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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止站在那裏,看著繈褓裏的孩子,腦子裏卻是自己埋在泥濘下的兒子。d7cfd3c4b8f3他永遠不會忘記兒子身上的青淤痕。伴隨著千尋撕心裂肺的哭聲,在記憶裏不斷的迴蕩。


    眼底的光,寸寸冰涼。


    腳下卻如同灌了鉛,一動不動。


    喉結稍稍滾動,他勾起豔絕的唇,“是賀王世子?”


    那婦人急忙行禮,“是。”


    終於,樓止斂盡麵上顏色,緩步上前盯著那個繈褓中又開始啼哭的孩子。也不知是怎麽了,許是自己也曾為人父母,修長的指緩緩伸出去。


    卻被賀王一把捏住。哭聲戛然而止。


    他看見賀王世子的臉上,竟露出最為純淨的笑容。


    低眉間,他看見孩子肉嘟嘟的小手,死死拽著他的指尖。那種幼嫩的肌膚,那雙澄澈幹淨的眼睛。如同春水凝碧。沒有半點塵埃。


    沒有欲,沒有念,澄空一片,卻讓樓止的左肩下方,空了一塊。


    若他的孩子還活著,也該這樣大,他卻連抱……都未能抱一下,就被埋在了黃土之下,與冰冷的泥土為伍。


    “看得出指揮使很喜歡賀王世子。”溫潤的聲音傳來,人未至聲先至。青衫明眸,蕩不盡盛世風流。


    雲殤清淺的笑著,緩步行來,“世子委實可愛,難得也教嗜殺的指揮使,鍾愛至此。”


    樓止鳳眸微挑,不動聲色的抽迴自己的手。紅袖輕拂,鼻間一聲低哼,“王妃有孕,十三王爺不在府中好生相伴,卻還要管別人的閑事,真當是不負溫潤之名。”


    聞言,雲殤依然淺笑,“指揮使怕是觸景傷情了。”


    “十三王爺想不想試試觸景傷情滋味?本座不介意成全你。”樓止魅惑眾生的臉上。溢開桀驁不羈的冷蔑,鳳眸微挑,不緊不慢的剜了他一眼。


    雲殤搖頭,“不必。”


    “那就不必自作孽。”樓止拂袖,迴眸看了賀王世子一眼,款步往前走。頓了頓,又迴頭道,“世子名諱是何?”


    那婦人聽得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自然不敢怠慢,急忙道,“單名一個離。”


    離?


    樓止稍稍一怔。


    若能相守,何故相離?


    深吸一口氣,樓止邃的眼底沒有半點光亮,那是夜與黑的賦予,冷而黯淡,卻透著常人無可比擬的震懾力。


    “指揮使若是得空,可否小敘?”雲殤笑問。


    樓止眸色微恙,笑得邪魅無方。


    一席涼亭,快入冬的天氣,泛著莫名的寒。


    陽光之下,空氣卻如同降至冰點,凝著冷意。


    “硯台,你下去。”雲殤道。


    硯台備好了茶水,這才退下。


    “怎麽應大人不在?”雲殤抿一口香茗,笑得溫和。


    樓止紅袖輕拂,低眉不屑的望著那杯中水,“與王爺一般,閑來無事就去管些閑事,否則如何打發這寂寂無聊的日子?”


    雲殤也不惱,仍然笑著,“那道也是。如今兩國聯姻,邊關穩定,過不了多久蘭大將軍就該迴朝了。”


    “那多虧了王爺的床上功夫。”樓止也不碰那杯茶,隻是笑得有些邪冷,染著琉璃醉的眸無溫的睨了雲殤一眼。


    聞言,雲殤嗤笑一聲,麵色難得的僵硬,“指揮使過譽,本王……”


    “王爺若是謙虛,那王妃肚子裏的種,又是哪來的?王爺說話可要慎之!”樓止素來嘴上不留情,方才雲殤戳了他的痛處,他沒有當即發難已經是忍耐的極限。若是雲殤還不知好歹,他是絕對不會留情麵的。


    雲殤深吸一口氣,撇開了話題,“方才本王的意思,難道指揮使還沒聽明白?”


    “蘭大將軍迴朝,折子就在本座的案上,本座比你清楚何須你來提醒?”樓止挑眉,“更何況,賀王無端端的入京,到底意欲何為,別以為本座不知道。當年的事,誰也沒有證據是本座所為,而且……”


    樓止邪魅謾笑,“誰敢把罪名按在本座的頭上?”


    “郡主的死,依舊懸而不決,是賀王心頭大患。這麽多年了,迴來要個答案也是應當。”雲殤不動聲色的喝茶,語速平緩,麵上沒有半點波瀾。


    “那城外的輕騎軍是怎麽迴事?”樓止嗤笑,“王爺當自己是瞎子,就以為人人都看不到?朝中無人敢議,不代表本座也能裝聾作啞。”


    雲殤放下手中的茶杯,輕悠悠的抬了一下眼皮,“是嗎?若不是你提及,本王還蒙在鼓裏。想必是賀王懼怕世子安危,生怕落得與郡主一般的下場,才做的防備。世子是賀王最後的希望,也是繼承王爵的唯一繼承人,自然是要小心的。”


    “防不勝防。”樓止豔絕的唇,淺淺勾起迷人的弧度,一雙鳳眸,溢出琉璃醉一般的流光,“王爺可要小心了。自古有言,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


    “好。指揮使的好意,本王收下。”雲殤笑道,四目相對,彼此猜著對方的心思,卻永遠都猜不透看不穿,偏偏又是旗鼓相當。


    正當說著,硯台快速跑來,“王爺,王妃出事了。”


    聽得這話,雲殤隨即起身,麵色稍變,“什麽事?”


    “王妃胎動,出血了。”硯台一抹額頭的汗,大口喘著氣。


    樓止翩然起身,嗤笑一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王爺不必心急,這後院死得人太多,怨氣太深,是故王爺還是小心為上。”


    雲殤清淺吐出一口氣,“迴府。”


    音落,雲殤快步離開。


    身後,樓止鳳眸微微眯起,紅袖輕拂,真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及至雲殤迴府,府內還處於一片混亂之中。


    “王爺?”青奴紅著眼眶跪在地上,“快去看看王妃吧!”


    “禦醫來了嗎?”雲殤道。


    青奴點頭,“都來了,王妃有出血的跡象,奴婢就上請了宮中貴妃娘娘,貴妃即刻允了宮中的各位禦醫前來診治。”


    “現下如何?”雲殤邊說,邊往房內走去。


    青奴緊隨其後,抹著淚道,“世子保住了,但是王妃太虛弱,禦醫吩咐要靜養。”


    雲殤頷首,“沒事就好。”


    進門的時候,禦醫們還在商議著保胎的方子,見著雲殤便跪身行禮,“參見王爺。”


    “起來吧!”雲殤越過禦醫們,徑直走到床前。坐在床沿的瞬間,便執起完顏梁冰涼的手,如釋重負道,“感覺如何?”


    完顏梁倦怠的臉上,浮現這微恙的白,一雙眸子黯淡無光,“所幸孩子沒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會好端端的出血?”雲殤平靜的臉上,難得浮現一絲焦慮與寒意,“身邊的人,到底是怎麽伺候的?”


    青奴撲通跪地,“奴婢該死!”


    “王爺,孕中之人多思多慮,是故容易動了胎氣。隻是平素為覺察,以為過了頭四個月便是胎像穩固,卻粗心大意,以至於現下這般狀況。”禦醫上前輕聲道,“如今王妃的血是止住了,但是要好生靜養,切莫再動了胎氣。”


    雲殤頷首,“知道了,備藥吧!”


    禦醫們行禮,這才退了了下去。


    “胡思亂想作甚?”雲殤扭頭望著床榻上的完顏梁,“既然是本王的王妃,這府內朝中,也唯有你這麽個十三王妃。你隻管護著自身,母子平安便是本王之幸。旁的事情,交由本王處置便罷!”


    完顏梁撫著自己的肚子,也是被嚇得夠嗆。


    但聽得禦醫方才說,是因為多思的緣故,也就放下了心。


    “方才見著海棠花開,忍不住去折了少許,哪知滑了腳。所幸青奴扶得快,也沒有怎樣摔著,誰想便動了胎氣。”完顏梁盯著雲殤的眸,心裏暖暖的。


    尤其看到雲殤風風火火的走進來,眼裏隻看著床榻上的她,並不曾看過任何人一眼,她便覺得自己有種勝利者的得意。


    得意,幾欲忘形。


    她,抓住了雲殤的心?


    所以,她贏了?


    雲殤低眉,卻見她唇邊笑意清淺,微白的臉上,浮現著一種淺淡的幸福容色。


    “以後,小心一些,莫教本王成日懸心。”雲殤輕歎一聲,指尖輕輕拂過她冰涼的麵頰,“明日便是父皇壽辰,你怕是去不得了。本王身為皇子不能不去,但本王會盡量早些迴來陪你。你躺著別動,好生靜養。這肚子裏,可是本王的小世子。”


    完顏梁含笑點頭,“好。我會等你迴來。”


    青奴端了藥進來,雲殤伸手,“給本王,你下去吧!”


    說著,便端起了藥,仔仔細細的吹涼,而後喂給完顏梁服下。


    完顏梁盯著他的臉,在那張溫潤而精致的臉上,始終繃著一種莫名的壓抑之色。她說不清楚這是什麽感覺,卻能感覺到來自於他的異樣。是緊張?還是擔慮?


    她也說不上來。


    心裏,卻歡喜得緊。


    尤其他喂她喝藥時的專注,教人無法挪開視線。


    溫潤的男子,溫和得能融化冰冷的心。


    雲殤斂了容色,清淺一笑,“好好休息,明日父皇壽辰,本王去看看一切準備事宜是否妥當。過會再來陪你!”


    完顏梁點頭,“好。”


    “青奴,好生伺候,若有下次決不輕饒。”雲殤起身,“房中一幹伺候,扣三個月俸祿以儆效尤。”


    說完,頭也不迴的走出房門。


    青奴上前,“王爺是真心疼公主。”貞亞木技。


    完顏梁扯了唇,“這氣魄倒有幾分皇者風範。”


    “公主小心,萬莫再動了胎氣。”青奴為完顏梁捏了被角。


    聞言,完顏梁長長吐出一口氣,徐徐閉上了眸。


    雲殤經過花園,睨一眼滿目的秋海棠,眸色陡沉,朝著硯台道,“折上一些海棠送去王妃房中,就說是本王送的。”


    音落,大步流星的離開,再也沒有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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