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入夜時,果真去皇後宮裏用膳,但皇後卻頭痛不止起來。


    “皇上,娘娘在床上靜躺著!”一個丫鬟跪在地上奏報。


    皇帝有些關切地走到皇後床邊,問了句:“皇後這是怎麽了?”


    皇後的聲音聽起來弱弱的,迴了句:“皇上,臣妾不過是老毛病又犯了!”


    隔著朦朧的輕紗和一道屏風,仍然可見皇後掙紮著起身,來向皇帝請安。


    皇帝一看,卻頭也不迴地走了。


    皇後寢宮裏的丫鬟還有些慌張,正要起身去追,皇後卻一聲叫住:“不必去了!扶我起來罷!”


    皇後一身藕粉寢衣,半露出些雪白的肌膚,款款下床,“聖上知本宮今日不想見他,便隨皇上去罷!”


    於是又讓宮人擺上晚膳,或許皇後早已經習慣一個人用膳了。


    “新來的廚子還是不錯的!”皇後稍稍用了幾道菜,忍不住稱讚道。


    那宮女便上前迴話,說廚子是盡心尋來的,能合娘娘的口味是他們的福氣。


    皇後自擦了嘴,又要上床靜養,今日來請安的妃嬪都一貫謝了。


    既然是做戲,必得要做的像些。


    皇後打算接下來半月內最好都閉門不出。


    婧妃帶了一黑色鬥篷,值班時一人獨闖進來。


    一下子就撲在皇後腿邊:“娘娘,救我!”


    “何事驚慌,把你嚇成這幅模樣?”


    那婧妃卻還是顫顫巍巍地,不住地顫抖,可能也是由於皇帝今日突然將她宣了去,一時之間鋪天蓋地的質問朝她趕來。


    婧妃是個心性不定又有些孩子氣的人,她當初選擇追隨皇後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覺得皇後與她相談甚歡,可若是要將她的性命也搭進去,她便覺得這是大大不值的。


    念及此處,她便打起了退堂鼓:“娘娘,您還是放了我罷!”


    她的意思還是,若以後皇後有些什麽事情,還是不要找她幫忙的好。


    皇後沉默不語,隻狠狠地瞪了婧妃一眼。


    仿佛她此刻要是說一句不,立馬不能活著走出這殿中。


    婧妃又哭起來,皇後一看掌燈的宮人越走越近,又立馬捂住她嘴邊,不讓她哭泣的聲音被聽到。


    但婧妃昏昏沉沉之中,隨著點燃的香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連幾天都是下雨,閨房中隻有喜兒與我相伴,她陪我長大,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丫頭,每次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都意識不到鏡子裏這個僅有十八歲的女子竟已經是六王妃了。


    上京城裏的人都說我命好,六王爺不僅生的麵若冠玉,風流倜儻,劍眉星目,待人溫柔體貼,更深受皇帝器重,最難得的是,納我進門後,他房中的丫鬟都盡數逐出,隻揀我喜歡的用,這樣的夫婿,我果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我坐在窗前,聽雨打殘荷,看綠肥紅瘦,如今都要到午膳時分,才喚喜兒為我梳頭。六王爺的母妃早就不在了,如今王府就我一個女主人,他又待我極好,我不需要像別家的王妃侍妾一樣,早起為他更衣梳洗。


    想到他每次起床都會在我額上映下一吻,並在我耳邊輕道:“你再睡會,我去上朝了!”連關門他都極輕,還吩咐灑掃的婢女都隻能在我醒了之後才能幹活,心中就一股暖流。


    可是他好幾天都沒來看我了,喜兒一邊替我梳頭,我一邊嘟囔著向她抱怨:“王爺真是過分,我去見他他總也不在,也不來尋我,我想迴家,想娘親想爹爹了!”


    喜兒雖是我的丫鬟,可其實與親姐妹沒什麽區別,我未出閣前還總說她才像娘親的親生女兒,總喜歡教訓人:“小姐,你可不許耍小孩子脾氣!”


    我撇了撇嘴巴,還未說話,就又聽喜兒道:“這通府上下有誰不羨慕小姐您,若您再為了這事鬧脾氣迴去找老爺夫人,喜兒首先就要受責罰了!”


    喜兒話音剛落,我便感覺梳頭力度變得不一樣了,明顯更加生疏了,轉頭一看,發現是六王爺拿著發梳替我綰發。


    我一見他來,心中不知有多歡喜,但又不肯立時失了生氣的樣子,因此嘴角帶笑地撇過頭去,佯裝怒道:“溫卿不記得我了,我也不記得你了!”府上也隻有我見他不用行禮,不用畢恭畢敬地叫王爺,我待他便就像待尋常人家的夫君一樣。


    他從來都是哄著我的,怪這天氣不好,想帶我去江南走一遭,我道:“寧願天天下雨,還能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看我。”


    他笑道,旋即笑容又停下,說聖上要派他去江南。


    我登時改口道:“我同你一起去!”


    他不許,眼神變得不那麽溫柔,一談起公務,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鬥大的淚珠就那麽掉下來,連我自己都沒有預料到,這還是我第一次自嫁給他後流淚,他連手帕都顧不得找,直接用衣袖替我拭淚,那團金黃色的龍紋仿佛要刺瞎了我的雙眼,但我心裏也明白,這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他在我麵前起誓:“梅兒,我一定在三個月內迴來,絕不會負你,否則天神……”我沒想到他如此認真,這便要起誓,趕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三天後,我在王府大門口送他,頂著一雙桃子似的眼睛,他抱著我很久才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走後,我便滿心不想待在這王府,喜兒勸我同其他王府親眷去走動走動,我心裏卻想著爹爹娘親的茶鋪布鋪。


    我是個商賈人家的女兒,要不是多年前與他在燈會上驚鴻一麵,我也無緣嫁入王府成為他的正妃。


    我就這樣在王府百無聊賴了一陣子,才接到了他的信。小廝騎著快馬,喊著:“王妃娘娘,有王爺的信。”信上說他掛念我,讓我悶了便迴娘家住著,他知我與那些公主侯爺打不了交道,從不強求我。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他是三月走的,六月初六是我的生辰,我知他一定會趕迴來給我過生辰,一早便帶領全家上下在門口去迎接。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他送我的生辰禮物果然別致,一身錦衣華服的他後麵跟著個妙齡女子,他是那麽溫柔地牽著她,一如當初牽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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