妃也有日子沒見了,就在他那用午膳吧。”


    蕭源應下,跟著內監去了後宮。


    愉妃也確實備下了午膳,見兒子進來臉上也並未有多少喜色,隻點點頭,命宮人給他除去了衣袍,叫他吃飯。


    又見他右手包著布帛,知他受傷,命人將筷子換成了調羹。


    “你近來在皇上麵前走動的越發多了,也不見你時常來看看本宮。”


    蕭源垂首道:“兒臣實在太忙,還請母妃見諒,日後兒臣定會時常前來探望母妃。”


    愉妃微微一笑,她是個美人,算是後宮中僅有的一位聖寵不衰的。


    不過很多人說,這也也於家背後的關係有關。


    皇上忌憚外戚,因而對這位沒有家世的愉妃極為看重。


    皇後去後,原本許多人一位愉妃要一飛衝天,但這多年來,她也僅僅坐在一個妃位再也沒有動過。


    要知道,後宮妃位就有八位,所以這也算不得什麽。


    愉妃皓腕輕抬,挑了塊魚肉放進蕭源的調羹之中:“雖說皇上越來越器重你了,但你也不能忙起來連自己都照顧不到,這天寒地凍的,要吃飽穿暖,注意身體。”


    “兒臣會注意,多謝母妃提點。”


    愉妃又點點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蕭源明明看出來了,卻也不問,隻一位的低頭吃飯,吃兩口還要稱讚一下禦廚的手藝,說比自己住在宮裏的時候不知好吃了多少。


    “你要是喜歡吃,就多吃點,日後常來母妃這裏坐坐,也能多吃點。”


    “兒臣記下了。”


    愉妃猶豫再三,終是說道:“我聽底下人渾說,說你舅舅好像在你府上受傷了?”


    蕭源看了愉妃一眼,那眼神輕飄飄的,並無多少實質的東西在裏邊,卻叫人有些捉摸不定。


    “母妃的消息倒是比父皇還要靈通。”


    “可那畢竟是你的舅舅,本宮的親弟弟,本宮難免要上心的。”


    蕭源歎道:“也是兒臣的錯,不該將那炭爐擺在正廳之中,舅舅走的急,撞翻了炭爐,被炭火灼傷了……”


    愉妃波瀾無驚的臉上現出幾分不解:“那麽大的銅鑄炭爐子,能撞上去?”


    “不然呢?難道母妃以為,是兒臣推他的不成?”


    愉妃沒再說話,反叫蕭源收緊眉頭,眸光森冷的看著她道:“母妃不會真這麽認為吧?”


    “不,本宮沒這麽想。”


    愉妃說著又笑道:“快吃吧,一會飯菜該涼了。”


    “母妃就是這麽想的。”蕭源放下手上的調羹:“舅舅在我府上出了事,兒臣本就難辭其咎,昨日父皇才問過,母妃今日又來問。兒臣有時候就搞不明白,為何兒臣明明是母妃親生的,母妃對兒臣這般疏離警惕?兒臣說的話父皇不信也就罷了,怎麽連母妃也不信?”


    愉妃微有些錯愕,也慢慢放下手上的筷箸:“源兒……母妃沒有不信你,隻是你舅舅畢竟為你付出太多,他這個年紀也沒成家立業,孤身一人,我這當姐姐的,難免有些不放心,也盼著,你能多為他上上心。”


    蕭源卻反問道:“什麽叫為我付出太多?”


    愉妃蹙眉:“這還要我說嗎?”


    “是,當年是我求著他,不要入朝為官,父皇不喜外戚幹政。但我求他的時候,母妃還曾告訴過兒臣,說外戚幹政,是太子要考慮的事情,與兒臣無關,兒臣又是如何迴母妃的?”


    雖然當年他不過是個十歲稚子,卻已經明明白白宣告了自己的野心:為什麽我不能當太子?


    愉妃不滿:“你怎又提當年之事!”


    “我不該提嗎?當年我可挨了母妃好一番毒打,至今難忘!”


    愉妃也是麵色不鬱,微微沉吟道:“過去的都過去了。”


    “是,過去了,那舅舅的事,怎麽就過不去?就算不入朝為官,以他的才學,他也能成為一代大儒!是我讓他眠花宿柳?是我讓他成為風月場上的逍遙仙?”


    “源兒!”愉妃嗬斥他道:“你如今是大了!也敢指責你舅舅的不是了!他不過是在你府上受傷,我問你一句,你就這樣憤懣?!”


    蕭源一把將桌上的碗筷掃落,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嚇的周遭宮人齊齊跪在地上。


    “《戰國策》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兒臣長這麽大,從未看過母妃為兒臣打算過什麽!母妃身為父皇的枕邊人,甚至從未在父皇麵前誇獎過兒臣一句!”


    “誇了又能如何?你可知你父皇是什麽樣的人,就算母妃將你誇的天花亂墜,他就能叫你當太子?叫你繼承大統?”


    “為何不能?”蕭源眼眶通紅看著她道:“父皇能倚仗的也隻有兒臣了!兒臣現如今就給母妃爭個太子迴來瞧瞧!”


    愉妃也不由怒道,用力在桌案上拍了一把:“你簡直是糊塗啊!皇上最為看重嫡庶長幼!若要爭,你一開始就不該托生到本宮的肚子裏!”


    蕭源卻笑了,一邊笑一邊反問她道:“母妃果然是不願生下兒臣的吧?沒關係,就算如此,兒臣也會給母妃最高的尊容,叫母妃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言罷他卻站了起來,拱手向愉妃行禮,轉身告退。


    愉妃又急急叫住他道:“源兒!你聽母妃一句勸!切不可做出傻事!安安分分便可!母妃不求什麽尊容!母妃隻求你一輩子平安無虞!”


    “我錯了,”蕭源歎了口氣:“我說錯了,母妃也不是沒為兒臣做過什麽。”


    他又轉過身來看向愉妃道:“母妃也曾為兒臣的婚事奔波過,求了多少人,叫他們在父皇麵前為兒臣求了禹城那一樁好婚事!”


    “源兒!”愉妃雙眸赫然大睜:“他們說,禹城郡主之死跟你有關,到底是不是真的?”


    蕭源嗤笑道:“禹城郡主?有她,我便不再是京城皇子,而是禹城郡馬。以郡主之功勳,將來我們的孩子定會繼承藩王之位。一位姓蕭的藩王,這禹城王權,還用的著削嗎?哈哈哈哈!”


    他擦一把眼角,轉身大步離去。


    愉妃重重跌坐在椅子上,隻覺得心口疼的厲害,疼的她眉毛眼睛都皺到一塊。


    宮人急急送來的藥丸叫她吃了,她才稍微舒緩了一些。


    隻是一想到兒子如今走火入魔一般,隻會更加痛心疾首罷了。


    蕭源出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大理寺拿下了北闕的九公子達奚霜,至於達奚烈的遺孀和子女也被大理寺盡數收押。


    由此,朝廷正式向北闕宣戰!


    “這信,是你父王迴的。”靖平王府內,顧驍將明玉珠和董天知叫到書房裏,將禹城王明厚恩的信遞給她看。


    “他在信裏說了什麽?”


    “說世子的婚事由老夫全權做主,還說禹城此番危急,若靖平能出兵解圍……”


    明玉珠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又將信遞給了董天知。


    二人都是從禹城的戰場上下來的,豈會不知禹城的為難多麽緊迫。


    “皇上不同意,靖平哪有資格出兵!”董天知重重歎了口氣。


    顧驍卻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道:“你當年在禹城雖官職,但也是帶兵的一把好手,此番禹城危急,無人帶兵,你要不然……”


    “請恕屬下難以從命!”董天知斬釘截鐵的拒絕道:“禹城確實危急,但郡主……屬下不能留郡主一人!”


    明玉珠也點頭道:“師父為我,為禹城已經做的夠多了,我現如今隻慶幸當初師父沒有隨我一起去往藍湖,如若不然……”


    她死不足惜,但每一條因她而死的生命都好像一座大山一般壓在她的身上。


    “罷了罷了,不說這個!”顧驍咳了一聲,又樂嗬嗬道:“你父王是把你弟弟全托付給本王了,隻光禿禿送了封信來,看來也沒打算幫個忙什麽的。”


    明玉珠苦笑:“禹城再如何貧瘠,世子的婚事總不至於就辦的這麽難看,他是鐵了心的不想給,好叫顧爺爺您破費。”


    “不給就不給!咱也不缺他給什麽!莫說世子成婚,就是太子成婚,這點小銀子我靖平還是拿的出來的!”


    明玉珠伸手抱了抱顧驍:“顧爺爺,您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如此,也算了卻了我的一大心事!”


    顧驍卻不滿:“什麽恩人不恩人的!見外!”


    董天知也不禁笑了起來:“看王爺和郡主,倒像是親爺倆。”


    “是吧!”顧驍左右端詳了一下明玉珠,竟還嗬嗬笑了起來:“長得也像!”


    明玉珠點頭:“您是想說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美男子?”


    “那可不!我告訴你啊!我年輕的時候可不比揚揚差!你爺爺還誇我俊美!哈哈哈哈!”


    明玉珠自是信的,畢竟顧飛揚那容貌也多少有些像他。


    董天知又道:“屬下見識淺,不知這世子和柳大姑娘的婚事,該如何操辦?屬下要做點什麽?”


    顧驍朗聲笑道:“雖說這些年,我也沒操辦過什麽喜事,但我近日來問過好些給兒孫娶媳婦的老友!心裏有譜了,這次,兩個孩子的婚事,肯定辦的漂漂亮亮的!還有些三媒六聘的事,本王跟你說說,還得讓你跟著忙活一下。”


    “屬下難辭其咎!”


    明玉珠見沒自己什麽事了,便先告辭出去,一出門就看到顧飛揚正杵在門口,臉上明顯寫著:小爺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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