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顧飛揚憑著欄杆向下看去。


    明玉珠也去看,隻見偌大一個地方,四四方方圍著一圈燈燭,周圍還有人影走動。


    子醜道:“哦,那就是五皇子給郡主修建的芙蓉香台!”


    “找死他!”


    顧飛揚轉身就步下台階,走的像陣風,明玉珠卻有些著急:“殿下,我們這不才上來……”


    “小爺要去打人!”


    “啊?”


    五皇子蕭源給禹城郡主立的芙蓉香台就在芙蓉湖畔,在小蓉山上鬧中取靜,辟出一片開闊之地。


    香台之前還設有祭祀香壇,以供後人祭拜懷念。


    明玉珠看過她在靖平王府的西天靈位,今兒又在這看到她的忠勇神位,別說顧飛揚了,就是她自己也有點想把這香台敲碎的衝動。


    顧飛揚翻身下馬,身上還披著他的外衫,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香台雖未全部建好,但已有不少百姓自發的前來悼念禹城郡主。


    此刻看到京城小霸王來了,知道不是好招惹的,趕緊讓開路來,讓他過去。


    顧飛揚年少無畏,又生的峻拔高大,周圍看守香台的侍衛竟無一人敢攔的。


    他徑直走到走到香台之前,二話不說就掏鞭子。


    圍觀百姓大驚,明玉珠卻暗叫痛快,若能以鞭子把這香台給抽裂了才好呢!


    然而那鞭子卻在半空轉了個圈,鞭尾一卷又收迴他的手上,一迴身,‘啪’的抽在一人腳下,那人被嚇的一哆嗦,徑直跪倒在地。


    “把你們五皇子叫來!”


    “是!是!小的,小的這就去叫!”


    圍觀百姓不明所以,卻有膽子大的躲在人群中抱怨:“這誰啊!竟在郡主香台前放肆!簡直是對逝者不敬!”


    “小爺若不是敬重郡主,這香台早就被小爺拆了!”


    “這是我們悼念郡主的地方,礙著你什麽事了!”


    “有的人重情重義為郡主修建香台,有的人卻成心搗亂來了!”


    “就是!皇上還把郡主授封太廟,你,你去把太廟拆了啊!”


    顧飛揚沒好氣掃一遍人群:“太廟是太廟!香台是香台!這能一樣嗎!”


    此話一出,眾人才覺得他是什麽意思。


    為死者設立的香台與廟宇不同,通常是由家人血親設立。


    若未出閣則由其父母兄弟設立,若已出閣,則是其夫君子女操辦。


    “五殿下建這香台有什麽不對?天經地義!”


    “就是!五殿下與郡主本就是要成親的!”


    “你再說一遍!”顧飛揚拎著鞭子就衝進人群:“你信不信郡主能被你這話氣的活過來!”


    說話的人被他用鞭子指著,瑟縮的同時又有些嘴硬:“我哪裏說錯了不成……”


    “哪裏都錯了!”


    明玉珠頻頻點頭,沒錯,錯的離譜。


    拋開五皇子有殺害她的嫌疑不算,二人根本就未成婚,怎麽就天經地義了!


    “跟你們說這些就是對牛彈琴!”顧飛揚作罷,不想跟他們理論,專心坐在香台上等人。


    明玉珠剛往他身邊一坐就被他推開:“這是郡主的香台,你坐什麽!”


    “我!”


    她作為郡主本主還不能坐坐自己的香台了?


    “殿下為什麽能坐!”


    “她是小爺要娶的人,小爺坐是應當應分!”


    她就不該問這句話!


    顧飛揚坐著不算,還一把抄過鎮西忠勇大將軍的神位端詳,那神位是泥灰做底,檀木做的牌位,上麵還刻了立位之人的名字。


    自然就是五皇子蕭源敬立,如此,隻要這京城還有一人敬重明玉珠,還有一人在悼念這沛國的大英雄,他蕭源的名字便也會被同時提起。


    百姓會津津樂道於他情意深重,朝臣會稱讚他的為君之道。


    他是女兒家夢中長情的郎君,也是戰場上將士們的知己。


    等蕭源騎馬趕到小蓉山的時候,顧飛揚已經將牌匾上蕭源的名字給擦掉了,他就隨手撿了塊石頭,耐著性子磨了個麵目全非。


    “世子?”蕭源快步向他行來,左右侍衛格擋開百姓,但百姓都是奔著熱鬧來的,哪能輕易後退,反而又引來許多人,黑壓壓圍了一片。


    “五殿下,來的好快啊。”顧飛揚挑眉起身,將牌位和石頭遞給子醜。


    蕭源蹙眉道:“你又來這鬧什麽,這是我給郡主立的香台,你就算對我有再多的不滿,也不該在郡主麵前胡鬧,擾郡主清靜!”


    “這可不巧了,我就是來還郡主清靜的,若不是這牌子,你這香台這會兒已經被小爺給拆了!”


    蕭源一時有些氣結,他本就生的文靜,在身形高挑的顧飛揚麵前少了許多氣勢。


    圍觀群眾紛紛為五皇子捏了把汗,其中還有為他打抱不平的。


    要知道,這五皇子在京城有口皆碑,去年芙蓉湖大雨溢流而出,倒灌了好幾條街,還是五皇子親自跑在水裏指揮眾人疏通淤塞。


    “世子爺!知道您脾氣大!可這是京城!不是靖平!您對五殿下這般無禮我們可不答應!”


    “對!不答應!”


    “要威風迴你靖平威風去!”


    “嚷嚷什麽!”顧飛揚轉身衝人群嗬斥道:“你們當小爺不願迴家去?!”


    眾人噤聲,有幾個還幸災樂禍的嘀咕,一個質子而已,逞什麽威風!


    蕭源無法,又耐著性子說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說我想把這香台拆了!”


    “為什麽!”他急了:“這本就是為了紀念郡主而建,不止京城,許多地方百姓都自發為郡主建造廟宇供奉香火,你還能都去拆了?這是什麽道理!”


    “你放心,小爺本就打算讓靖平出銀子,讓各州府衙門為郡主建造廟宇……”


    “咳咳!”明玉珠隻覺得喉頭一陣發癢,有點欲哭無淚,所以,活人受香火會不會折壽啊?


    不過,她好像也沒幾年陽壽可以折了。


    顧飛揚又繼續說道:“建造廟宇可以,但你這香台不行!你拆還是不拆?”


    “不拆!”蕭源怒不可遏,平時對他已多有忍讓,今天當著這許多百姓的麵,這顧飛揚仗著年紀小,脾氣大,還敢跟他動手不成?


    “建造香台陛下也是同意的,前前後後,我府上也出了不少銀子!哪能說拆就拆!”


    顧飛揚點點頭,掂量著手上的鞭子道:“花銀子了是吧?花了多少銀子小爺雙倍給你!陛下不讓拆也沒關係,但殿下千裏送嫁入禹城,還沒跟郡主成親呢,就把郡主給克死了,還被人家給退迴來了,怎麽看,也算不上是郡主的親人吧?”


    五皇子一張臉頓時青白一片,好在周遭燈燭黯淡,看的並不真切。


    顧飛揚就是有這種本事,明明隻是陳述事實,但那論調卻能活活把人氣死!


    “你休要欺人太甚!”


    顧飛揚卻氣定神閑道:“不敢,五殿下這話說我的可真委屈,這樣吧,我給殿下一個選擇,是拆了這香台呢,還是留下香台,隻不過,郡主至親在京,也輪不到殿下立這塊碑!”


    “你莫不又要胡攪蠻纏,說你和郡主自幼便定了婚約!簡直荒唐!”


    “我和郡主雖然早晚要生死同穴的,但我也知道,這話關起門來自家說說也就算了,到外麵說難免有些羞於啟齒。”


    明玉珠很想破口大罵:你也知道羞於啟齒!羞於啟齒你恨不得嚷嚷的全京城都知道?!


    看來,跟她共鳴的人有很多,人群中馬上傳來了指責的聲音。


    這個說,五皇子跟郡主有婚約都不能立香台,你憑什麽立啊!


    還有說,人家郡主都不知道你是誰,你整天要跟人生死同穴?


    甚至還有重點關注不對的:可惜了顧飛揚一個大好兒郎,崇拜英雄也就算了,把自己給忽悠傻了。


    就是,怎麽想不開呢!除了混蛋了些,這相貌如何英俊自不必說,在京城找不出第二個來。


    “那你什麽意思!”蕭源已經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可恨他一身的好修養,每次遇到顧飛揚都要破功!


    “五殿下莫不是忘了?郡主血肉至親的兄弟就在京城,禹城世子明澤啊!”


    這時候眾人包括五皇子在內才反應過來,對啊!還有一個明澤啊!


    蕭源臉色大變,看著他道:“誰給郡主立香台不一樣!何必非叫明澤來!”


    “哪裏一樣了,人家兄弟在,輪得到你?好人都讓你做了,反叫人說她兄弟不作為!小爺也想了想,明澤肯定也想為他姐姐做點什麽的,這下好了,殿下都給打點妥當了,想必禹城世子和整個禹城,都會感激殿下的吧?”


    言罷衝五皇子笑了笑,倒把他堵了個啞口無言。


    明玉珠舔舔嘴唇也跟著笑了,顧飛揚早就知道蕭源在給她建香台,一直隱忍不發,等著香台快建好的時候來找茬,就是算準了小弟根本沒銀子建香台。


    這是要讓小弟白撿個現成的,既能成全小弟的一番姐弟情誼,又能讓小弟省去一筆花費。


    更重要的是,他這招,不就是跟兵部尚書辛醇學的嗎?


    辛醇讓他做選擇,如今他也把這選擇題給蕭源送來了。


    “殿下選吧,是讓小爺拆了這香台,還是讓禹城世子立這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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