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羨安老弟!真是好久不見!”


    達奚烈身邊跟了一百多個人,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這些人手持兵刃,立刻將顧飛揚他們團團圍住!


    他則騎在馬上,一臉的洋洋得意:“我當你有多大的本事,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被抓了,虧得為兄還帶了這麽多人,真是殺雞用了牛刀啊……”


    “原來是麗兄……”少年世子舔舔唇邊的豬血,唇角勾笑:“麗兄何時做了蕭源的走狗,我竟不知。”


    這段時間,他隻顧著提防蕭源,達奚烈倒成了漏網之魚。


    不過也不難猜到,達奚烈的所作所為不就是為了蕭源吸引他的視線,然後自己再趁機插刀。


    “羨安,我說你都死到臨頭了,就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達奚烈施施然翻身下馬,稍微整理了一下挺括的袍子。


    他又抬頭看天,隻見烏雲蔽日,天色陰沉,這場醞釀已久的大雨卻遲遲不肯落下。


    “顧飛揚,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現在如果跪下求我,我說不定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呸!”紅衣少年衝他啐出一口血水,驚的他連退數步,趕緊拿著帕子擦臉。


    他怒目圓瞪:“顧飛揚!”


    “小爺可以死,但小爺絕對不會向你這種卑劣小人下跪!”


    達奚烈飛起一腳,直踹他的胸腹:“我讓你嘴硬!”


    少年踉蹌兩步跌倒在地,沒待起身,兩柄利刃再次抵上喉頭。


    “你看看你自己!”達奚烈指著他道:“堂堂靖平王世子在京城何其囂張,從來隻有你打別人的份!誰能想到!你也會有被老子逼上絕路的一天!”


    顧飛揚坐在地上卻不急不緩:“你到底想幹什麽?”


    “幹什麽?我想叫你死啊!”他咬牙切齒道:“你就算跪下求我!我也要讓你死!叫你爺爺跪下求我!我還是會叫你死!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還真是一副硬骨頭!可以!單從這一點,你還真配得上禹城郡主,比蕭源配!不如就讓為兄做主,讓你們到陰曹地府配成鴛鴦!如何?”


    “北闕世子!我們殿下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伏擊我們!”子醜大叫欲要掙紮,卻被左右幾個黑衣人死死按住!


    “無冤無仇?在你眼裏,我們無冤無仇?”達奚烈大笑出聲。


    但聽轟隆一聲,天空炸響一道驚雷。


    達奚烈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顧飛揚!你告訴他!我們到底有沒有冤仇!”


    顧飛揚擰眉想了想:“不記得。”


    “你當然不記得!我身為北闕世子!在你眼裏卻不如一個路人!我幾次三番向你示好!你又是如何迴應我的?!”他嘶吼出聲,額角青筋突突直跳,甚至還上前一步,一步將人從地上拽起,拉著他無力的身軀大聲斥道:“我們才應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們才應該齊心協力一致對外!你為什麽這麽剛愎自用!啊?!為什麽不願聽我的!我問你為什麽!”


    顧飛揚被他噴了一臉的口水,痛苦的閉上眼睛:“你能不能離小爺遠點……”


    “不能!”


    得!又是一臉口水!


    達奚烈氣的胸膛起伏,好像才從校練場上下來一般氣喘籲籲。


    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叫你顧飛揚後悔!後悔你當初沒聽我的!我也要叫你爺爺後悔!早先我向他提議三王協作的時候,他說什麽?!他說我不知好歹!說我為人詭詐!讓我收斂收斂自己的小聰明!他知道好歹!他不詭詐!但他是老頑固!老蠢貨!”


    顧飛揚微眯了眸子道:“小爺警告你,上次有人罵我爺爺,便靖平將士亂箭射死。”


    “來啊!我還怕了你們靖平不成?!今日若你死在這!用不著對付顧驍!他自己哭也得哭死!中年喪子!老來喪孫!你們靖平王脈就此斷子絕孫!”


    顧飛揚歎了口氣:“這麽說,你沒法聯合我們抵抗削藩,就去投奔了蕭源?”


    “你終於明白了?我不過是略施小計,就讓你主動逃離出京,此刻我在這裏將你殺了,再將功勞送給五殿下,待明年你的忌日,我會在北闕遙遙為你祝上一杯水酒,叫你在陰曹地府也與我同樂。”


    顧飛揚淡淡一笑,頭上的豬血順著鬢角滑過臉龐,流進領口,涼津津黏糊糊,不甚舒坦。


    “北闕……蕭源真會送你迴北闕嗎?”


    “你是不是想說,我在癡人說夢?”


    顧飛揚睜開一隻被血糊住的眼睛看他:“難道不是?”


    “他不敢,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什麽把柄?”顧飛揚繼續說道:“我都要死了,麗兄就不要這麽吝嗇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不如讓我臨死之前見見麗兄的手段,也好讓我後悔當初鼠目寸光,沒與麗兄合作。”


    達奚烈抓著他的衣襟,神色激動的略有些猙獰:“東洲你知道吧?宋同心那個老東西是蕭源放出京的!若不是東洲庶子造反被他剿滅,宋同心早就已經繼承王位!你說,皇上要是知道這些,他蕭源能不受責難?”


    顧飛揚卻反問道:“難道皇上不想削藩?”


    “所以更不能放東洲世子離京!”


    顧飛揚依舊一頭霧水:“有什麽區別嗎?放與不放,東洲已削,甚至還全族被滅,永遠複位無望。”


    達奚烈的瞳孔驟然一縮,定定然看向顧飛揚。


    少年在他眼裏明明渾身浴血,即將油盡燈枯,但那雙眼睛卻依舊清明舒朗,不喜不悲。


    又一道驚雷炸響,達奚烈一個激靈。


    “你,你是說,皇上知道五殿下放人?”


    “天威難測,不好說,不過剿滅東洲之計肯定不是臨時決定的。”


    “不……不可能!”北闕世子達奚烈一遍遍迴憶有關東洲的事情:“既要削藩,五殿下為何還要放走宋同心!他這不是自找麻煩!”


    顧飛揚冷笑道:“如果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削藩,而是滅族呢?”


    達奚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說什麽!”


    “就好像,蕭源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幫你,而是看我們自相殘殺,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呢?”


    達奚烈驟然鬆開攥他的手:“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我和他本也不是什麽君子盟友,不過是因利而聚!各取所需”


    顧飛揚不由有些好笑:“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


    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叫達奚烈惱羞成怒,若說方才的他正頂烈陽,氣焰高熾。


    那此刻的他,卻被還沒落下的瓢潑大雨,澆了個透心涼。


    他怒不可遏:“那你就去陰曹地府等著!若我步你後塵,也便罷了,如若不能,我便叫你悔不該當初!”


    顧飛揚卻懶得再與他分辨,一來這人被逼到這個份上唯有孤注一擲,哪怕知道自己可能中了蕭源的圈套他也不會承認。


    二來,這豬血太難吃了!也不知子醜加了什麽在裏頭,又酸又澀,還一個勁的往他嘴裏淌。


    一臉幽怨的看了子醜一眼,子醜被挾製的同時也給了他一個眼神:隻等殿下一聲令下!


    顧飛揚剛才就粗略算過,達奚烈前後應該帶了一百多人。


    藩王世子入京,身邊不可能有這麽多武藝高強的侍衛,這些人應該另有來路。


    而他帶的人中,十幾個侍衛被盡數拿下,還有十幾個黑衣人跟達奚烈的人馬混在一處。


    一旦得令,這些人也能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正兀自想著,達奚烈一把抽出黑衣人的長刀,眼底露出嗜血的光芒:“我從沒親手殺過人,顧飛揚,你應該感到榮幸!死在我的手上,總比死在這些個兵卒手上,體麵!”


    “多謝……”顧飛揚懶懶說道:“就是不知,將來你會死在誰的手上。”


    “要不是你擋了我的道兒,說不定咱倆還真能成為朋友,羨安老弟。”


    顧飛揚卻不想和他周旋:“不必,小爺交朋友素來挑剔,長得醜的不要。”


    達奚烈氣的渾身顫抖,正欲搜腸刮肚罵他兩句,忽聽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顧飛揚突然高聲叫道:“離開這裏!不要過來!”


    子醜也驟然一驚,急急抬頭去看,卻是自己派出去的侍衛帶著明珠來了!


    那侍衛一見這黑壓壓上百人頓時嚇的險些驚了馬:“什!什麽情況!怎麽突然這麽多人?!”


    但緊接著,他意識到事情不對,正要阻止明玉珠,卻已被她閃身避開,縱身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


    “顧飛揚!”


    她一眼便鎖定被黑衣人團團包圍的顧飛揚,隻見他滿頭滿臉的血,還被兩把刀抵住了脖子,儼然是生死一線!


    “我道是誰,嚇我一跳!”達奚烈冷笑道:“原來是你的小馬夫!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你的小相好吧?羨安老弟,我可真夠佩服你的,沙子裏頭挑珍珠,硬是在馬夫裏頭挑了這樣一個妙人兒!”


    “你住口!”他忽的拔高聲音,大聲衝外麵叫道:“明珠!迴去!迴去!趕緊給我走!”


    “且慢!”達奚烈發出一陣怪笑:“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嘛,你這女人可有名的很,聽說五殿下也一直對她很有興趣。既然你已經活不成了,不如,小美人就由我帶去一並獻給五殿下?”


    “達奚麗!你找死!”顧飛揚目露兇光,惡狠狠的瞪著他道:“你要敢動她一下,小爺把你五馬分屍!”


    雖知顧飛揚身負重傷,還被兩個人死死按住,但達奚烈看到他那惡狼一樣的眼神,拿刀的手依舊一顫。


    “把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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