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除了宋家二兄弟是率先迴西山寨求援外,其餘眾人立刻也是兵分三路,敖凡和趙信老將軍一路往北邊官道去拉攏青壯流民;玄靈跟著蘇雲往周邊其他山頭談判,自然鬼刀老人是一同跟隨;而趙子良則孤身一人背負起尋找寒鴉儲存的糧食的重任,一杆寒槍在手,胯下一匹照夜玉獅子,二話不說就是絕塵而去。


    北去的官道上正如趙信所言,成千上萬的流民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有許多青壯年,雖然饑餓使他們看起來麵色蠟黃,但從身形還是可以看出涼州人特有的魁梧身板。


    隻可惜敖凡很快就感受到了人微言輕,自己在災民麵前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絲毫沒有作用,甚至沒人願意駐足聽他一句。


    “老將軍,看來這辦法不太好使”。


    趙信騎在馬上,站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望著下麵一個個步履蹣跚的百姓,眼中滿是憤怒。


    “你看看他們眼裏都是什麽”?


    敖凡聽著同樣放眼望去,那些災民眼中多少惆悵和低落。


    “是悲傷吧,背井離鄉誰能不傷心難過”。


    “是傷心,但我還能看到怒火”趙信突然說道:“人們都說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布衣之怒血濺當場,百姓亦有怒火,他們隻是缺少一個機會,也缺少一碗能讓他們拿起武器的飯而已”。


    “布衣之怒...”敖凡呢喃著,出神地再迴頭看去,他似乎看到一個背著籮筐的中年男子,籮筐中是一個憨憨入睡的小姑娘,紮著兩個小辮子甚是可愛,嘴角留著口水顯然在做夢吃著美食,男子步伐緩慢,手中拄著唯一的一根鋤頭,他的眼中不時閃過不甘,皺起的眉頭表達著自己壓抑的不滿。


    “諸位百姓”!


    趙信突然運氣大聲一喊聲音傳遍了整個管道,讓人群都停了下來,不解而又驚恐地看著這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老人。


    趙信立刻跳下馬來,放下手中的木棍笑了笑繼續喊道:“各位都受苦啦,有幾日都沒吃飯了吧,前路漫漫危險重重,當真有希望嗎”?


    趙信的話讓許多人沉默了下來,他們有的已經長途跋涉十幾日,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可自己還在為著那虛無縹緲的遠方流浪著。


    很快有人撐不住心中的悲苦一屁股坐了下來,有人哀歎,有人哭泣,也有人怒火中燒。


    “沒有希望能怎麽辦,在這活活餓死嗎,你吃得飽穿得暖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名背著小姑娘的漢子用盡力氣說著,許久都沒喝水的嗓子沙啞得很。


    “你叫什麽名字”趙信跳下巨石走近問著,那漢子鼓起勇氣看著趙信,眼中怒氣更甚。


    “我叫劉三,你是哪個官老爺,現在我沒錢沒糧,你還想怎麽樣”。


    趙信點了點頭從行囊中拿出一張油餅,再解下自己的水壺遞給了那位叫做劉三的漢子。


    “你沒有我有,這餅子給你”。


    劉三瞬間瞳孔放大眼中滿是渴望,猶豫了一下後立刻拿過油餅和水壺,饑餓讓他麵對食物的時候沒有多少顧慮了。


    在所有人齊聲咽口水的聲音中,劉三一口咬在油餅上,然後灌了一口水,然後他閉上眼睛,遲遲沒有咽下去,隻有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這張油餅,以往在他劉三家,也是想吃就可以吃的,曾經沒覺得多好吃的東西如今簡直比肉還香。


    劉三放下背上的小姑娘,輕輕搖醒然後將剩下的餅子和水都遞給了小姑娘,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與劉三同樣大口咬了上去,看著不過四五歲樣子的小女孩吃的就像二十五歲的小夥子一樣。


    “謝謝你的餅子,我吃好了,你要殺就殺,但是你不能動我閨女,給她一條活路,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劉三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可等待許久除了安靜和女孩咀嚼的聲音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劉三睜開眼睛看著那個老人正給身邊幾人也發著油餅,然後他看向了自己道:“活路和餅子我這都有,要不要跟我走”。


    劉三啞口無言,就繼續聽那老人向所有人喊道:“你們連油餅都吃不上,但是那官老爺還在吃香喝辣,你們氣不氣,火不火”!


    “氣”!


    百姓幾乎毫不油漆迴應著,隻見那老人將手一指,指著滄州方向繼續道:“那如果我給你們足夠的餅子,給你們機會去殺那個官老爺,你們敢不敢”?


    這下百姓先是一陣沉默,隨後如同劉三壓抑已久的不甘爆發出來喊道:“敢”!


    “那好,所有還能動手的男人就跟我走,給你們活路和餅子”說完趙信轉身跳上巨石翻身上馬,而身後的百姓看著那個漸漸往前走去的老者,竟真的有不少青壯咬著牙轉頭跟了上去,陸陸續續在這片大地上畫出一道逆流而上的長龍。


    ————————————


    行刑前的這一天,遠在滄州城外五十裏的地方,一直秘密組建的隊伍在此安營紮寨,過慣了和平日子的關中軍絲毫沒有留意這浩浩蕩蕩逼近滄州城的“隊伍”。


    敖凡開始並不相信能有多少人跟他們來,可沒想到統領禁軍多年的趙信展現出了他異於常人的領袖能力。


    他先是一句話打消了災民們遙遙無期的逃荒路,再以糧食的誘惑激發布衣之怒,一時間如星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沿途幾十裏的官道上已經傳開了“跟著老人走有糧食還能殺貪官”的消息。


    “果然得民心者得天下啊”敖凡看著此刻聚攏在一起多達一萬多人人的龐大隊伍感慨著。


    “不要小瞧了布衣之怒,也許布衣之怒亦可以流血千裏呢”趙信悠然自得道。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他們不僅招募到了青壯,更讓敖凡驚喜的是其中還有不少曾經的退伍老兵,在趙信的調配下一隻群情激昂的一萬餘人步兵方陣已經赫然成立。


    “我們還需要精銳”趙信說著,他的眼中望著的是那一個個飛馳而來的身影。


    西山寨毋庸置疑地傾巢而出,甚至剛剛好利索的宋義都披掛上陣了,而他不僅帶來了這些武藝高強的高手,還有一件重要的禮物,而這也讓趙信和敖凡想出了一招絕佳的攻城之法。


    除了西山寨,還有另外近千人的人馬讓敖凡吃驚不已,竟然真的是蘇雲和玄靈招募而來的其他山頭和幫派中人。


    敖凡試圖去問玄靈招募的辦法,沒想到她搖了搖頭瞅了眼蘇雲道:“我壓根不知道,涼州的許多有頭有臉的門派都去參加什麽武林大會了,剩下這些都是些落草為寇的亡命之徒,要不是忌憚鬼老的實力還有我那大理寺的招牌,我們連他們山頭都上不去,而且他們隻讓蘇姐姐一個人去說話,本來我都要放棄了,但是蘇姐姐真的就是一個人孤身上山去談判,也不知道最後怎麽他們就對她死心塌地跟過來了”。


    敖凡疑惑地看著蘇雲,那些個五大三粗的綠林土匪就圍在蘇雲旁邊,神情像極了當初同安城那些下人看她的樣子,眼中都是敬佩和不知為何的憧憬。


    他對蘇雲的情感連他自己也捉摸不透,從開始的同情到感激再到一路走來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但敖凡想起當日的春光乍泄依舊是尷尬地不知如何麵對蘇雲,自然也沒有去過問了。


    不過直到後來敖凡才打聽到,多年後富甲一方的同安城何家酒莊曾突然開張了不少旗下的鏢局,鏢局名字就叫“迴頭鏢局”。


    浪子迴頭金不換,這個道理蘇雲很是清楚,更何況在溫潤如玉的同安城呢?


    當那個身騎白馬的少年帶著一隊隊糧食趕來的時候,壓在這支隊伍心頭最大的陰霾終於散去了,沒有山珍海味,簡單的粗糧讓餓紅了眼的百姓紛紛跪了下來,一口一個“恩人”對著他們,此刻你別說是讓他們去殺貪官,隻怕讓他們闖長城都敢了。


    “大哥,現在好了,肚子吃飽啦,人也齊了,咱們今天晚上就攻城,殺他個措手不及吧”趙子良依舊心急如焚。


    “再等等,這些百姓還需要休息才可以,更可況除了那些老兵很多百姓都沒上過戰場,夜襲滄州城反而會加重他們內心的恐懼”趙信反駁著自己的兒子。


    “老頭你...那你說怎麽辦,以前我跟你吵架那是鬧著玩,現在可是人命關天...而且”趙子良說著突然走近對趙信耳語了一番,說完趙信就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趙子良,然後一巴掌拍在了他腦門上。


    “你這兔崽子怎麽不早說”!


    “早說晚說不都一樣,你不是禁軍統領嗎,怎麽打你快說”。


    趙信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沒有攻城利器,所以隻能引他們出來在外麵打”。


    “可是老將軍,對麵可是關中軍的精銳部隊,就算咱們人多也不能正麵對付吧,而且怎麽才能讓他們出城呢”敖凡擔憂地問道。


    “確實如你所說,這世上沒人願意正麵遇上西涼鐵騎,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並非絲毫沒有勝算,他們看似無敵的自信也會是他們致命的弱點”趙信信誓旦旦道:“至於如何出城,嗬嗬你放心,關中軍巴不得出來把我們踏成肉泥呢”。


    “老將軍幾成把握,畢竟我們還有這麽多的百姓”敖凡再次問道。


    “不到一成,但是如果能借到最後一個東西,興許會有三成”。


    “一成...”敖凡無奈地歎息,對麵畢竟是西涼鐵騎,也許說出一成都不容易了。


    “最後一件東西是什麽”?


    “是牛,我需要今天連夜在滄州附件農戶裏借到五百頭牛”趙信再次語出驚人。


    “老頭你能不靠譜點,現在那些牛比金子都貴,誰能借給我們”趙子良氣得直跺腳。


    “別人肯定不行,但是你一定行”趙信看著敖凡玩味著說道。


    敖凡一頭霧水,他此時此刻怎麽也不會想到,當初自己的無心之舉為今天的自己帶來了多大的收獲。


    夕陽西下,流民和土匪還有武士們就這樣安靜了下來,享受著此刻的寧靜。


    劉三安撫著籮筐裏的小姑娘睡著卻遲遲無法入睡,白天趙信簡單的操練讓他有了些許緊張,殺豬宰羊可自己從來沒殺過人啊,但再看了眼籮筐裏的可愛麵容,劉三又堅定了自己的心。


    四周不斷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音,劉三閉上眼睛知道無論如何今晚要睡了,因為明天注定是改變命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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