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章帝被兒子懟的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指著他的手也在直哆嗦。


    “你!你閉嘴!”


    “兒臣還沒說完呢!”二皇子又道:“如今我也是悔不該當初!當年我要有現在一半的膽量,也要做那振聾發聵第一人!後頭也就沒這些糟心事了!反叫父皇一步錯,步步錯!”


    “你別以為你是朕的嫡子!朕就不敢殺你!朕可不止有你一個兒子!”


    “來啊!你殺我啊!殺了我!你眼不見心不煩,我又何嚐不是!”


    眼看這父子二人就要吵起來了,五皇子蕭源趕緊上前勸和:“二哥何必如此,在圍場千錯萬錯都是臣弟的錯,還請二哥恕罪!也請父皇恕罪!千萬不要因我傷了父子和氣!二哥和父皇若不解氣,幹脆便也將我貶為庶人吧!”


    “你少在這裏當和事佬!”蕭源轉頭又指向這個五弟道:“你要真想當孝子忠臣就該向那些個死諫的言官一般!而不是張口閉口父皇英明!”


    “二哥教訓的是。”


    “總之,我今天來就一句話!削藩!急不得!顧飛揚!必須走!”


    他冷哼一聲拱手道:“兒臣告退!”


    退了兩步又道:“兒臣謝父皇不殺之恩!”


    言罷,不等慶章帝再找東西打他,他已經閃身跑出禦書房外了。


    蕭源這才鬆了口氣,甚至還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


    慶章帝也並不比他好多少,他雖是一國之君吧,卻也總活在兒子的陰影之中,一是他做太子多年,比他這個皇帝在朝中都有威望。


    作為父親,不是沒為兒子驕傲過,但當這個太子開始挑釁他的尊嚴時,他又開始恨鐵不成鋼起來。


    難道這世上都是人無完人?


    為什麽上天能給嫡子治國之才,就不能給他老五這樣恭順的性子呢!


    但凡他有半點將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他也不至於當著百官的麵把他廢了不是!滑開國之大稽不算,還傷父子感情!勿的的讓人笑話!


    “父皇……”蕭源怯怯開口。


    慶章帝平複了一下心情:“嗯,你還在啊。”


    “父皇,圍場之事,兒臣有錯……”


    “你沒錯!你就算有錯,也是沒成事罷了!”


    蕭源歎道:“是啊,若是當日事成,就算二哥今日再如何生氣,顧飛揚起碼走不了了。”


    “別告訴朕,你就這點手段?”


    蕭源趕緊搖頭道:“兒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兒臣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留下他!”


    “去吧去吧!不管你想什麽辦法,務必要一擊即中!否則,下次那不孝子再來,你就等他處置你吧!”


    “是!”他扮出膽小怯懦的模樣,不過是在慶章帝麵前上演一出畏懼兄長的戲碼。


    那雖是他的兄長,雖曾貴為太子,但如今也不過是庶民一個,隻要他願意,隨時要了他的命都如捏死一隻螞蟻,還怕他處置自己?


    也是可笑!


    從宮中出來,坐在馬車上,他一想到方才被一個庶民噴的狗血淋頭,就越發鬱結難抒!


    恨恨一拳打在馬車上,馬車突然停下。


    他道:“怎麽不走了?”


    隻聽馬車外麵有人笑道:“五殿下,搭個便車吧!”


    一聽這聲音,他眉頭又不由蹙緊,掀開車簾道:“進來吧。”


    北闕王世子達奚烈興高采烈的上了車,刷拉一聲展開自己隨身的黑色折扇,笑嗬嗬道:“五殿下,真是好巧啊,又遇上了。”


    蕭源亦勾唇而笑,全然不似方才獨處時的陰騭。


    “與其說是巧,不如說是世子給麵子,讓我這簡陋的馬車也能蓬蓽生輝。”


    達奚烈哈哈一笑:“為了避免被有心之人閑話,在圍場上,一直沒能與殿下寒暄,殿下不會怪罪吧?”


    “怎會,你我是該避嫌……免得將來你迴北闕,反叫人懷疑上我,那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哎呀,瞧我這榆木腦袋!”達奚烈自責的用扇子敲頭:“下次我記住了,絕不當街攔殿下的馬車!”


    五皇子點頭而笑,反倒令人如沐春風。


    隻聽達奚烈又道:“不知殿下可還喜歡區區不才,在圍場送的大禮?”


    “什麽大禮?”蕭源故作糊塗。


    達奚烈挑挑眉梢,笑容滿麵:“殿下說呢?”


    蕭源忽而大驚道:“你是說?徐!徐旻!”


    “我還以為,殿下早該猜到我了才對,上次不是跟殿下說了嗎,投名狀……”


    蕭源卻好似受到了天大的驚嚇:“你怎麽敢……那可是徐將軍的兒子!他何其無辜!”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成事者的王座之下不知堆積著多少無辜之人,殿下有時候也不能太過心慈手軟,反會叫我覺得自己是不是追隨錯了人。”


    蕭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擰眉說道:“你就算把,把徐旻殺了,顧飛揚也還是全身而退了,他遠比你想象的要聰明的多。”


    “聰明什麽!”達奚烈冷嗤道:“不過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罷了,若沒有初沄公主,他想洗脫罪名可沒這麽容易。”


    “這麽說……初沄真的是在包庇他,我還以為他們……”一想到這個不成器的妹妹,蕭源又是一陣懊惱之色。


    達奚烈寬慰他道:“雖說我這投名狀沒送成,但也並非全無收獲,起碼讓靖平王府和虎賁將軍府有了不世之仇,這世上,又多了一個想要顧飛揚死的人,殿下不應該高興嗎?”


    高興雖高興,但他要怎麽告訴他,為了讓顧飛揚明明白白的坐實殺人的罪名,他派人去截殺徐達反被顧飛揚的人救了。


    讓原本對顧飛揚恨之入骨的徐達反而變得立場不明起來,恐怕要挑起他二人的爭端還得再加一把火才行。


    車馬轆轆,碾著京城的青石地磚一路行至五皇子府門前。


    達奚烈道:“殿下放心,這投名狀,我一定會送給殿下!待我將來平安北歸,你我二人聯手,這天下還不是殿下的囊中之物?”


    蕭源亦微笑點頭:“世子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才是,被人抓了把柄,可就得不償失了。”


    “哈哈!殿下放心,這都是我一意孤行!與殿下無關!”


    跟聰明人說話,往往不需要太費口舌。


    楊箕掀開車簾,請二人下車,順便對蕭源使了個眼色。


    其實不用楊箕暗示他也看到了,於星河竟等在了他的門前,正雙手環胸的看著他。


    “呦!這不是咱秦楚樓的狀元郎,於夫子嗎?”達奚烈興致勃勃的去跟於星河打招唿:“幸會幸會!”


    “嗬!我當是誰,秦楚樓的常客,達奚麗?”


    達奚烈麵色訕訕,刷的展開自己的折扇,把內裏反給他看:“達奚烈!”


    於星河白他一眼,又對蕭源道:“你怎麽現在才迴來?知道我在這等了多久了嗎!”


    達奚烈幸災樂禍道:“哎呀,五殿下要被舅舅訓斥了,我還是先行告退吧!”


    言罷便大搖大擺的離開,臨走不忘朝於星河揮揮手,做了個喝酒的動作。


    “你跟他怎麽混在一處了?”於星河沒好氣道:“好人不結交一個!”


    蕭源才在宮中受了一肚子氣出來,到了自家門口還被他劈頭蓋臉一頓數落,立時臉色一黑。


    “他好歹也是北闕王世子。”


    “什麽北闕王世子,明明胸無點墨,卻總喜歡附庸風雅,人前背後不知被多少人當猴看,連秦楚樓的姑娘們都瞧不上他!”


    “舅舅既然是秦楚樓的狀元郎,何不眠花宿柳去!到我這門前晃悠什麽?”


    “你!”於星河這才聽出他話中帶刺,不由怒道:“怎麽跟我說話呢,你交友不慎,還不能讓我說兩句了?我好歹是你舅舅!”


    “能!怎麽不能!遑論你是我舅舅,就是那路邊上的庶民走卒都可對我指手畫腳!你不是說達奚烈被人當猴看嗎!沒人瞧得上他嗎?想來,我也是這樣的人!”


    於星河不由怒道:“你胡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說你是這樣的人了!我不跟你扯!我等你這半天是有話要問你!咱們是在這大街上問!還是進府上說?對了,他們不讓我進去,到底是不是你下的命令!若是,也就罷了,若不是,你得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們!”


    “就在這裏說吧!”


    這幾個字險些沒把於星河噎死,他自己等了半天一肚子氣還沒撒呢,這小子倒好,不給他口熱茶,反而先對他撒起氣來了!


    可誰叫他是長輩呢!不跟他一般見識!


    “好!我且問你!徐旻之死,是不是你幹的?”


    蕭源這才微微眯了眸子,正色看他:“你問這個做什麽?誰叫你問的?”


    “我就問問還不行了?你是我外甥,顧飛揚是我學生,我不能問?”


    “嗬!我沒記錯的話,舅舅您隻是一個區區漢白書院的夫子,什麽時候管起大理寺的糊塗案了?若你一定要斷這樁案子,不若進大理寺來的方便,秦楚樓的狀元郎?”


    今天的外甥很不對勁,跟他認識的外甥簡直不是一個人!


    於星河一臉震驚的看著他,以至於一時間竟忘了出言反駁。


    直到蕭源負手入府,他才氣急敗壞的在後頭叫道:“你以為老子進不了大理寺嗎!老子當年若參加了會試!莫說大理寺了!位列三公也不在話下!”


    然而蕭源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隻留他在原地氣急敗壞無處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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