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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子昏昏沉沉的,千尋覺得渾身散了架一般,酸痛集體占據了所有的感官。好累,好像在水麵上浮沉,身子一陣冷一陣熱,冷熱交替的感覺讓千尋的身上不斷泛出一層層細汗。


    她聽見有人在說話,“已經退燒了,現下出了汗,好生養著便罷。”


    疲倦的睜開眼睛,千尋愣了一下,這不是她的房間。


    華美的梨木床榻,千金一匹的月朧紗,上綴極好的琉璃細珠,赤金鷹鉤輕挽。房內擺設寂靜奢華,卻顯得有些禪意。


    檀木香氣四溢,精致的花梨木桌椅,鐫刻著栩栩如生的曼陀羅花紋,幽暗中如同指引著來世之路。華貴綢布精做的白蓮置於桌案上,一開一放,若一舍一得。一側的香幾上,杳渺著沁人的檀香,讓人整顆心都慢慢沉澱下來,去了以往的浮躁。


    流雲紗帳透著外頭的陽光,金色的光在上等的絲絹折射下,泛著迷人的七彩霞光。


    千尋稍稍一怔,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竟然置身這樣幽雅別致的房間內。


    方才還聽見有人說話,現下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掀開被子,千尋赤著腳下地,看了看身上被換的新寢衣。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誰換了她的衣裳?她記得自己起床要吃飯,結果就滑落在地,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便一無所知。


    唯一還在腦子裏晃悠的,便是那個沒入房間的影子。


    模糊而不知是誰!


    千尋抿著唇,小心的走到門口,發覺外頭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不管這裏是什麽地方,千尋肯定不是琉璃閣。隻要不是琉璃閣,她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她沒能找到自己的鞋子,赤著腳便跑出去了。


    院子很大,九曲十八彎的,好似永遠都找不到門。迴廊裏不時有奴婢和奴才經過,衣衫打扮不是宮裏的模樣。


    千尋不是傻子,腦子一拐彎便知道自己不在宮裏。


    試問這天下間,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從琉璃閣帶人?十三王爺能不顧一切去錦衣衛救她,宮裏的人不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既然知道,還有誰敢輕易帶走她?


    那麽隻有一個人!


    千尋不敢去想,隻想著趕緊離開再說。


    下雪天穿著單薄的寢衣,赤著腳在迴廊裏跑,不多時她便已經支持不住。整個人躲在灌木叢裏瑟瑟發抖,哈出的白氣都越發微弱。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要被凍死了?


    “怎麽不跑了?”一雙華貴的黑色繡金色蟒紋皂靴立在她跟前,紅色的衣擺逶迤在地。


    千尋垂著眉睫,就是不抬頭。


    她早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曼陀羅混合薄荷的氣息,隻是身子僵硬得再也動不了。她倔強的別過頭去,一語不發。


    好端端的把人帶出來,肯定是有目的。


    她不知道樓止到底要做什麽,可是她知道自己對於樓止而言,自然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價值。就像他自己說的,她所有的價值隻有在他的手裏,才作數。


    她在等,等著看自己所為的價值,到底是什麽。


    至少在實現價值之前,樓止是不會傷害她的。


    否則,早在錦衣衛,他就可以殺了她。


    誰人不知,錦衣衛是個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地方!


    樓止居高臨下的俯瞰蹲在灌木叢裏的女子,她就抱著雙膝保持著最警惕的姿勢。鼻尖與腳底板凍得通紅,臉頰紅撲撲的惹人憐惜。羽睫微微垂著,有著最拒人千裏的戒備與傲骨。他想著,若她像尋常女子一般懂得逢迎,許是他也不會如此戲耍她。


    一覽眾山小,難免孤身寂寞。


    如今難得有個小狐狸,竟與他早年的性子如此相似,不免教他起了逗樂的興趣。


    他不在乎殺人,不在乎流血,隻要他想,就能做到一切。然則處處順遂,這生活也委實平淡了些。


    許是圖一時的新鮮,又或者是因為她身上的價值,還不到完全實現的時候。他必須容忍她的驕傲,慢慢滋長。等到他覺得時機成熟,他就不會再手下留情。


    像他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受任何束縛。


    “起來!”他冷了眉。


    千尋還是不理睬,頂上傳來一道冷厲的光,帶著教人心顫的死氣,讓周圍本就冷冽的氛圍愈發的冷徹骨髓。她的身子抖了抖,良久才道,“我……凍僵了。”


    又是一陣死寂,千尋始終沒有抬頭看他。


    驀地,那股子清香陡然欺向她。


    她心中一驚,卻已經被樓止打橫抱起。


    “你……”她怒目直視。


    樓止冷笑兩聲,“不想凍死,最好閉嘴!本座不介意讓你再跳一次湖!”


    千尋不說話,冷得直發抖。


    他的胸膛堅硬如鐵,但卻有著灼熱的溫度,讓她有種十分舒服的錯覺。羽睫微揚,映入眼簾的便是他精致的下顎,還有微微滾動的喉結。不可否認,這妖孽長得真好,頂上的陽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襯著身後那些皚皚白雪,竟有著微弱的光芒緩緩溢出。


    “不怕本座剜了你的眼睛。”他低眉,銳利的眸中劃過凜冽的殺氣。


    千尋也不理睬,隨即閉上了眼睛。


    躺迴床榻的時候,千尋想著,這裏不是南北鎮撫司,又是什麽地方呢?南心迴去之後沒找到自己,估計會去找十三王爺,那麽自己是不是應該等著十三王爺的二次救援?


    窩在被窩底下,千尋依舊閉著眼睛,想著十三王爺大抵不會見死不救,但上次在錦衣衛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所以這一次還是自己逃出去為好。


    正想著,耳畔陡然傳來一陣悶哼,千尋快速睜開眼前。


    一名婢女被血淋淋的丟在地上,身上滿是鞭痕。


    千尋心驚,陡然坐起來,“你們做什麽?”


    樓止淡漠的坐在案前,一如上次在錦衣衛的模樣。一人一茶,紅衣妖嬈,茶香四溢。


    “奴婢辦事不利,讓姑娘出了房間,奴婢罪該萬死!”那婢女跪在樓止跟前,血肉模糊的臉上,看不見最初的容顏。


    “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千尋盯著樓止。


    樓止依舊不做聲,照樣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那婢女眸色一沉,咬著牙取出了袖中的短刃,“奴婢謝大人成全!”


    音落,千尋赫然瞪大眸子,卻看見婢女持刀自盡。她不會忘記,那短刃刺破身體時,鮮血的噴濺。嫣紅的顏色,讓她整個人都僵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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