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你好風雅啊!”


    陳鵬隻覺一陣頭疼,怎麽哪哪都有顧飛揚!


    “這不是羨安嗎,怎麽也有空……”


    然而,他飛快堆砌的笑容又僵在臉上,因為他看到那個讓他尿褲子的女人正站在顧飛揚身邊笑眯眯的向他招手。


    不止是他,連帶他身邊的一群紈絝也都看到了,此刻一邊往他身後躲,一邊求生欲爆棚的打招唿:“羨,羨安!”


    “還有明珠!”


    “哈!哈!你們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很快,原本義正言辭的他們立時倒戈,紛紛投入王娘子的陣營,腆著臉上去又拍肩,又拱手的,感情不能更親厚。


    顧飛揚一臉狐疑的看向陳鵬:“你們幹什麽?竟然詆毀郡主?”


    “沒有!沒有!我們都同意王娘子的看法!就是將蚩然滅門絕戶都是應該!郡主殺的好!”


    “對!殺的好!”


    與王娘子對立的人立刻不樂意了:“我沛國怎有你這見風使舵的小人!方才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陳鵬下巴一抬就橫上了:“怎麽?不樂意!老子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樂意你也給我憋著!”


    “感情這對錯都被你一人說盡了!難怪朝中越來越多趨炎附勢之徒!”


    “你說什麽!信不信老子今兒讓你橫著出去!”


    看到原屬於同一陣營的兩撥人馬互相推搡著打起來,王娘子整個人都傻了。


    李喬中間做起了和事佬,為了讓雙方停手還平白挨了許多口水。


    最終調停下來,雙方本有些交情的,眼下也徹底鬧掰了。


    直到坐進廂房之中,陳鵬都覺得有些夢幻,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跟顧飛揚坐在同席。


    雖說二人是多年同窗,但交情僅限於書院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以前碰見,他還會跟顧飛揚打個招唿,可這位世子殿下眼高於頂,從不迴他,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索性也不去碰那晦氣。


    可誰知今天居然還能坐於同席,該說是他高攀了,還是顧飛揚低就了呢?


    其實不僅是他,顧飛揚也十分納悶,他們怎麽就坐在一塊了?


    李喬緩和氣氛:“今天說來也巧,竟在秦楚樓碰見萬裏兄了!”


    陳鵬摸摸鼻子沒說話,一旁跟班的紈絝已然開口:“這有什麽巧的,早先我們總看到你們,一直沒能說上話!”


    陳鵬暗中掐那跟班一把,一臉的不樂意。


    顧飛揚卻沒看他們,依舊看向樓下。


    一樓已經消停了,舞姬樂師重登台,佳肴美饌再開宴。


    李喬打著哈哈,吩咐底下人倒酒,極力緩解席間氣氛。


    明珠端了梨花釀去給陳鵬斟酒,嚇的他趕忙接過酒壺,手忙腳亂的給自己倒滿。


    李喬不無感慨道:“都說萬裏兄額……沒想到還是很憐香惜玉的嘛!”


    陳鵬十分想問一句你是不是瞎,就這,還香?還玉呢?


    明玉珠忍了笑又去給顧飛揚斟酒,見他酒盅卻是滿的,正要說什麽,就見子醜快步進來:“殿下,方才亂糟糟的,似是跑了。”


    “著人去找。”


    子醜應下,又快步離去。


    李喬道:“在找那老客商?”


    “嗯,陳公子可知那老頭什麽來路?”


    陳鵬仔細迴憶了一下:“他是往來西域的客商,每每迴京總會帶些外頭的新鮮事兒,常在鮮官樓歇腳。”


    “新鮮事?”明玉珠勾唇而笑:“郡主伏擊蚩然兵可不是新鮮事,這都多少年了。”


    “隻要是郡主的故事,多少年都新鮮!”陳鵬不無討好道:“郡主威武,是吾輩楷模,她的故事,百聽不膩!”


    明玉珠樂了:“是嗎?我若沒記錯的話,方才陳公子還說郡主殺人如麻,這會兒就變成楷模了?”


    “我那是……”陳鵬有些尷尬:“我那是說著玩呢!不過是取個噱頭,圖個樂子!”


    跟班們齊齊附和:“是是是!若人人都說郡主的好,那還有什麽熱鬧!”


    明玉珠道:“說白了,就是特立獨行,反引人注目,好叫人覺得你們見解獨到多些吹捧,其實你們自己也分不清個黑白對錯吧?”


    陳鵬撓頭:“差,差不多就這樣吧……”


    明玉珠冷看他一眼,他卻一個哆嗦,不知為何,每每碰到這女人都有些尿急。


    陳鵬趕緊端了酒盅道:“今日是我糊塗!不該取這個樂!在此向郡主賠個不是,世子爺也不要往心裏去!”


    言罷先是灑酒敬了禹城郡主,又倒滿一杯看向顧飛揚。


    世子爺今晚本話少,見他如此便也賞臉與他喝了一杯。


    陳鵬見狀有點飄,又大著膽子要往他身邊湊,誰知才剛走過去就見顧飛揚騰的站了起來。


    沒等他反應過來,這世子爺就直接踩了欄杆從二樓躍下。


    “顧飛揚!”明玉珠大驚。


    陳鵬也傻了,世子爺寧肯跳樓也不想和他親近?


    樓下眾人也隻見一抹紅衣自二樓躍下,少年郎腳尖點了木椽,一把拉住房頂垂下的緞帶,徑直往入門處蕩去。


    眾人一聲驚唿,便見他鬆開緞帶,飛起一腳將一男子踹倒在地,隨即單膝壓住他的後背,使其動彈不得!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轉瞬即逝,等眾人反應過來,子醜已將人帶迴了廂房之內。


    王娘子也是心有餘悸,跟去廂房一看,這男人正被子醜剝了外袍和瓜帽,撕去假胡子,卻是方才那胡說八道的老客商!


    王娘子愣住了:“你!你!你變裝做什麽!”


    李喬嘖嘖稱奇:“你也知道自己惹上麻煩了?”


    “俺!俺就是怕冷,這才穿了衣裳……”小老頭訕訕笑道:“諸位爺,俺就是個說故事的,真沒想到今兒得罪了諸位,還請諸位爺開恩!開恩!饒了俺吧!”


    言罷便跪在地上給他們磕頭,王娘子咬牙道:“罷了!我卻也不是恨你!我恨的是那些個不辨善惡的瞎子!自詡清流!隻會紙上談兵的窩囊廢!”


    陳鵬訕訕,假裝去看別處風景。


    李喬道:“以後可不許胡說了!羨安,叫他走吧,畢竟是個客商,你也不能……”


    “誰授意你的?”顧飛揚卻蹲在他麵前,一字一句道:“說,誰授意你散播這些謠言?”


    李喬哭笑不得:“你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吧……這怎麽能是謠言?郡主所向披靡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故事一天一夜都說不完!”


    顧飛揚道:“哪些真,哪些假,小爺還分得清。郡主在禹城伏擊蚩然兵的時候她還尚未真正參軍,待她參軍之後,蚩然兵再也沒能越過禹城關。試問,十四歲的郡主,怎麽可能殺的了萬人?!”


    明玉珠心頭一凜,再次看向顧飛揚。


    沒錯,那時候蚩然軍大破禹城關,父王帶著家眷連夜出逃,她怒斥父王貪生怕死,孤身帶領城中百姓守城,卻因力微而致城破。


    城破之後,她便組織人馬和蚩然兵周旋對抗,雖隻有短短的七八天,但這七八天,她親眼目睹了無數百姓屍首分離,腸穿肚爛,也看到繈褓中的孩子被彎刀剁成肉泥,年少的姑娘被淩虐致死!


    她恨不得自己真能伏擊萬人,方可報此大仇!


    但事實上,當年她的戰力,也隻能且戰且退,殺敵百千。


    “你這故事聽起來確實振奮人心,然而卻有違常理,若是真的,為何早沒聽說?你每說一次,就有障目之人怒斥郡主不仁,眾口鑠金,長此以往,這些杜撰出來的流言蜚語也能誅心!”


    王娘子這才驚駭的捂住嘴巴,不可置信道:“我竟沒想到這些……一來二去,好人也被他們說成壞人了!”


    “世子爺,您這話說的就有些嚴重了,俺,俺不過也就說個故事罷了……”


    顧飛揚道:“你既認得小爺,便該知曉小爺的手段,說吧,是誰指使你的?”


    “沒,沒這迴事!俺也是道聽途說……”


    “實話告訴你,你不是第一個在京城說這話的人了,上一個這麽說的,已在亂葬崗爛成一堆白骨。”


    那小老頭一個哆嗦,不可置信的看著顧飛揚。


    “俺,俺真是道聽途說來的……”


    “不說也可以,子醜!”


    “是!”子醜何其魁梧,輕鬆將那老頭從地上提溜起來,他嚇的魂飛魄散:“世子!世子!俺真的沒有騙你!你讓俺說什麽你才能信呢!俺想起來了!俺想起來了世子!世子!”


    行至門口的子醜一把將人扔迴了廂房之內,那小老頭已是嚇的麵色慘白。


    不止是他,陳鵬等人也都大氣不敢出一點。


    雖同是紈絝,但卻又有不同。


    顧飛揚畢竟是一王世子,手上有錢有權有人馬,他們再如何招搖過市也不過是幾個弱質膏粱,哪能跟他一樣!


    那小老頭瑟縮不已,以頭觸地:“是,是西邊!俺在西邊聽說的,俺販運貨物,禹城周邊,許多百姓津津樂道,俺也就聽了那麽一嘴!絕不敢欺瞞世子殿下啊!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明玉珠暗中冷笑,她才‘死’了多久,就有人等不及了。


    子醜應聲,再次將人提走,這次,任他如何哀嚎顧飛揚都不看他一眼。


    李喬倒抽一口冷氣:“這,這怎麽迴事?你早聽說過?”


    顧飛揚擰眉說道:“早在去年就有人散播郡主殺人如麻的話,我隻當是故事來聽,但那人卻說郡主屠城剖了許多孩童的心肝祭旗,我便知道這事不簡單。事後我本想問問這人,但卻撞見有個黑衣人給他銀子,吩咐他改日再去別的茶樓散播。”


    李喬大驚:“你,你把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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