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峰上,黑白相間的肅殺景象之中,一抹劍光衝天而起,劍氣縱橫滿山,光寒萬丈,令不少交手的人側目而視,心驚不已。


    這一劍,來自斷劍玄黃,用劍的人正是敖凡。


    劍氣所向的,是步步萬象之力的信淩子。


    從一交手開始,敖凡便又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力不從心,自己可以一劍破了七星八卦陣,畢竟上清七子每一個分開來境界都在自己之下,可麵對信淩子,哪怕自己領悟劍道,每一劍都有開天辟地之勢,但卻是在信淩子的萬象天地之間被敷住了手腳,隻感覺空有一身力氣用不出來。


    而信淩子麵對自己則是碾壓一般,舉手投足都是裂天斷海的威力,看似輕輕的一掌,不僅地動山搖,連四周的空氣都仿佛被劈的裂開一樣。


    信淩子以自己為中心,牢牢將敖凡鎖在了五十步距離的圓圈內,在這圈中,敖凡隻覺得自己身上壓了萬斤之重,每動一步都難於登天,更別提出劍了。


    可惜此時敖凡身上並沒有一個接一個的聚氣丹讓他揮霍,拚勁全力抵擋已經讓敖凡處在了力竭的邊緣,身上也難免挨了信淩子幾下,一身青衫的上半身已經被震碎,露出來結實的肌肉也已經有不少青一塊紫一塊的了。


    “敖大人,你認輸吧,我並不想傷你性命”信淩子看著搖搖欲墜的敖凡,言語中似乎透露著於心不忍。


    敖凡抬起頭來,俊朗的臉上不僅汗如雨下,而且嘴角還掛著鮮血,手中的斷劍玄黃無鋒卻堅挺地支持著他不至於倒下。


    “信淩道長,你說這話,你自個信嗎?”。


    敖凡的質問讓信淩子頓時臉紅,他習慣了做那個剛正不阿的信淩子,所以適才很自然地說出那樣的話,但是仔細一想不由得無法反駁敖凡。


    他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他不怕為了達到心中理想去付出代價,但是這個代價是一個無關人的性命,這讓信淩子很長時間難以接受,甚至欺騙自己而不願提起。


    看著眼前強撐著站起來的敖凡,信淩子其實打心眼裏佩服他,他不得不承認敖凡的天資,根骨和這份心智,自己年輕二十歲也未必能如此,可越是想到這,想起他“點滄十四劍”的美名,他就又突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上清,絕不能永遠活在別人腳下!


    信淩子堅定著信念,左手握拳對著敖凡,用先天之氣傳音問道:“點滄有你是點滄之幸,可惜你不該來我上清,事到如今,你可還有遺願”?


    敖凡站起身來,他聽到了信淩子傳給他的話,在這不過五十步的方寸天地,隻有他和信淩子二人,別人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確實無力抵擋信淩子的進攻。


    “說來道長可能不信,敖凡入世不過才一年而已,如今你就要問我遺願,那可真是太多太多了,隻不過,敖凡答應過師傅,也答應過靈兒他們,我這輩子習武下山都是為了不再被人左右,所以我不能死,也不敢死,不然敖凡豈非成了言而無信,出爾反爾之人”!


    敖凡同樣用先天之氣傳音給信淩子,一字一句被信淩子聽著,輕歎一聲道:“勇氣可嘉,可惜了,擋在我振興上清路上的,我信淩子都要一一除去”!


    說完也不再猶豫,隔著五十步遠一拳揮出,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縫在地麵上陡然出現,與此同時,空中竟也出現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紋,而在這方寸之間,一道氣柱徑直往敖凡而去。


    敖凡已經感覺到了重重壓力傳來,壓得自己無法動彈,看著那開天裂地的氣柱,隻得用盡全力拿起玄黃迎了上去。


    “終於結束了,最後贏得,一定會是我”。


    信淩子看著被自己一拳擊破敖凡的護體金光,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出去的敖凡,他知道敖凡已經絕無可能再站起來了,這個纏繞在自己心頭的魔障終於了結了。


    事情正在朝著當初他和血盟盟主商量好的方向發展著,他不費太大力氣解決了敖凡,正好可以抽出手來對付其他人,而上清弟子也因為人數不足此時節節敗退。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還不等他撤了這五十步方寸間的萬象之力,敖凡竟然還可以站起來!


    “我說話,我不會死,也不敢死”!


    信淩子看著敖凡,胸口上除了一塊黃褐色的玉佩以外,甚至還可以看到被自己轟得有點陷下去的胸膛,隻不過卻在肉眼可見的恢複著。


    敖凡緩緩站起身,感受著心口的劇痛在玉佩傳來的溫熱下逐漸緩解,他擦了擦嘴角的心,眼神堅定,用盡全身力氣拿起玄黃。


    “打不過你,我也不能讓你就這麽輕鬆走了,別的不說,挨打的本事,我敖凡在行”!


    敖凡怒吼一聲,提劍而起,劍意陡然攀升,不過信淩子在驚訝之餘也沒有閑著,他越來越對敖凡有好感了,因為他這份堅持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


    信淩子惜才,所以他對王石虎曾經也是傾囊相授,但是他也很自傲,他認為隻是玉清子耽誤了自己,否則這幾十年來的頭號風雲人物非他莫屬,不過看到敖凡這樣,他倒是頭一迴覺得有人比他年輕時更加出色,不由對敖凡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但是越喜歡敖凡,他就越堅定了要殺了敖凡的信念,他不想讓這份英雄相惜擾亂了自己的信念,更不想有另一個這樣出色的年輕人去讓另一座山門壓在上清頭上。


    “落”!


    信淩子將右手五指張開,對著敖凡輕輕一喝,隻見眼前這方寸間的地麵頓時如地震一般搖晃起來。


    敖凡持劍強撐著沒有倒下,突然間整個地麵開始出現一道接一道的裂縫,頃刻之間,除了信淩子腳下的一片土地,敖凡周圍的地麵瞬間坍塌了下去。


    敖凡想躲開陷下去的土地,卻不料信淩子那萬象之力依然牢牢鎖定了自己,將自己往陷下去的地麵壓了下去。


    信淩子最後看了眼敖凡,便閉上眼說了聲“合”……。


    他張開的五指突然並攏起來,而那陷下去的土地也瞬間翻湧起來,不管還陷在其中的敖凡,就這麽一瞬間合在了一起,將敖凡死死壓在了地下,瞬間就沒有了蹤影。


    方寸之間,地麵宛如重塑,仿佛這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信淩子攥緊的五指死死扣住,直到地下沒有了絲毫的動靜,連一絲氣息都不存在後他才鬆開了手。


    信淩子看著一片平靜的地麵,悵然若失,他很想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但他卻很不想承認其中的是非對錯。


    ——————————————


    四周是一片的死寂,沒有陽光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風吹過,敖凡能感覺到的,除了漸漸消失的心跳和喘不上氣的無力感,就是重重的石頭了。


    “鬼刀前輩說的沒錯啊,活著最主要的意義便是活著本身啊,因為死了不僅什麽都沒有了,而去還很難受”。


    敖凡的意識已經開始了模糊,信淩子跟自己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他看不到一點贏的希望,他原本以為靠自己金剛不壞的軀體能多抗一會,卻沒想到輸的還是這麽快。


    敖凡有點後悔了,後悔自己上了三清山,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玄靈他們,又想到來三清山是為了救玄靈,那自己就不該去同安城,可是同安城也不是自己想去的,如此說來,自己就不該去管安陽公的事。


    可是那是陛下的旨意,那是不是自己就不該參加武考去那座皇宮,可是不去那自己當初又為何要上山,上山是為了變強大,可是如果最開始不管玉兒父女自己壓根用不著去上山學武,也不會到現在的地步。


    敖凡就這麽想著,隻覺得自己妄想著不再受人擺布但最終還是無形中被控製著,一步步走到了死地,想來似乎就是大夢一場,這世間始終不外乎生死二字,也許此刻死了,自己也就解脫了。


    敖凡仿佛真的咽氣了,連已經領悟劍道的劍心也黯淡了下去……。


    大地歸於了平靜,敖凡在一片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躺著,隻有胸口的玉佩,依然散發著些許微光,在敖凡徹底沒了氣息的那一刻,玉佩光芒突然亮起,猶如千絲萬縷的金絲纏繞在敖凡身上。


    “撲通,撲通”……。


    “我?我還活著?”敖凡的意識在漸漸恢複,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唿吸,也能感覺到自己玉佩的變化。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一次又一次救我,是不想我死嗎”敖凡心中想著,陡然想起玉佩中的那個淡淡的“敖”字。


    敖凡猛地驚醒,是啊,自己怎麽能忘了自己的初衷,這是父親留給自己的玉佩,它是在告訴自己,自己還沒達到心願還不能死,不該死。


    敖凡想起一路走來的種種,雖然坎坷,但他幡然悔悟,正是那份初心和正直讓自己走到了這裏,即使身死自己也是為了世間正道慷慨而亡,絕非昔日格桑鎮委曲求全的小管家能比的。


    他想起師傅告訴自己下山時的話,自己練武的初衷,現在還有許多人跟自己並肩作戰,自己怎麽能輕言放棄?


    金絲籠罩下,敖凡漸漸恢複著力氣,手指微微顫動,同樣被壓在地下的斷劍玄黃也同樣迴應著。


    “至少,我還有劍”!


    敖凡膽氣再生,就算他信淩子是一派宗師,天將高手又如何?


    “昔日手無寸鐵我也依然敢獨自麵對於家追殺,時至今日,我還是那個少年”。


    敖凡握住了玄黃,大地在顫抖著。


    哪怕是天注定,敖凡也要一劍破蒼穹,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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