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林歲歲這迴懸了,聽說長征的首長相中他當女婿,估計他很快就要跟她離婚。過了這麽些年好日子,以後沒了男人,也是可憐。”


    “她有啥好可憐的?當初要不是她給長征下藥,用些狐媚下賤的手段勾引,長征會娶她嗎?要我說,這都是她活該。”


    “也是,一個野丫頭還能嫁個軍官,天天守著兒子不用上工就能吃飽穿暖。一個人的運數是天定的,她是提前把福給享了,後頭等著她的都是苦日子。”


    “沒錯,就是這個理,對了,你說長征什麽時候會迴來跟她離婚?”


    “應該很快吧,說不定直接離了,給她寄封信說一聲就是了。”


    “……”


    林歲歲一早去了隔壁生產隊,把家裏的兩隻母雞賣給一家剛生了孩子的人家,迴來的路上穿過小巷時,就聽到自己被編排。


    換做以前,她聽到這些話,肯定得迴家躲在房間裏偷偷抹眼淚,可此刻聽著,心裏卻泛不起漣漪。


    畢竟,“重活”一迴,這些流言蜚語的傷害跟生死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她現在能看得這麽開,主要是昨晚做了一個夢,發現自己原來活在一本書裏,書中的男主是霍長征,她是他的炮灰原配,在跟他離婚之後,因為親生父母是資本家而被舉報。


    本來成分有問題就要被批,離婚後又沒了軍屬身份的保護,她受到各種欺壓,最後慘死街頭。而霍長征在她死後迎娶領導的女兒,從此平步青雲,走上人生巔峰。


    她本來也僅以為是一場噩夢,直至她剪開親生父母給她留的香囊,在裏麵找到一塊跟她被舉報時一模一樣的玉佩,她徹底相信了。


    上天既然給了提示,她當然要把握好,起碼先保住小命。


    這個點豆包要醒了,林歲歲加快腳步往家迴,可還沒走到家門口,遠遠就看到劉笑花踮著腳尖,伸著脖子往裏麵探。


    她的臉色不禁沉了沉,但還是走過去喊了一聲“媽”。


    劉笑花瞧見她,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容,問:“歲歲,你這是上哪兒去了?”


    “去買肉給豆包燉湯。”


    劉笑花一聽,眉毛立刻一挑,道:“你侄子已經很久沒吃肉了,你分我一半,給他們解解饞。”


    林歲歲心裏嗤笑一聲,但麵上平靜,道:“沒買到。”


    “……”


    劉笑花臉上的笑容一僵,林歲歲也沒管她,徑直開了門往裏麵走,她立馬跟了進去。


    “媽媽,你迴來啦!”


    林歲歲剛進門,豆包就蹬著小短腿朝他衝過來,她彎下腰把他抱了起來,溫聲問道:“豆包起來啦!”


    “嗯,起來有一會兒了,我已經刷完牙洗完臉了。”


    豆包一副求表揚的小模樣,站在一旁的劉笑花卻不樂意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斥責道:“豆包,既然你已經起床,怎麽我剛才喊你,你不給我開門?”


    豆包從林歲歲懷裏抬起了頭看向劉笑花。


    別看這小孩才四歲,此刻投向劉笑花的眼神冷冷的,乍一看好像看到了霍長征。


    “我怕你又搶我吃的,不敢開門。”


    豆包脆生生地開口,縱使劉笑花臉皮再厚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她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小鬼頭還真記仇,不過是拿了你兩顆糖而已。”


    “上迴拿了兩顆糖,再上迴拿了兩塊餅幹,還有端午節的時候……”


    眼看著豆包要翻舊賬,劉笑花徹底繃不住了,立刻打斷轉移話題,問林歲歲,“這兩天村裏都在傳長征被領導相中的事,你都聽說了吧?”


    林歲歲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劉笑花也不管她冷冷的,立馬又問道:“你是怎麽想的?他霍長征這迴擺明是攀上高枝不想要你們了,你有點骨氣,直接跟他離了。”


    林歲歲看著她急切之中又帶著興奮的模樣,都快要冷笑出聲了,反問道:“媽,霍長征不要我,你好像很高興?”


    “沒……當然沒有……”劉笑花緊急調整表情,露出一個“抱打不平,兩肋插刀”的正義模樣,道:“媽是想跟你說,你要不想跟他過了,咱家絕對給你兜底,到時候你搬迴去住,咱全家給你撐腰。”


    上輩子,林歲歲就是被劉笑花這番“豪言壯語”給感動得差不多掉眼淚了,她以為自己就算不是林家的親生孩子,但到底相處了這麽多年,劉笑花和林樹根應該是愛自己的。


    所以,她在霍長征給她寄來離婚證之後,就毫不猶豫地帶著全部家當迴了娘家,卻不知道自己主動掉狼窩裏了。


    跟霍長征結婚的這些年,雖然他迴來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但在給家裏寄錢這件事上沒含糊過。


    相對於生產隊的絕大部分人,她算是少有積蓄的,劉笑花也絞盡腦汁想從她這裏撈好處,隻不過都被她擋迴去。因為結婚時劉笑花的嘴臉,讓她知道這個所謂的媽不靠譜。


    她一直堅持得挺好的,可上輩子離婚的時候,她自己一個人帶著豆包,被人嘲笑又對前路迷茫,所以被劉笑花幾句虛情假意給糊弄了。


    “媽,你真是太好了!”林歲歲眨了眨眼睛,恰好陽光射入眼睛,刺得她泛起了丁點淚花,她抓住劉笑花的手,說:“我昨天已經給他寄了電報提離婚,我本來還不知道自己真跟他離婚之後該去哪,現在你肯收留咱母子,我真的太感動了!你放心,以後我的東西都是林家的,咱不分彼此。”


    最後一句直接說到劉笑花的心坎裏,她內心的竊喜真的一點都藏不住了,笑得露出一排大黃牙,連連道:“太好了,太好了,媽現在就跟你一塊收拾東西,咱搬迴去。”


    說著,她拉著林歲歲就要往裏麵走,林歲歲立刻從褲兜裏翻出五毛錢遞給她,道:“媽,我跟他現在還沒正式離婚,如果現在就搬迴娘家去,估計又得給被人編排了,等徹底離了再搬也不遲,反正也沒幾天的事。這錢你先拿去給誌剛他們買點小零嘴,給我這個姑姑留個好印象。”


    劉笑花看到這五毛錢,腳步一頓,可還是有些猶豫,畢竟五毛跟林歲歲這個“小金庫”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


    “媽媽,我要錢錢。”


    豆包突然伸手要去搶錢,劉笑花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拿到錢,然後立刻揣進兜裏,說:“行吧,那我先迴去,你這兩天也可以開始收拾東西了。”


    “好的,媽,我知道了。”


    林歲歲應下,但劉笑花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豆包這時候朝她撲過去,“外婆,給我錢,給我錢……”


    劉笑花看到小家夥要衝過來的架勢,立刻腳底抹油地跑了。


    等劉笑花一走,林歲歲把大門一關,豆包就得意地問道:“媽媽,我是不是很厲害,把外婆嚇跑了?”


    “沒錯,咱豆包真是太聰明了。”林歲歲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不得不說,要不是豆包,她想把劉笑花攆走還真不容易。這小家夥自從上周肺炎燒得迷迷糊糊退燒後,好像突然長大了,有時聰明得根本不像四歲的孩子。


    “媽媽,我不要去外婆家住。”豆包突然說道。


    “……”這小孩還真的什麽都聽得懂,林歲歲笑了笑,道:“咱不去外婆家,咱現在就坐火車找你爸去。”


    一個月後,她就會被人舉報出身資本家家庭,她得去找霍長征暫時避難。


    還有,她剛才糊弄劉笑花的話,有一句是真的,就是她昨天真的給霍長征寄了一封要離婚的電報。


    為了保命,她必須跟郵政賽跑,趕在他收到電報之前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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