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請!二位世子爺裏邊請!”


    楊掌櫃親自邀二人入內,本就個頭不高,這會兒點頭哈腰的,站在人高馬大的顧飛揚麵前活像個番薯。


    “世子殿下,這是雅間入座呢,還是樓下看茶?”


    “雅間吧!”達奚烈笑道:“我與羨安商量點事情。”


    顧飛揚卻不急:“聽聞你得了郡主的什麽好東西?”


    “哎呦,”那楊胖子搓著手道:“殿下真是千裏眼順風耳,我那是昨兒才得的!還沒來得及廣而告之呢,您就得到消息啦!”


    “小爺雖然消息閉塞,但架不住有人耳聰目明。”


    言罷,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達奚烈。


    後者以扇掩麵而笑,對楊掌櫃道:“沒有外人,掌櫃便說了吧!”


    “實不相瞞,近來往來禹城的客商新得了個水囊,經過我多方比對鑒定,基本可以確定是郡主遺物無疑!”


    顧飛揚的眼睛果然一亮:“確定?”


    “確定!”


    那楊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顧飛揚上樓:“小人從水囊的磨損程度,還有被刀劍砍過之處判定,此水囊必定來自禹城軍中!水囊上還有個太陽花紋,能用此紋者必是大將!民間雖然流傳著郡主不一而同的畫像,真假難辨,但無一例外的是,許多畫像竟然都有著這同一個水囊!”


    顧飛揚半信半疑:“你拿來我瞧瞧!”


    楊掌櫃搓著手道:“殿下,這雖是小人新得的東西,但像北闕王世子這樣常來小店的幾位貴客多少還是知道的。他們人中也不乏想買的,或是收藏等著將來賣個好價錢,或是崇敬郡主,想收在家中勉勵後輩,也有像殿下這樣愛慕郡主的,留個念想的!我這還沒正式拍賣呢,就被您給截胡了,說不過去。”


    顧飛揚沒好氣道:“我說瞧瞧,又沒說要買!你是故意在這裏吊著小爺的胃口吧?”


    “不敢不敢!”


    達奚烈笑道:“你就去拿吧,靖平世子的為人你還不知?他就算想要定也不會叫你做虧本的買賣,更何況,隻是看看!”


    楊掌櫃抿抿嘴,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好!小人這就去拿,殿下且先坐坐!坐坐!來人!好茶好點心伺候著!”


    請顧飛揚和達奚烈入座,楊掌櫃叮囑了一聲小二,自己摸著腰間的鑰匙往樓下庫房去了。


    他們坐的二樓雅座,憑著欄杆正好可以看到樓下大堂的說書先生,前後又隔著屏風,看不見旁人。


    達奚烈十分滿意,收了扇子親自為他打開麵前的茶盅。


    小二拎了熱水上來,給二人泡茶。


    顧飛揚聽了會樓下說書的,又問小二道:“近來可有人再來胡說八道的?”


    小二先是啊了一聲,又趕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早先是有人在樓裏聚眾胡說,不過都被我們掌櫃趕出去了!掌櫃的說了,就算是罵他爹娘老子也不能罵郡主,那郡主可是靖平世子爺未過門的世子妃,一個個的都嫌自己命長了嗎!”


    小二機靈,說的話也很合心意,世子爺反手就給他賞了顆金豆子。


    “謝殿下賞!”


    趕忙將金豆子收起來,那小二笑的是見牙不見眼,唯恐被掌櫃瞧見。


    “有人背後議論郡主的是非?”達奚烈歎道:“我也聽過幾次,除了憤慨之外,也為郡主抱不平啊!”


    “說的好像你真關心郡主一樣。”


    “話不能這麽說啊羨安,郡主為國捐軀,到頭來還被人這般編排,我就算不關心她,但同為四王後裔,未免有點唇亡齒寒……”


    顧飛揚托著腮往樓下看,他有點著急,這楊胖子的動作可真夠慢的。


    達奚烈見左右無人,便傾身向他靠去:“羨安……”


    “幹什麽!”少年郎嚇了一跳,趕忙和他拉開距離,蹙眉打量著他:“說話就說話,你突然靠過來做什麽!”


    “我想問問你,要不要把茶,換成酒,咱們小酌一下?”


    “不必,天還沒黑呢,喝什麽酒啊!”


    達奚烈自討沒趣,隻得又道:“那你喝茶,喝茶!”


    顧飛揚狐疑的看他一眼,自顧自喝了口茶。


    達奚烈又道:“說起來,靖平王入京多日,我一直不得空閑,也沒往府上拜見,是我這做晚輩的失禮啊。”


    顧飛揚道:“原來麗兄想說這個?這好辦,一會咱們看完了郡主的遺物你就跟我迴去吧,我爺爺在家呢!”


    “啊?”


    達奚烈的嘴角又抽了抽:“不是,我這什麽都沒準備,哪能冒昧登門,怎麽著也得準備點禮物吧。”


    “那五百匹千山雪?”


    達奚烈此刻不光嘴角抽,連眼皮也跟著跳了:“哈哈哈,羨安你可真會說笑!”


    顧飛揚可沒跟他說笑,誰讓這人沒事來招惹他,若能給他剝層皮,他還挺樂在其中的。


    達奚烈也喝了口茶,到底是有點憋不住,終於說到了正題上:“王爺進京,可有對東洲一事發表過什麽看法?”


    “爺爺他很震驚!”


    “哦?!”達奚烈雙眸一亮,合上扇子道:“怎麽說?”


    “爺爺沒想到東洲庶子往日看著溫順,竟然會做出弑兄篡位之事!簡直人神共憤!活該當誅!”


    “還有呢!”


    “還有……”顧飛揚認真想了想:“爺爺他還十分慶幸,當年沒生庶子,隻我父親一個兒子,隻我一個孫子,倒不用擔心被人奪位。不過麗兄雖然庶出兄弟無數,應該也不用擔心,聽聞麗兄手段了得,倒也不足為慮。”


    “哪裏哪裏,”達奚烈謙虛擺手道:“不聽話的盡管殺了就是,留著隻會浪費糧食,你懂的,北方寒冷,一年裏有四五個月種不了莊稼。”


    殘害手足的話到他嘴裏,就跟議論天氣一樣稀鬆平常。


    顧飛揚又喝了口茶,繼續往樓下找楊胖子的身影。


    達奚烈有些著急:“王爺可有什麽應對削藩之策?”


    “沒有。”


    “難道王爺就坐等靖平步東洲後塵?”


    “是啊。”


    達奚烈哭笑不得道:“羨安,你要是不明白削藩的利害我可以理解,你畢竟年紀小,也沒經曆過什麽,但王爺肯定不是這麽想的。”


    “你錯了,我爺爺最是愚忠,堅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者說來,我們顧家祖籍也並非靖平,削藩於否對我們不甚重要。”


    達奚烈的笑容慢慢收斂:“你是認真的?”


    “怎麽?你若不信可以找我爺爺問問。”


    他知道,達奚烈不敢。


    達奚烈的齷齪手段在任何人麵前都能津津樂道,唯獨在爺爺麵前不敢張揚。


    他怕靖平王,就好像怕自己已故的爺爺一樣,這些老一輩人身上似乎真有什麽精怪成了聖,戰神附了身,叫他隻被看一眼都自行慚穢。


    “這都是小事,哪用得著驚動王爺。再者說來,我跟他可差著輩分呢,哪像咱倆,我雖虛長你十幾歲,但到底能聊到一塊去。”


    言罷還用茶盞碰了他的,像敬酒一般,笑的意味深長。


    顧飛揚不解:“可麗兄方才還在說我年少無知。”


    “誰沒有年少的時候!但就算是垂髫稚子也知道惜命,更何況是羨安你呢?”


    顧飛揚不耐煩的看他一眼:“是不是小爺不跟你一起反抗削藩就是自尋死路?”


    “羨安聰明人,何須點破?”


    顧飛揚雙手環胸看著他道:“我以為你在京中經營多年,早已給自己留好了退路。”


    “不一樣啊羨安,那都是外人!跟他們不過是逢場作戲,是交易!哪像咱兄弟倆!是不是?利害相關,生死與共,絕對不帶摻假的!”


    “誰跟你生死與共!”


    顧飛揚沒好氣的一聲冷嗤,眼尖的看到了一樓櫃台後頭的楊胖子,忍不住站起來斥道:“楊胖子!幹什麽呢!還不上來!”


    “是是是!”底下楊掌櫃忙不迭應答:“小人這就上去!這就上去!”


    達奚烈頗有些無奈:“咱們還沒說完話呢,叫他上來做什麽?”


    “還沒說完?你怎麽那麽多話?”


    “我……”


    達奚烈有點欲哭無淚。


    顧飛揚往他身後看去,達奚烈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後看。


    視線繞過身後的彩屏,和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對上了!


    “站住!”


    少年郎騰的站了起來,趕在那人要遁逃之前將人抓了個正著!


    “沒聽到小爺叫你站住嗎!”


    明玉珠一臉訕笑的給他見禮:“世子殿下!好巧!”


    “我當你為何著急要走,原來是看到羨安了!”旁邊一人悠哉悠哉的說著風涼話:“也是,你是他的小廝,難免耗子見了貓一樣,你早些投身我的府上,哪還有這些事?”


    “夫子府上若了少了伺候的人,學生倒不介意給夫子采買!”


    顧飛揚說著,一把將明玉珠拉到自己身邊來,一臉警惕的看向於星河。


    於星河刷拉一把展開那素白的折扇,笑眯眯道:“我府上什麽人都不缺,就缺一個明珠!”


    “夫子還真會挑人!”


    “世子!於夫子!”達奚烈遠遠的招唿他倆:“有話為何不坐下說?這兒還有熱茶呢!”


    於星河眉頭一鎖,反問顧飛揚道:“你怎麽和他在一塊?”


    “對啊,你怎麽和他在一塊?”明玉珠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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