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桌子菜都端了上來,北扉還身形端正地立在她的旁邊,滿身散發出一種‘我不餓’的氣息,半點也沒有想吃飯的意思。


    就呆呆地站著,感覺嘉笙的目光已從食物上移開好一會兒,且一直望著他,北扉一抿嘴,正色道“殿——”,意識到自己又喊錯,立馬閉上了嘴,複又低聲說話,“小姐又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我在看你什麽時候餓。“


    實在不是嘉笙突然懂得人心悲憫,而是她不習慣在別人麵前入食。


    除非是特別熟悉的人,總覺得不舒服也不自在。


    平常逢著宮裏辦宮宴,旁人隻當她是皇女風姿,講究姿態嫻雅,卻不知她是真的吃不下去。


    這麽些年來,能讓她安心陪著一同吃飯的也就采衿、元歡以及她的父皇這三人而已。


    感覺也不能義正言辭地對北扉說,你站在這,看著你這張臉,我就吃不下飯,這太傷人了,故而隻能忍著饑腸轆轆的感覺,婉轉周旋。


    “屬下不餓,我守著小姐就好。”說出的話顯得特別中氣十足。


    開什麽玩笑,他可是王爺親自選出來的頂尖護衛,陪著個小公主在外邊浪半天的體力都沒有嗎?公主殿下太小看他了。他是絕對不會吃的。


    “不行,你必須吃,”嘉笙吞了吞口水,目光火辣地盯著桌上的菜,出聲對著小二喊“小二,麻煩你把這個菜挪一半去隔壁廂房,帶這位公子過去。“


    還想說話的北扉,看著嘉笙不容拒絕的表情。


    屈服了。


    由著小二把他推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迴頭對嘉笙出聲說,“小姐有事記得叫我,就在隔壁,我聽得見。”


    嘉笙點點頭。


    等到終於沒人了,嘉笙終於可以安心的吃飯了。


    吃完之後,收拾好之後,走出門發現北扉已在門外等她了。


    “小姐,接下來是要做什麽?是要直接迴去嗎?”


    知道北扉說的是迴宮的事,略一思索,長眉皺起,搖了搖頭,嘉笙有些遲疑地說道:“去趟安平候府上吧,我想去看看。”


    北扉卻是心裏一驚,普通人或許不是很清楚這安平候府同這位公主殿下的關係,他行走在這利京,平麵上的官宦之事卻是盡在他眼底。


    說起來,這安平候府算是當今陛下名正言順的嶽家。


    陛下的第一位皇後正是出自這安平候府,安平候隻這一個女兒。


    在陛下還是五皇子的時候,安平候這女兒嫁給了他,後來五皇子一步一步從親封的慶王爺到東宮太子,最後榮登大位,而太子妃卻在陛下登基半年不到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隻留下一個公主。


    本來按理說這宸陽公主年幼失沽,安平候府應當對她也是愛護有加,卻不想這侯府同宸陽公主並無任何親近之意。


    縱使這安平候常年駐守在嶺南,迴利京的日子屈指可數,可也沒聽見說去見自己那公主小外孫。


    最常的見麵便是在年節的時候,陛下設宴遍請眾卿家,安平候才進宮拜見一次。


    這宸陽公主更是從沒聽說踏足去過安平候府的,現如今是怎麽了,竟想著要去侯府。


    縱使心裏疑竇重生,北扉也不好直言說出,隻委婉提醒道:“現下距離年節還有些時候,安平候怕是還沒迴來,這時去了也是撲空的。”


    “無妨,我隻是去看看,並別有旁的事。”


    北扉聞言了然,轉身去付了飯錢,便帶著嘉笙駕車朝南街去了。


    安平候府在南街,也需要些時辰才能到,需得抓緊,之後還等從北街趕迴宮,時間也很緊湊。


    嘉笙在馬車裏閉眼假寐,手撐著馬車靠背上,心裏卻想著許多前塵往事。


    譬如她前世從未認真感受過自己那位外祖父,安平候林安遠。


    也是後來她才知道,這位祖父對她真的是一片慈愛,純然肺腑,甚至後來因為她的緣故,害得安平候府就此消失。


    既然老天讓她重新活一迴,她自然是要挽迴這些前世遺憾,決不能讓安平候府再遭此厄難。


    她還要告訴她的外祖父,讓他明白,她並不是一個知道蠻橫嬌寵的小孩子,她會長大,會懂事,也不會再隻顧自己安逸,而去隨便踐踏他人心意。


    她,也是會改變的。


    這一場鬧劇在午時快要到來的時候將將要結束,看著這群人走掉,蕭芥半晌沒說話,已經不是第一迴了。


    本來他和蕭家也算兩相無事,自從蕭嶽自西境迴京,曾來找過他一迴,這蕭五小姐就盯上了他,時不時就來找茬,好像不把他趕出利京便不算完。


    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蕭芥從櫃台出來,轉身又向後麵的小房間走去。


    一隻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一塊絲帕默不作聲地被塞進了他的手中。


    她竟有手帕,為何還要賴著他的不還,這又是個什麽意思?蕭芥有點迷惑了。


    有點不解,又有點疑惑,所以手裏一時沒有動作,隻眼神錯愕地看著她。


    嘉笙便以為他是自尊心作祟,想來也是,好歹也是錚錚少年人,大庭廣眾被一行女子欺負得顏麵掃地又狼狽不堪的,換作是她,可能半個月都不願意出來見人了。


    於是很貼心地雙手齊上,用這方嶄新的手帕,給他手腕上美美的係上了個蝴蝶結。


    蕭芥:“……”


    一邊埋頭係手帕,還一邊語氣輕快地同他說話,“難得遇上我這麽心善的姑娘對不對?不但給你解圍,還借你手帕。“


    “而且我還為此失去了鬆煙墨,甚至迴去說不定還要被我家郡主責罰。”係好,抬頭望著他的目光又開始滿含可憐。


    他這是遇上了個怎樣的活寶?


    若不是親眼見了她這活靈活現的偽裝表演,蕭芥偏要真信了。


    “如果我沒記錯,方才我拿與你的看的,是徽墨。”視若無睹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蕭芥冷硬著臉說道。


    謊言立馬被戳穿,也依舊麵不改色的元嘉笙:“嘿嘿,是吧,我這不是為你解圍嗎,你借我手帕,幫了我,我呢,知恩圖報,自然也要幫一幫你的,如此才算有來有往嘛,不必言謝。”收起楚楚可憐的模樣,彎起嘴角,朝對麵的蕭芥笑得牙咧嘴。


    “如此甚好,”臉上一片淡色,“若無事,便請迴,恕不遠送。“不等她說話,提步便朝內室走去,他要先去換了這滿是汙跡的衣服。


    有來有往?嗬。甫一見麵便對他這般討好,必有蹊蹺。


    “別呀,我還有事呢,我不急著走,你先更衣去吧,”對著背影墊起腳尖,也不肯噤聲,伸長了腦袋想看看蕭芥進的是哪一扇小門。“我等你!”


    看來這迴幫蕭芥解圍隻能算小恩小惠吧,都不肯說聲謝謝,前路慢慢,還要努力才行。


    兀自在心裏暗暗想著。


    “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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