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揚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踏進漢白書院的大門,他以為自己從今往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不曾想,這計劃遠不如變化來的快。


    其實像他和明澤這樣不用參加科舉考試的王世子本不用上學,但先帝既然是打著教育他們的幌子請他們入京的,便是要讓他們接受大沛最好的教育。


    年紀小的時候會陪皇子讀書於尚書房,待年紀大了,皇上有意叫他們入國子監,還是明澤提出想入漢白書院,說漢白書院乃是他外祖創辦,多少心生向往。


    待皇上恩準,又小心問顧飛揚要不要去。


    年少的顧飛揚也並非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那匯集著皇親國戚的國子監太過烏煙瘴氣,兩相對比,還是漢白書院更清靜,因而一口答應。


    “他當時還說,是因為答應了阿姐要照顧我。”明澤笑道:“我說我比你大,我照顧你還差不多。”


    明玉珠失笑:“他怎麽說?”


    “他神神秘秘的說,以後你就知道了,我當什麽呢,原來他從那時候起就惦記著要做我姐夫。”


    兩人坐在杏樹底下吃月餅,說是他府上那個叫流螢的婢女做的,內陷是綿軟的紅豆沙和綠豆沙,沒有尋常點心那般甜膩,卻也十分好吃。


    “你喜歡吃嗎?”明澤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


    “喜歡啊,我喜歡吃點心,但凡是甜的點心我都喜歡吃!”


    “你要喜歡我叫流螢多做些,明日中秋,你帶迴去吃。”


    “這怎麽好意思!”說著不好意思的話,她卻已笑的眉眼彎彎,一本滿足,自己吃一口紅豆沙的月餅,又叫他也吃。


    明澤笑道:“我吃飽了,這月餅頂飽。”


    “確實!”


    “禹城沒有這樣的月餅,”他頓了頓道:“禹城的月餅是酥皮的,酥的掉渣,包著各色果仁,有核桃,有花生,還有秋葵子。我第一次吃到京城月餅的時候覺得特別好吃,比禹城的好吃,現如今,這京城的月餅吃膩了,禹城的,卻是再也吃不到了。”


    明玉珠三兩口吃完手上的月餅:“南市坊的鋪子有的賣,你要想吃我去幫你買!等你下學就能吃了!”


    “不用不用,”趕緊拉住她道:“不必麻煩,你就算買了,我也不敢吃……”


    “啊?為何?”


    明澤苦笑:“我怕,會想家。”


    “傻子,想家又怎樣?出門在外,誰人不想家?這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你等著,我去買!”


    說著便往外去,沒走幾步就和顧飛揚撞了個正著。


    她繞到一旁,這少年郎卻好像故意和她作對,左右擋她。


    “幹嘛呢?”她失笑:“讓開!”


    “不讓,你幹什麽去?找你吃飯也找不到人。”


    他提了提手上的食盒。


    “我去給明澤買點月餅,你先吃著!”


    “你怎麽不給我買月餅啊?給他買?”


    世子爺隻覺得胃裏泛酸,還暗地裏磨後槽牙。


    “明澤想家了,我去南市坊給他買點禹城的月餅,這你也要爭?”


    “我也想家,你怎麽不給我買點靖平的月餅?”


    “你還好意思說?”明玉珠沒好氣的捏他鼻子:“靖平商會和地方官員送來的月餅都快長毛了也不見你吃!”


    被捏了鼻子反叫世子爺心情大好:“我不舍得吃,留給你吃!”


    “那我得吃到明年中秋,你先陪明澤吃飯,我去去就來。”


    “子醜!”顧飛揚衝身後叫道:“你去南市坊買些禹城口味的月餅來。”


    子醜不滿:“屬下還要保護殿下,讓明珠去買!”


    “我去買!我去買!”明玉珠趕緊緩和氣氛:“再者說來,一會你們上課了,我閑著也是閑著。”


    這幾天也不知怎麽迴事,子醜對她總是充滿敵意,為了能叫子醜再給她做好吃的,她可沒少去示好,但子醜就是油鹽不進。


    “小爺還使喚不動你了是吧?這漢白書院又沒危險,用不著你保護,趕緊去!”


    子醜委屈,猛男落淚,一跺腳,轉身買月餅去了。


    顧飛揚心情不錯,拉了明珠的手到明澤身邊,也在石桌前坐下:“我瞧瞧,你帶了什麽好吃的。”


    明澤卻一直盯著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直到顧飛揚鬆開,自顧自的打開食盒,他才有些後知後覺道:“就,就幾個月餅。”


    “月餅有什麽好吃的?吃飯!”說著打開自己帶來的食盒,子醜的廚藝一如既往的讓人胃口大開。


    明澤搖頭:“我不吃了,我吃月餅吃飽了。”


    “隨便你。”


    世子爺輕車熟路的拿出碗筷,子醜今天做的是麵條,因怕湯汁泡的太久使麵坨軟,麵條和湯汁是分開盛放的。


    給世子帶飯多年,他已經深諳帶飯技巧,能保證麵條不坨軟,還能保證湯汁溫熱。


    除此之外,還炒了幾個上好的澆頭,也是色香味俱佳。


    顧飛揚給明玉珠抄麵條,盛湯,問她吃什麽澆頭,最後將筷子塞她手上。


    明澤盯著這二人吃飯,顧飛揚總覺得怪怪的。


    再次誠懇問道:“你真不吃?”


    “不吃,我吃飽了。”


    “好吧。”


    他見明玉珠撈著碗底的肉,索性將自己肉也都扒拉給她。


    “喝口湯。”


    勉為其難喝了一口,她道:“不喜歡喝湯。”


    “湯怎麽了,這可是子醜吊的高湯,鮮美大補,光是食材都要幾十兩銀子……”


    她已將碗端到顧飛揚麵前:“那你喝吧。”


    少年郎小臉一紅,腦海中驟然蹦出前幾日在鮮官樓達奚烈說的話。


    他和郡主共用一個水壺就是親嘴,那,那和明珠喝同一碗湯……


    不過這又如何,他倆親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好……”


    剛要低頭,明玉珠已將碗裏的湯倒給了他。


    湯去肉現,她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後者大窘,幹咳一聲,埋頭幹飯,暗地裏還狠狠掐了自己的一把。


    明澤看著這兩個人,也不由捏緊了小拳頭:“明,明珠,你要跟羨安迴靖平了嗎?”


    “沒有啊。”明玉珠納悶:“為什麽這麽問?”


    明澤鬆了口氣:“沒什麽,我以為你們要一起迴去了。”


    “說這話還為時尚早,說不定到時候你舍不得小爺,上趕著要跟小爺迴去呢!”


    明玉珠失笑:“我還舍不得明澤呢,我能跟他迴禹城嗎?”


    “我!”世子爺怒了:“我跟明澤能一樣嗎!”


    明澤也急道:“我們都是明珠的朋友!當然一樣!”


    “你不懂就別亂說!我和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顧飛揚這暴脾氣上來了:“哪哪兒都不一樣!我和你同事掉水裏她救的肯定是我!明白了嗎!”


    明澤蔫了,可憐巴巴的看向明玉珠。


    後者吸溜一口麵條:“我誰都不救,我怕水。”


    沒想到顧飛揚不怒反而大笑:“巧了,明澤不會水,我能自己遊上岸找你!”


    言罷衝明澤挑眉:“知道了嗎!就這種不一樣!”


    直到二人吃完飯,收拾了食盒要迴春暉堂去,明澤才又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你不是說要娶我阿姐嗎!這才多久就出爾反爾。”


    “誰說我出爾反爾了?”


    顧飛揚莫名其妙的看看他,抓了明珠的手就走:“別理他,他今天吃錯藥了。”


    明澤也覺得自己好像吃錯藥了,憋了一肚子的氣,卻又不知這氣從何而來,下午聽課也有些心不在焉。


    每每課間休息的時候,扭頭看向春暉堂後頭,顧飛揚和明珠被人眾星拱月一般圍在中間,心中更不是滋味。


    最後一堂課上完,夫子說明日中秋,放假一日,眾人自是樂的快活,紛紛互相邀約遊玩。


    顧飛揚身邊也圍上來一群人,這個道:“羨安,咱們去城外打獵去吧!這會兒那些獾子麅子也都出來覓食準備過冬了,咱們打他們去!”


    旁人笑道:“你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人家覓食,你覓人家!”


    “哈哈哈!”


    顧飛揚有點心動,迴頭叫明玉珠:“打獵去?”


    眾人也都慫恿道:“對!明珠,這京郊獵場可比合安圍場好玩多了!獵物也不似圍場裏的那般蠢鈍!”


    “就是!在合安圍場我都不想射箭!打中了也沒什麽意思,也就萬裏兄把這個當迴事!”


    李喬拍了拍說話的人:“萬裏在門口看著你呢!”


    那人一個激靈趕忙迴頭去看,沒看到人,這才鬆了口氣,又去打李喬道:“嚇死我對你有什麽好處唄!”


    李喬哈哈笑著躲開,一邊道:“背後編排人算什麽好漢!萬裏兄人如今入了禁軍將來可是要報效朝廷的!你們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以前我還想著入禁軍,現在看來,禁軍也沒什麽意思!”


    “就是,羨安才立了大功就被革職,那些人生怕被羨安搶了風頭吧!”


    “要我說,若要從戎,還是得首選禹城!”


    “禹城也不行了,昨日我爹還收到戰報,說入秋後蚩然一小股流寇騷擾關外百姓,劫走了不少牲口和姑娘。”


    明玉珠本站在人群後頭聽他們說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瞳孔驟然一緊。


    那說話之人乃是中書令之子,瞧著像是個消息靈通的,眾人紛紛問他後續內容。


    他這才發覺失言,壓低聲音道:“隻咱知道,你們可不許出去胡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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