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你可認得我嗎?”辛醇一連幾個問題問出口,別說明玉珠聽著有些糊塗,就是明澤也一頭霧水。


    方才瞧這辛大人剛毅狠辣,言行舉止都老道持穩,怎麽現在慌成這樣?


    莫不是都裝出來的?


    明玉珠也打趣他道:“上次有人在我麵前尿了褲子,大人可千萬矜持些。”


    言罷已把將人甩了出去,辛醇一個踉蹌撞在了侍衛的身上。


    侍衛扶穩了他又要對明玉珠動手,辛醇卻趕緊伸手阻攔:“不,不要。”


    四人對視一眼,各自站在辛醇身邊,將他保護其中。


    明澤方才雖有些害怕,但此時已冷靜許多,趕忙對辛醇說道:“辛大人,她是我府上的丫鬟,想是看到我被羞辱,有些氣不過。您辱我在先,她打您在後,兩廂也算是扯平了,還請大人就此作罷,否則鬧出去,於大人也臉上無光!”


    他知道辛醇在朝中民間都有極高的口碑,便拿輿論來施壓。


    但辛醇顯然並不想買賬:“你說她是你的丫鬟?你府中根本就沒這麽個人!”


    “我說有就有!”明澤難得硬氣一次,抻著脖子捏著拳頭道:“大人這般咄咄逼人,又與那些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辛醇又冷看他一眼,繼而看向那女子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好吧,我不是世子的丫鬟,我隻是個路見不平之人,大人若對我有什麽不滿,大可以將我扭送官府,前提是,你們打得過我的話。”


    辛醇眸光驟然一緊,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日光明媚,透過杏樹的枝葉篩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她勾唇之時,笑的自負且張揚。


    這張臉,這樣的笑,竟穿透亙古的時光與一人重疊。


    那人也是這般笑著,隻不過,她穿著漢白書院白色的學服,而她卻穿著一件黑色的小廝短打。


    穿著白色學服的人不會坐在杏樹之上,因為那時候的杏樹還沒這般粗壯茂盛,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有幾分矮小的。


    整個漢白書院的人都說,這杏樹結的果子十分酸澀難吃,莫說吃了,就是聽他們的形容就能吐出一口酸水。


    但卻不知為何,這杏樹每每有一兩顆果子成熟便尋找不見,地上也沒有,像是被人摘走了。


    那日也是這樣一個明媚的夏日,他像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到了這偏僻的小院,掏出隨身帶著,有些酸餿的玉米餅子充饑,冷不丁抬頭看向滿樹的杏,不覺有些口渴。


    站在樹下找了一圈,終是找到一顆半熟的黃杏,他便蹦了起來,輕而易舉的將其摘下。


    咬一口,本做好了酸澀難咽的準備,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甜。


    他一時間有些欣喜,囫圇吃了又去摘下一顆,可就在這時,一顆杏核便徑直打在了他的腦門上。


    他哎呦一聲,身後傳來一群人的哄堂大笑。


    迴頭看去,學院裏最受歡迎的學生,走到哪裏往往被眾人簇擁成焦點的學生,手上正晃著一把小巧的彈弓。


    他叫甘尋,辛醇知道她。


    甘尋笑道:“杏子配餅,好吃嗎?”


    其中的羞辱之味不能更加明顯,他倉促間將餅子塞進懷裏欲要離開,卻又被他們攔了個正著。


    甘尋雖比他還矮上一頭,但攔在他麵前卻好像個巨人一般,滿是自得。


    “這杏,是苦的,澀的,以後不許吃。”


    他不滿:“明明是甜的!我知道了,就是你,聯合這些人到處說杏子苦澀,才騙的無人敢吃,然後又將杏子占為己有!”


    “是又如何。”她承認的倒大方。


    這讓他很我無語:“自私鬼!”


    甘尋不樂意了,雙手叉腰道:“隨你怎麽說!今日你便在我麵前立誓!絕不會告訴別人這杏子好吃!”


    那一刻,他就覺得甘尋這姿態像個嬌蠻的女子,但隻當他這種紈絝子弟在家被寵壞了,便也沒多想。


    “立誓啊!”旁邊紈絝幫腔道:“這麽跟你說吧,這杏樹被咱們甘公子包了!你這窮酸要想吃就拿銀子買!”


    “你要敢說出去,可別怪我們不客氣啊!”


    他剛入書院,在這裏本就沒什麽朋友,能跟誰說去?


    可一看這些人飛揚跋扈的嘴臉,他甚至連解釋都懶。


    一把推開甘尋,正要離開,便冷不丁覺得肩膀一酸,一條胳膊已被身後之人擒拿,沒等他痛唿出聲,胳膊便又傳來一陣劇痛。


    但聽‘哢嚓’一聲,他身形一歪,整個人已被甘尋按倒在地。


    甘尋瘦小的身子擒著他的胳膊,半邊力氣壓在他的身上,卻使他掙紮不得,動彈不得。


    他惱羞成怒,一張臉漲的通紅:“鬆手!放開我!放開!”


    “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聽到沒有?”甘尋在他耳邊說道:“給個準話,聽到了,就放你走,若我沒聽到……我就再說一遍!”


    言罷又是一個使力,那胳膊好像隨時要被她掰下來一樣。


    他雖出身貧寒,但自幼便知人窮不能誌短!


    當初就因他在家鄉不畏地痞,以身犯險救了無辜的百姓,當地官府為了嘉獎他才舉薦他來漢白書院學習。


    眼下這種境遇和他在家鄉遇到的有何區別?


    “你們!不要仗著家中勢力就這般為所欲為!你們會遭報應的!”


    眾人又大笑出聲,還有紈絝踢了他一腳:“老子可真怕!”


    甘尋不樂意了:“說話就說話,你踢他做什麽?喂,你答不答應?隻要你答應,我就放你走。”


    “我!”他又用力掙了一下,但不知她用的什麽巧勁,竟掙脫不開。


    雙方僵持了一會,還是甘尋率先將他放開:“罷了罷了,你走吧。”


    旁邊有人不滿道:“若他跟別人說了,別人都來摘這杏怎麽不?”


    “還能怎麽辦?多派幾個人守著嘍。”


    辛醇灰頭土臉的站起來,眼睛裏卻是布滿血絲,狠狠瞪了一眼甘尋。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在這個同窗的臉上看到一種與紈絝地痞不同的笑,那笑容幹淨明媚,好像方才做的不是一件欺淩弱小的壞事,而是拈花拂葉一般輕鬆美好。


    他轉身,快步離去,卻不知自己懷中的午飯早已掉落。


    後來甘尋給他送來了午飯,卻不是那個酸餿的玉米餅子,而是幾個熱乎的燒餅。


    他卻覺得羞辱意味極重,徑直將那餅子扔給了書院門口的野狗。


    可惜他那時並不知這杏的用處,也不知甘尋真的隻是在笨拙又小心的向他道歉,擔心他不接受,甚至還將小廝買來的花樣糕點摒棄,隻選了幾個粗糙的餅子。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那日杏樹下的笑容卻足以讓他銘記一生,至死不忘。


    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這張笑顏甚至不肯入夢,卻不想,竟在青天白日之下闖入他的眼前。


    “你,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結巴,已無法遏製內心的激動與澎湃。


    那個答案,似乎很快就要宣之於口。


    如果不是甘尋,那一定就是……


    “在下,明珠。”


    “明玉珠!你果然是明澤的姐姐!禹城郡主明玉珠!”


    明澤氣結:“您身為兵部尚書,難道不知我阿姐已經戰死沙場?叫明玉珠的人在整個沛國不止千百,難道都是我阿姐不成?再者說來,她叫明珠!”


    明玉珠好整以暇的看向辛醇:“當然,你若將我當成明玉珠也未嚐不可,畢竟我也一直想成為郡主那樣的女子!”


    辛醇卻好像魔怔一般,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可能……你若不是明玉珠你會是誰……你若不是明玉珠,你聽我提起明澤的母親會這樣著急?”


    雖然有些丟人,但明澤還是嘟囔道:“這又不是她第一次護我了……”


    看小弟這垂頭喪氣的樣子,明玉珠抬手,在他發上揉了一把。


    辛醇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目光緊緊鎖在明玉珠的身上,無數猜想已在他腦海之中輪番滾過。


    他沒見過甘尋的女兒明玉珠,隻在傳說中聽到一二。


    但誰能說,女兒長得就一定肖似母親?真是巧合也說不定。


    沒錯,他寧願相信這個言行舉止,甚至連容貌都肖似甘尋的姑娘並非明玉珠。


    也不枉他這二十多年的苦等一場。


    “大人,該迴去了,我們還要……”


    他抬手阻止侍衛繼續說下去,反問明玉珠道:“你與我說句實話,你是什麽人?從何處來?眼下又在何處當差?”


    “大人想必是做慣了高官,問題總是張口就來,隻可惜在下實在嘴拙,不知該從何處迴答,若大人一定要問個清楚,那我隻能說,我是他的人。”


    言罷她伸手指向辛醇身後,早就在那等候多時的顧飛揚正負手靠在牆邊,嘴邊叼著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見辛醇看到了他,他百無聊賴的伸手打了個招唿:“好久不見,辛大人,您吃了嗎?我那還剩了點飯菜本要給我這小廝的,您要是不嫌棄,一起吃點?”


    知道顧飛揚能把人活活氣死,他今日算是領教了。


    竟讓他堂堂三品尚書與小廝同食,其中貶低意味不能更加明顯。


    辛醇還沒生氣,他身邊的侍衛已像狗一樣齜牙咧嘴起來。


    “多謝世子美意,老夫已經用過午膳。”


    明玉珠噗嗤一聲笑了,辛醇反問她道:“你笑什麽?”


    “我笑,辛大人竟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主顧,都說您清正高華,一視同仁,自有一身好修養,是萬千學子楷模,現在看來,傳言也不能盡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世子暗戀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笙並收藏聽說世子暗戀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