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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殤還站在那個籬笆院裏,望著千尋消失的方向,靜靜的等到了天黑。看盡了夕陽晚照,沒能等到她迴來。


    “王爺走吧,百戶長不會迴來。”硯台低低的喚著。


    “本王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藏了兩年,終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落索。本王不怪她,無怨。隻是以後這擔子,她再也卸不下來。本王覺得心疼,原想幫她避開,偏偏親手將她帶入了漩渦。”雲殤不著邊際的說著,看似沒有情緒的眼底,劃過流星般的隕落之色。


    雲殤垂下眼簾,低低道,“是不會迴來了。”


    上車的時候,雲殤眸色一沉。


    不多時,車內卻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爺?爺將東西交給了指揮使?”


    “那又怎樣?他早晚都會拿到手,還不如本王做個順水人情。”


    “隻是如此一來,爺的籌碼便……”


    “拿到又能怎樣?不過一張紙,他們還能翻了天去嗎?說到底,這也是阿尋的東西,本王隻是……隻是完璧歸趙罷了!”


    “如果指揮使借此對付爺,豈非反受其害?”


    “那東西,隻會讓他們越陷越深。望而不得,愛而不得。沒有最後一味藥,他們又能怎樣?”


    “爺運籌帷幄,屬下佩服。”


    雲殤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良久才又低低的道,“照計劃行事吧!”


    “就怕他們到時候反咬一口。”


    “本王沒有證據落在他們的手裏,他們如何反咬?更何況,沒等到他們反咬就會……去辦吧,小心行事。”


    “爺終於下定了決心。”


    “有舍有得,有失也必有得。”那是雲殤暗沉的聲音,帶著夜的冷。


    有黑影從馬車內竄出去,借著夜幕的遮擋,幾個落點便消失無蹤。


    是的,有失必有得。


    而這一個得字,需要多少鮮血的澆灌,又有幾人可知?


    ————————老子是樓大人徹底發飆的分界線————————


    夜幕垂垂,樓止翻身落馬,抬頭望著南北鎮撫司的匾額,眸色微沉。上弦月,月如鉤,鉤似萬千重,寸寸痛人心。


    “大人?”應無求快速上前。


    樓止一人策馬而去,他們都未能追上,若是樓止動怒誰都別想活。


    抬步走上台階,他沉重的垂下眼簾,忽然抬手就將門口的吞金穩獸削去半邊,驚得身後的錦衣衛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大人息怒!”


    樓止麵色黑沉如墨,睨了應無求一眼,“跟著來。”


    應無求張了張嘴,實則想問千尋……但看見樓止如此臉色,心想肯定出事了,便也不敢再多嘴。


    無塵上頭,修緣迎風而立,黑色的羅裙迎風飛舞,美麗的臉上卻凝著冬日的霜寒。她低眉,望著底下快速移動的人群,上弦月如鉤。


    很快,一切都會解決。


    秘鑰內,禦寒決上麵所有的藥材都已經備下。


    “大人,沒有流蘭石。”應無求俯首。


    “他豈會沒有後招,本座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樓止臨窗而立,一身紅衣妖嬈。燭光下,沒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容色,頎長的背影,被風吹動的衣袂各自蹁躚。


    修緣麵色微涼,低低的呢喃,“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處著相思。”


    樓止眸色一沉,身影一晃已經站在了院子裏,“修緣?”心底忽然有些異樣,似乎哪裏不對勁,有種不知名的不安。


    怎麽迴事?


    “為何你要放她走?是因為會有危險,所以你不舍得?難道你忘了,自己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她低低的問,音色中難掩一絲顫動。


    “與你何幹?”他冷了眸,一身戾氣驚得身旁的枝葉嗖嗖落下。


    修緣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月色隱退,星辰就會透亮。


    “與我何幹?哼,這話我也問過自己多迴。許是你不該救我,若我一直困在那裏,或者死在那裏,我還是那個我。可惜你不該救我,既然你救了我,我這條命就是你的。我知道自己髒,髒得你都不願正眼看我。無礙,你能活得好好的便也罷了!”修緣自顧自的說著,身上微微透著酒氣。


    樓止邃的眸子陡然凝起,飛身落在無塵一側的屋脊上。黑暗中紅衣蟒袍,好似漫天的辰光都聚在他的身上。


    風過,衣袂蹁躚。


    “你喝酒了?”他冷笑,指尖捋過鬢間散發,披散的墨發如斯垂落,在風中翩然飛舞。


    “喝醉了,才能做平日裏不敢做的事情,說平日裏不敢說的話。”修緣笑得微涼,“這世上哪裏還有什麽流蘭石,最後的流蘭石在孔翎身上,可惜她死了,所以……除了千尋身上的血能讓你平安度日,不受蠱毒侵蝕,其他的都已無必要。”


    樓止的眉駭然揚起,“你什麽意思?”陣東縱亡。


    驀地,心下一抽,“你對千尋做了什麽?”


    修緣低低的笑著,“能做什麽?還能做什麽?隻是想讓她活得有價值,死得有意義,僅此而已。”


    “你敢!”樓止雙拳握得咯咯作響。


    “拚得一身剮,換你一條命。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的命,應該比我有價值。”修緣握住一旁的酒壺,將壺中之酒一飲而盡,“許久不曾這般暢快了。”


    樓止眸色一沉,身影若鬼魅般一閃即逝,眨眼間已經近至修緣身前,修長的手掐起了她的咽喉,“人在哪?”


    他的速度太快,快如閃電,教人得根本來不及眨眼。


    手上的力道快速加重,“人呢?”


    修緣手中的酒壺咣當一聲落地,底下的應無求快速跑上來。


    “她很快就會做迴她的九小姐。”修緣麵色漲紅,唇色因為窒息而略微青。她沒有還手,沒有掙紮,仿佛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應無求快速推開房門,一股濃鬱的血腥氣迎麵而來。


    心裏咯噔一聲,樓止驟然扭頭望著房內,忽然抬手,直接將修緣丟下樓。應無求心驚,卻見底下赤魅飛過,接住了毫不掙紮直挺挺落下的修緣。一迴頭,他看見樓止瘋似的衝進房,及至內的時候,他看見樓止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內的床榻上,千尋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寢衣,藕根般白淨的胳膊垂在床外,腕上一道刺目的劃痕,鮮血若燒開的水不斷往外冒,地上以一隻麵盆接著她的血。


    樓止伸手便製住了千尋的幾處大穴,“撕拉”一聲扯下衣角將她的傷口緊緊纏住,血量稍稍止住,然則千尋的麵色卻慘白如紙,恰若死人一般難看。


    “千尋?”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應無求一驚,“屬下即刻去拿止血散!”


    驀地,樓止冷了聲線,“不必了。”


    “大人,她……”應無求瞪大眸子,心想著莫非千尋沒救了。


    樓止冷笑著,竟有些苦澀,迷人的鳳眸黯淡了所有光澤,“把這盆血拿下去,把血竭丹和剛剛調配的藥拿來。”


    “大人?”應無求已然明白樓止要做什麽,頓了頓便無言的捧起了血盆,快速的走了出去。


    走到底下的時候,他看見修緣與赤魅站在院子裏,修緣的表情僵硬遲鈍,原本冷戾的眸子此刻空洞得教人害怕。


    若不是赤魅及時救了她,樓止丟她下樓的力道一定會讓她死得很難看。


    便是這樣,赤魅接她的時候,也被那股子力量震得五髒俱顫。


    應無求將禦寒決上頭的方子煎成兩碗,取了最後一枚血竭丹,經過院子的時候,卻聽見修緣又哭又笑的聲音,“沒用的,他要麽殺了她,或者現在就要了她。我知道他百毒不侵,我也知道媚藥對他沒用,他自製力太強,寧可傷了自己也不會強要她。”


    “所以我改變了方式,我把藥下在千尋身上。你們的指揮使大人,要麽看著她血盡而亡,要麽得到她的處子之血徹底解了彼此的蠱毒。隻要斷了他們的牽連,這顆心就會自由,再也沒有理由牽扯在一起。”


    “你瘋了!現下時機尚未成熟,無論大人怎麽選,千尋都是死。你真的瘋了!大人會殺了你!”應無求冷喝。


    修緣一轉身,瘋似的竄出了屋脊。


    赤魅垂頭不語。


    應無求重新迴到房間的時候,看見樓止坐在床沿,麵無表情的握著她滿是鮮血的手。血,稍稍止住,但……千尋的麵色依舊難看至極。


    麵如死灰,一動不動。


    將東西放在桌案上,應無求頓了頓,終於走了出去,將房門關閉。


    與此同時,應無求封鎖了南北鎮撫司內所有的通道,所有暗衛集體出動,整個南北鎮撫司防衛森嚴,如臨大敵般,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床榻上的女子,漸漸的睜開了眼,眸色迷離而沒有聚焦點。


    她定定的望著床邊的樓止,身上忽冷忽熱,唿吸繼而變得急促,“我、我……”


    樓止眸色微沉,明滅不定的燭光在房內跳躍,微涼的指尖撫上她的臉,因為體內的藥效而產生的麵頰緋紅,像極了白日裏的那道殘陽。


    他豔絕的唇淺薄的挽起,“讓你走,你便如此不明白!如今想走,也走不得了!”暗的瞳仁不自覺的縮了一下,尤其看見她越發恍惚的眸色,藥性發作了。修緣的藥勁有多強,他心知肚明。


    將唯一的一顆血竭丹放入碗中,血竭丹迅速消散融化。他扶起恍惚的千尋,將湯藥悉數灌下她的肚去。


    深吸一口氣,樓止猶豫了片刻,終於將剩下的另一碗一飲而盡。


    九兒,這世上有一種人,愛不得恨不得殺不得舍不得。來日你若放下,我便隨你袖手天下。若你放不下,我也不會放手。拋卻一紙契約,生也好死也罷,都要你在我的手心,綻放或枯萎,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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