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平息了。錢途總算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沒人找他的麻煩,也沒有人要他繼續去上課了。當然,臉色還是要看的。家裏,除了老太太,老錢、老崔還是合夥穿一條褲子。看來,警察的批評教育並沒從根本上讓他們認識到錯誤,錢途對迫害自己的老家夥還是太縱容。


    老錢這幾天托詞公司裏忙,少與兒子交流,不過心裏還是憋了一肚子的壞水,無時無刻不在想反攻倒算。首先是輔導班的問題,上不上?老婆明確要上,老錢心裏也知道該上,但是前麵已經表態了,說了不算,說話就不如放屁有分量,總放屁的男人肯定談不上有什麽威信。老錢想再堅持幾天,至少讓媳婦以及其他人等惶惶然翹首以待,他再表示慎重同意。不料在兒子問題上,崔春芳態度死硬,毫不顧忌,既然老錢不思悔改,崔春芳也態度武斷,——這娘們大煙大火的脾氣老錢早他娘受夠了。以至於近幾天夫妻關係不太友好,睡前甲方想搞一點催眠遊戲乙方也不配合了。


    崔春芳不講遊戲規則的行為讓錢文化多少感到掃興,總的來說這幾晚他的情緒不錯,雖說錢途的所作所為讓他窩火,好在兒子能上高中,這比什麽效果都好。關於遊戲缺人手的問題,錢總並不擔心,然而考慮到四十以後身體保健很重要,青春萬歲細水要長流。錢文化就沒再跟妻子較勁,明確同意可以繼續上輔導班。老錢又提了兩個條件,第一,費用他不去交,太丟人。崔春芳說沒用你交,我當媽的不嫌丟人。第二,再去讀輔導班,錢途會不會還在那裏打牌?即使不打牌,他會不會跑出去玩去?最好是有人盯著!陪讀最好。誰去陪讀?老錢說我公司天天有事,抽不出身。崔春芳說有人盯著當然好,我也願意去,我們公司事就不多嗎?我是財務兼出納,王總隨時都可能找我。隻要你能和王總通融好,我陪兒子上輔導班。


    王總是老錢喝酒喝出來的兄弟,為了自己的家事影響別人的生意總不太好,王總把崔春芳由一個裝酒的工人調到自己公司做財務已經夠意思了,不能再給他添麻煩。所以,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另外一個人選——老太太。老太太作為最佳人選,優勢很明顯:首先小學教師退休,不存在不懂裝懂的問題,教育是內行;二,身體好。盡管前兩天讓老錢氣得差點生病,平時來看,操持家務很幹練,估計那晚生病有一半是故弄玄虛。第三,疼孫子。遇到問題敢於衝在前麵,絕對不可能在孫子的事上打退堂鼓。第四,的確有時間。崔春芳自告奮勇說跟婆婆談,雖說兒媳不如兒子,崔春芳認為婆婆和媽差不多,而且是說她的孫子,從談話內容看是沒有障礙的。


    錢文化還有一張牌沒有拿出來,就是那張高中錄取通知書,現在,家裏還有兒子一人不知道這件事,那天晚上本來想說沒說成,幾天來就沒再說,時機不是很合適。現在,正是個好機會,這張大紅的彩紙是上輔導班的一個最好的台階,隻要拿出這張紙往錢途眼前一擺,老錢覺得不用說,兒子就肯定吵著要去輔導班,拉都拉不住。


    幾天下來,老錢思路理順了,和崔春芳商量了一下,準備找個時間找錢途談一談。崔春芳和婆婆已經談成了。婆婆不光是痛快,而且很踴躍,她為能有一個發揮餘熱的舞台就差歡唿雀躍了。崔春芳作為媳婦很欣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而且,婆婆壓根就沒考慮報酬的問題。多麽好的老同誌啊!那天晚上,為了孫子老太太跟兒子兒媳劍拔弩張,當時崔春芳很擔心婆婆的立場,現在看來,擔心是多餘的,婆婆在原則性問題上還是靠得住的。


    崔春芳做了一桌錢途愛吃的晚餐,一家人歡歡喜喜氣氛融洽,錢文化、崔春芳心懷鬼胎,不過偽裝得挺好,瞞哄沒有城府的兒子沒一點問題;老太太一直對孫子關懷備至,祖孫二人無話不談,最為親密。看來還是老太太隱藏得最深,薑是老的辣。錢途沒料到這幾天大家對他這麽好,沒上輔導班也沒人說三道四了,奶奶倒無所謂,爸媽的情緒很不錯。這讓他心情也好起來,盡管有一些疑惑,但一會兒就忘了。錢途沒學過聖經,不知道有最後的晚餐,即使知道,估計領會得也不深刻。


    在友好熱烈的氣氛中,晚餐結束。錢途想去玩會平板電腦,因為他剛下載了一部電影,叫《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今天下午是顧聰聰推薦給他的,而且他也不喜歡洗碗。不料錢文化興致很高的叫他,說有一樣好東西給他,錢途隻好耐著性子坐在爸爸身邊。老錢鄭重其事打開他的皮包,恭恭敬敬地拿出一張彩紙,雙手遞給兒子,然後眼睛望著錢途,就等聽一聲愉快的驚叫。錢途似乎反應沒那麽快,他拿著那份大紅的通知書像在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讀完一個字還要把文字傳輸到大腦中進行處理,簡直像電腦中了病毒讓老錢都要崩潰了。足足等了三分鍾,或者四分鍾也有,老錢沒有來得及看表。錢途才抬起頭,迷惑不解的問:


    “我不是分不夠嗎?”


    錢文化明白過來,他確信當年範進中舉的場景今天又發生了,吳敬梓先生看了眼前的場景說不定會更有靈感。當年,自己也有這樣的心態,激動了好久。他覺得人生就是一場戲,範進雖然可笑,但喜劇終比悲劇要強。如此看來,自己的一番心血沒有白費,值。


    錢文化:“分數線又調整了,跟去年一樣,你還超出好幾分,看來,你們這一批還是有很大的潛力的。”錢文化決定還是以正麵鼓勵為主。


    錢途:“我去——行嗎?這個成績能考啥大學?”


    崔春芳廚房裏收拾完了,也過來坐下:“以後還要看自己努力,你不要有壓力,雖然這次成績不是很理想,但是你要有信心。”


    錢文化微笑著朝妻子點點頭,崔春芳除了夫妻生活差強人意,教育孩子還是一套套的。


    錢文化:“隻要有信心,成績不好可以趕上去。你看,大家現在都在補課,上輔導班。”


    錢途:“爸爸不是不想讓我上了嗎?”


    崔春芳看了眼丈夫:“你爸爸那是看你不好好學,他能不想讓你上嗎?”


    錢文化:“我當時是生氣。”


    錢途:“我還去那裏?”


    崔春芳:“行啊。隻要你願意。還有,明天去上學,我們想讓奶奶陪著你。奶奶在家裏總說悶,它還可以給你準備點冰激淩啊啥的!”


    崔春芳感覺上麵的理由不是很充分,擔心兒子反對,急忙喊婆婆過來坐。


    婆婆:“寶寶,我很悶,能不能和你去做個伴?”婆婆一臉小心。


    錢文化:“對對,奶奶順便還能去買菜!”


    錢途堅決反對:“不行。買菜就買菜,幹嘛去我那裏?沒聽說過上課帶奶奶去的。”


    崔春芳對丈夫狗尾續貂的發言很不滿,她生氣的看了眼丈夫,但是。自己也沒有很充分的理由,想了一想,隻好又說:“奶奶一個人在家裏很悶啊!”


    錢途:“奶奶去我就不去。”


    錢文化:“奶奶是老師,你可以和奶奶討論問題。”


    錢途笑了:“奶奶還想舉手迴答問題啊!奶奶,要不你去聽課,聽完了迴來給我講吧。”


    奶奶既虛心又心虛地連連擺手:“那可做不了。”


    錢途:“爸媽,我們老師說我上職校更有優勢,我還沒想好呢。”


    錢文化:“誰說上職校?不可能。你見好孩子有去那兒的嗎!”


    崔春芳:“上高中讀大學才有出息。別聽別人攪和。”


    錢途:“我們老師說的:現在搞素質教育,成功的路很寬,我爸沒讀大學,現在不是當老板嗎?”


    崔春芳:“可別提你爸了,他天天做夢都想上大學,現在都想。”


    錢文化覺得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先把輔導班定下來再說。為了不招致兒子的強烈反對,奶奶陪讀這事就先放放,直說不去了,奶奶悶就先堅持堅持,明天開始繼續輔導班上課,估計招收不會有問題,明天去把費用交上。每天上課錢途騎車去,下課隻要老錢有時間就去接上他。


    錢文化把這話明確地告訴了兒子目的還是相當陰險的,他是要讓兒子知道隨時受到監管,他隨時會查崗。心理上警告他,省得他不務正業。其實老錢很忙,下班時間跟兒子重疊的機會很少,監管是有名無實,有心無力。但是空城計也不是白唱的,而且,老錢還有一招毒的,把老太太的明處監視改為暗處監視,充分發揮餘熱,省得讓錢途知道了鬧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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