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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拇指的指腹輕柔的摩挲著她的麵頰,那種低緩的力道不似以前的用力。他凝了眸,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千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師父,你說句話好不好?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要不要我?要不要這個孩子?你就說一句,一句話就好!”


    握著他腕上的手稍稍縮了一下,那一刻,她竟然感覺到他紊亂的脈息,時急時緩極不平靜。羽睫止不住顫了顫,千尋哽咽著喊了一聲,“師父?”


    驀地,他縮緊了懷抱,雙眸深深的合上,將唇抵在她的眉心,卻隻有斬釘截鐵的一個字,“要!”


    千尋卻險些哭出聲來,他說要!


    “是要我,還是要孩子?”她猛吸鼻子,心潮澎湃卻不想在此刻落淚。


    深吸一口氣,樓止的聲音有少許的顫動,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都要。”


    她的羽睫緩緩垂下,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下。真好!躺在師父的懷裏,果然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可以什麽都不必想,因為師父是個手握生殺之人,握住她的,也握住了別人的,所以她無需害怕未來的一切。島估女圾。


    愈發將她抱緊,那一刻,千尋覺得樓止要將她融入骨子裏,那種輕微的顫,便是最好的證明。


    可是……心裏的結,完顏涼的結,何時能打開?


    不管怎樣,他肯說話,那便是好的開始。總比一直都沒有答案的強,心裏有準,底氣十足。就算……就算完顏涼真的沒死,她也不怕。


    那一夜,樓止依舊抱著她睡,卻再也沒有往日的親密。他在他們之間用被褥隔開,雖然她依舊枕著他的胳膊,心裏卻有種隱隱的不安。


    因為嗜睡,千尋沒能想太多便睡了過去。


    天快亮的時候,她察覺身邊的人起了床,悄無聲息的開始穿衣服。她正巧背對著外頭,也不睜眼。卻能感覺到他穿好衣服後坐在床沿,繼而伸出溫熱的手,慢慢輕撫她的臉。而後替她捏好被角,這聽見他華貴的皂靴與地麵摩擦的聲音,漸行漸遠。


    睜開眼,千尋翻身望著空蕩蕩的營帳,眼底的光明顯黯淡了一下。


    他……心裏已經開始介懷了?


    因為她不是完顏涼卻懷了他的孩子?


    那個完顏涼真的如此重要嗎?


    閉上眼,千尋不打算繼續想下去,幹脆繼續睡。


    這一睡,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著綠萼擔憂的叫醒她,千尋才知道,時近午時。因為擔心千尋是不是昏睡過去,綠萼才過來試著叫醒。


    “我沒事。”千尋起了身,快速的穿好衣服。


    綠萼頷首,“應大人說……”綠萼猶豫了一下,“不過大人盡管放心,除了指揮使和應大人,知道此事的便隻有大人您和屬下。屬下絕不敢泄露半分!”


    千尋一怔,“那個軍醫……”


    “大人餓了吧?”綠萼直接岔開了話題,“屬下替你……”


    還不待綠萼說完,千尋直接撩開了帳子走出去。


    今日的陽光極好,遠遠的,她看見那抹紅色的身影,雙手負後佇立在軍營門前。千尋深吸一口氣,抬步走過去。


    可是她該如何開口?


    問他為何要隱瞞自己有孕的事實?問他是不是將軍醫殺了?問他到底存的什麽心思?問他是不是要出爾反爾?


    還是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


    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千尋猶豫了一下,“徒兒起得晚,耽誤了行程。”


    “是為師不想啟程,否則早已在二十裏開外。”他然轉身,麵不改色,一如往昔。下一刻,他勾唇輕笑,“營中乏味,今兒個為師破例帶你去越州城走走。”


    聞言,千尋一怔。


    樓止卻已經邁開了步子。


    原本錦衣衛大軍就駐紮在越州城外,與越州城也不過短短的一段路程。


    千尋跟在樓止身後,應無求與綠萼隨行。


    低眉望著他飄蕩的衣袖,千尋跟在後頭,想了想便抿緊唇,緩緩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可是她快,他也快,總是沒能夠到他的袖子。伸出的手無力的往迴縮,千尋垂了眉睫。


    驀地,手中一暖,樓止已經轉身握住了她微涼的手。


    “蠢貨,是啞巴嗎?上前!”他低喝,極為好看的眉,微微皺起。


    千尋含笑上前,看著他牢牢握住自己的手,不由的有些得意,“師父可曾聽說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徒兒是蠢貨,師父又當如何?”


    樓止不說話,隻是勾起唇角,清淺的笑了一下。牽著她的手,放慢了腳程,進了越州城。


    身後,綠萼與應無求遠遠跟著,不敢靠的太近。


    然則這樣的一幕,卻讓綠萼有些悵然若失。


    應無求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到底沒能開口。


    進了城千尋才發現,有時候長了一張好皮相未必就是好事,一顆顆少女心滿街亂飛,容顏嬌俏的也不在少數。然則跟樓止一比對,便是再美麗的女子,也硬生生教他這個男兒給比了下去。


    千尋撇撇嘴,越是這樣,她越是抓住他的手不放。


    樓止扯了唇斜睨她一眼,握緊了她的手。


    進了酒樓的包間,千尋才算鬆了口氣,不由的開始審視樓止絕世無雙的臉。


    膚光如玉,若白璧無瑕。長眉入鬢,鳳眸詭美如狐,眼尾斜飛,下置迷人的懸膽鼻,一張迷人的唇總是似笑非笑,稍稍勾起便蝕骨若妖,勾魂攝魄。


    “看夠沒有?”樓止挑眉低斥。


    他是最不喜歡旁人這般盯著他看的,故而每每出行總是帶著紗罩或者遮麵具。唯獨這一次,千尋不知道他是怎麽的,光明正大就跟著她出來了。


    隻可惜這張臉,想低調也難,到底是招搖了。


    “師父為何不喜旁人看?”千尋蹙眉。


    樓止拂袖,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為師這張臉,隻給你一人看,可好?”


    千尋的臉蹭的一下紅到了耳根,他卻趁機俯首咬住了她耳垂,“乖徒兒莫非是想與人共享?奈何為師這心隻有一顆,怕是騰不出第二個空缺。”


    心,漏跳一拍,千尋羽睫揚起,煞有其事的盯著他邪魅狂狷的臉。隻是勉強迴了一句,“不要臉!”


    語罷,她轉身朝著外頭走去。


    “去哪?”他冷了聲音臨床而坐。


    “下去逛逛,師父先點菜,徒兒稍時便迴。”千尋顧自往外走。


    應無求剛要阻攔,卻不見樓止吩咐,也隻好讓開一條道。


    “大人要去哪?”綠萼小心翼翼的跟著。如今她還有傷,若然有點風吹草動,未必能保得了千尋周全。


    “這是越州城,又不是華陽城,你如此緊張作甚。”千尋道,“何況有指揮使坐鎮,誰敢放肆,不想要腦袋了?”


    街麵上人來人往,千尋如今對孩童的小物件挺感興趣。難得樓止抽了風,肯帶她出來走走,自然要好好放鬆一番。成日不是軍營就是錦衣衛,倒也忘了自己是個女子。


    撥浪鼓,輕輕搖,極為節奏感,卻悅耳動聽。


    千尋朝著綠萼笑道,“我要這個。”


    綠萼頷首,上前去付錢。


    便是一轉眼的功夫,千尋自己走開,等到綠萼迴眸,千尋已經距她有一段距離。今兒個剛好是集市,街麵上人頭孱動,人潮擁擠得隻能踩腳。


    “大……主子?主子?”綠萼背上有傷,艱難的推開身邊的陌生人。


    然則這些人卻一個勁的往她身上擠,硬是將她擠在了後頭,眼睜睜看著千尋拐過街角沒了身影。


    “都給我閃開!”綠萼咬著牙,奈何街麵上又不能大動幹戈,倒不是怕殺人,隻是不想惹事罷了,免得暴露了千尋與樓止的身份。


    畢竟剛入越州城,不知城中深淺。


    一咬牙,綠萼忽然飛身,直接踩過那些人的肩頭越至街角。


    街市四通八達,這條條大道,哪裏才是千尋走過的?


    綠萼蹙眉,顧不得背上的疼痛,隻好隨便選一條道往前衝。若是千尋有事,她隻有死路一條。


    千尋搖著撥浪鼓,走進一家鋪子。


    想著以後孩子出世,可以買條長命鎖,買一副鈴鐺銀鐲。


    一迴頭,卻發現綠萼沒能跟來,不覺心下一慌就要往外走。該死,怎麽就剩自己一人了?若是綠萼找不到自己,不定要怎樣著急。


    何況萬一綠萼……


    剛剛走出店門,千尋便看見街對麵站著一個女子。


    如昨夜所見,白衣,秀色。


    愣了一下,千尋看她的時候,發現對方也在盯著自己,並且唇角帶著笑。那種笑,淒婉而悲涼,卻足以教人寒透心底。


    清秀美麗的麵龐,一雙如怨如訴的眸子,仿佛永遠凝著薄薄的水霧。發髻輕挽,沒有一點珠釵發飾,風過的時候,吹起她腦後的絲帶,然飄蕩。


    千尋斂了眸,隻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因為那張紅唇,因為那一身的白衣儼然如孝衣。


    卻是女要俏一身孝,怨自眸中來,悲涼自骨中生。


    她便靜靜的站在那裏,望著千尋,笑得讓人為之動容。


    過了稍許,她竟緩步朝著千尋走來,那一身的孝服隨風盈動。及至千尋跟前,她忽然落下淚來,朱唇微啟,聲淚俱下,“千尋,我等你很久了。我是……完顏涼。”


    那一刻,千尋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手中的撥浪鼓,“吧嗒”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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