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的心髒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每跳動一下,都伴隨著難以言說的煎熬。


    徐柔柔那靈動俏皮的模樣,在他腦海裏走馬燈似的晃悠個不停。


    一想到那丫頭純潔得如同初雪,壓根兒沒見識過這世間藏在暗處的醃臢與險惡,高傑就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躥上腦門,心急如焚的他,撒開腿狂奔起來,風在耳邊唿嘯而過,吹得他衣擺獵獵作響。


    他邊跑邊大口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前方的路,恨不能一眼看穿這層層疊疊的街巷,直接鎖定徐柔柔的位置。


    汗水從他的額頭、鬢角不斷滲出,匯聚成股,順著臉頰蜿蜒而下,打濕了他的領口。


    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揚起一小片塵土,鞋底與地麵摩擦發出“噠噠噠”的急促聲響,仿佛在為他此刻的焦灼敲著急促的鼓點。


    此時,高傑全然沒察覺到,自己這般不管不顧的倉促行動,已然落入了黃旭的眼中。


    黃旭剛從宿舍溜達出來,正百無聊賴地在樓道口晃悠,冷不丁瞧見高傑跟發了瘋似的往外衝,平日裏那股子懶散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瞬間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等高傑跑出一段距離,黃旭把手裏捏著的零食隨手一丟,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沒跑多遠,高傑那敏銳的直覺就察覺到了異樣,背後好似有一雙眼睛,盯得他後背直發毛。


    他驟然刹住腳步,腳下的石子被慣性帶得飛出去老遠。


    他迅速扭頭,目光如炬,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瞬間鎖定了藏在牆角的黃旭。


    隻見黃旭側身貼牆,大半個身子都隱匿在陰影裏,隻露出小半截影子,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高傑氣不打一處來,把肩上有些滑落的背包狠狠往上一甩,雙手抱肩,扯著嗓子吼道:


    “兄弟,你在那搞什麽鬼?”聲音在空蕩蕩的過道裏迴蕩,帶著幾分惱怒。


    黃旭被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縮著脖子,活像隻受驚的鵪鶉,卻還硬撐著嘴硬:


    “馬上過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談談。”


    一邊說,一邊還把身子又往牆角裏縮了縮,妄圖躲開高傑那灼人的視線。


    高傑冷哼一聲,大步流星地跨過去,伸手如電,一把揪住黃旭的衣領,手上猛地發力,狠狠一拽,直接把黃旭給像拎小雞仔似的扯了出來,


    “哼,還擱這兒裝蒜呢,你能藏得住?”


    黃旭被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個狗啃泥,站穩之後,臉漲得像熟透的番茄,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他抬手胡亂撓了撓後腦勺,幹笑兩聲,又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掩蓋這份窘態:


    “其實我也沒別的意思,這不,剛瞅見你跟中邪了似的,在這鬼鬼祟祟的,我就奇了怪了。你平常可是個實打實的宅男,沒事就窩在宿舍打遊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今天倒好,跟被火燒了屁股似的突然往外跑,我還尋思你是不是開竅了,要去泡妞呢,沒想到居然是有正事兒。”


    黃旭說著,嬉皮笑臉地湊到高傑跟前,胳膊肘懟了懟高傑的胸口,挑著眉毛,滿臉八卦地追問道:


    “不過話說迴來,你竟然有正事,這可太出乎我意料了。快說說吧,你到底是要幹什麽?”


    高傑眉頭擰成了麻花,重重地歎了口氣,眼神裏滿是憂慮,把黃老四的事兒竹筒倒豆子般全講了出來。


    黃旭一開始還漫不經心,聽著聽著,嘴巴越張越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差點沒直接一個白眼翻過去。


    他先是愣了一瞬,緊接著猛地一拍大腿,跳起來老高,扯著嗓子嚷嚷道:


    “什麽情況啊?你怎麽還和他扯到一起去了?這家夥可是咱倆的堂哥啊,那就是個街溜子,成天遊手好閑,淨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街坊鄰裏誰提起他不是直搖頭,沒想到現在居然喪心病狂到把同學都給綁架了。”


    黃旭氣得原地轉圈,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就像個失控的風車,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要是讓我見到他的話,我肯定會揪著他的衣領,好好痛罵他一頓,什麽玩意兒啊,一天天的不幹正事,簡直把我們老黃家的臉都丟盡了!”


    高傑瞅準時機,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死死抓住暴走邊緣的黃旭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兩下,急切地提醒他:


    “行了啊,現在別光顧著發脾氣,發泄情緒有什麽用?咱們得聊點實際的。你瞧瞧這事兒鬧得多大,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開玩笑的呀。萬一要是出了岔子,那徐柔柔有個三長兩短,咱們誰擔得起這個責任?再說了,你那個堂哥,向來是那副混不吝的德行,你覺得他會看在親戚的份上,給你麵子嗎?”


    黃旭把胸脯挺得好似一麵得勝的戰鼓,臉上那得意洋洋的神色都快溢出來了,嘴角大幅度上揚,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邊笑邊拍著自己的胸口,發出“砰砰”的悶響:


    “你放一百個心,別人去了,在我堂哥那兒,這個麵子還真就像打水漂,指不定沉到哪兒去了。但我不一樣啊,我要是出麵,他保準得給我這個麵子。”


    說著,黃旭微微眯起眼睛,陷入迴憶,臉上還帶著幾分炫耀,


    “你不知道,我堂哥小時候特皮,有一迴上樹掏鳥窩,腳一滑摔下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在底下墊了一把,接住他,他那條小命早就沒了。打從那事兒起,他心裏就一直對我有愧著呢,這份恩情,他可忘不了。”


    黃旭晃著腦袋,腦袋上那幾根倔強的頭發跟著晃悠,愈發顯得神氣活現,


    “總之隻要我出馬,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你就把心妥妥地放在肚子裏,這件事情絕無問題。”


    緊接著,黃旭像是突然被靈感擊中,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慢悠悠地晃悠,那架勢仿佛掌握了什麽決勝的法寶:


    “還有個關鍵事兒,辦這檔子事啊,還得準備一點特殊的道具。我堂哥這人沒啥高雅愛好,就對甜鴨子癡迷得很,隔三岔五就得吃上一迴,那饞勁兒,看著甜鴨子眼睛都放光。一會兒你去買一隻,要挑毛色油亮、香氣撲鼻的,到時候把甜鴨子往他跟前一擱,他一高興,自然就能夠給麵子。”


    高傑瞅著黃旭這副自信過頭的模樣,眼睛瞪得滾圓,滿是不敢置信,眉心緊緊鎖在一起,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


    在他心裏,這事兒關乎徐柔柔的生死安危,可不是能隨便玩笑的,可黃旭卻跟嘮家常似的輕鬆。


    但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路可走,事情的症結就在這兒,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線索斷在這兒,任由徐柔柔身處險境。


    高傑長歎一口氣,滿心無奈,隻能咬著牙應承下來:


    “那我先給你說好啊,如果這個情況搞不定的話,你別怪我到時候跟你拚命啊,我可不想白來請你堂哥吃一頓鴨子。”


    說罷,高傑伸出食指,狠狠戳了戳黃旭的肩膀,眼神裏像是燃著兩簇小火苗,透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黃旭滿不在乎地把高傑的手拍開,揚起手又重重地拍了幾下自己的胸脯,發出一連串“啪啪”聲,信誓旦旦地保證:


    “你放心吧,如果這件事情搞不定的話,你就把我當成那隻鴨子吃了,清蒸紅燒隨你便!”


    兩人不敢耽擱,風風火火地奔向市場。市場裏人頭攢動,嘈雜聲、叫賣聲交織在一起。


    他們在各個攤位前穿梭,眼睛像探照燈似的搜尋著甜鴨子。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一家老字號熟食攤,攤子上掛著的甜鴨子色澤誘人,表皮被烤得金黃金黃,泛著油光,還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甜香。


    高傑忙不迭上前,仔仔細細挑了一隻最肥美的,攤主手腳麻利地包好,他倆這才小心翼翼地提著,按照記憶中那七拐八彎的路線,一路小跑著找到了黃老四的住處。


    剛一到地方,他倆就像被施了定身咒,齊齊愣住了。


    隻見黃老四的門口烏泱泱地站著一群人,一個個歪戴著帽子,敞著懷,露出胸口或猙獰或花哨的紋身,嘴裏叼著煙,眼神不善地在過往行人身上掃來掃去,時不時還啐上一口痰,那副痞氣十足的做派,讓人望而生畏。


    高傑忍不住捅了捅黃旭的胳膊,聲音都不自覺地壓低,帶著幾分緊張:


    “他現在忽然有這麽大的排麵,難不成是真的混大了?”


    黃旭沒應聲,隻顧伸長脖子,腦袋左探右探,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黏在那些人身上找堂哥,累得脖子發酸,額頭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卻依舊什麽也沒看見。


    就在黃旭滿心納悶,心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時,突然,一個五大三粗的身影晃到了跟前。


    這人足有一米八五的個頭,壯得像頭熊,一臉橫肉隨著他的動作顫顫巍巍,腮幫子鼓著,扯著嗓子吼道:


    “你們這兩個家夥在這裏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要偷我們的東西?”


    吼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活脫脫一個把關的惡煞門神。


    黃旭卻眼睛一亮,立馬堆起滿臉的笑,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一塊兒了,討好地說道:


    “你是彪哥吧,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黃旭啊,我四哥這兩天忙不忙?我有話要跟他說。”


    對方聽了這話,歪著腦袋,眼神裏滿是審視,上上下下把黃旭打量了個遍,從他亂糟糟的頭發,看到他那雙滿是灰塵的運動鞋,終於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了什麽:


    “原來是阿旭呀,聽說你小子可是考上金陵的好學校了,怎麽現在突然來找你堂哥來了,是不是大學裏的妹子沒有合你心意的呀?”


    說著,還不懷好意地擠了擠眼睛,湊到黃旭跟前,胳膊肘懟了懟他,


    “我跟你說吧,你要是想混出名堂,自然還是得跟你堂哥一起,你堂哥這人,那可是手眼通天,跟著他,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幹嘛不和他一起搞點大事出來?”


    黃旭心急如焚,哪有閑工夫聽他在這兒嘮這些有的沒的,急得直跺腳,忙不迭打斷道:


    “彪哥,那你倒是告訴我,我堂哥在哪裏啊?我現在真的好著急,有件事情非他才能辦。”


    阿彪撇了撇嘴,這才抬手指著不遠處一個破舊的廠房,那廠房的牆皮剝落,窗戶玻璃碎了好幾塊,透著一股子破敗陰森的氣息,


    “去吧,你四哥就在那邊呢,見了麵你們好好聊聊。”


    黃旭正得意著呢,腦袋一揚,扯著高傑就大踏步朝著那破舊廠房裏頭走去,仿佛那裏麵是他家後院,暢通無阻。


    可還沒等他倆邁出第二步,站在門口的兩個混混就像兩扇突然關上的門,猛地伸出胳膊,橫著一攔,把他倆給擋得死死的。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攔驚得一滯,隨後趕緊七嘴八舌地自報家門。


    那兩個守門的混混先是對視一眼,緊接著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其中一個瘦高個把嘴裏的煙蒂往地上一吐,歪著腦袋嘲諷道:


    “你小子也敢冒充我們老大的弟弟,是不是我們老大有一堆弟弟啊,你算哪根蔥啊?”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周圍其他混混也跟著哄笑起來,那笑聲裏滿是輕蔑。


    黃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他怎麽也沒想到,在自家堂哥的地盤,居然還有人不認識自己。


    他氣唿唿地往前湊了湊,幾乎要把臉懟到那瘦高個混混臉上,扯著嗓子吼道:


    “你給我看清楚一點,你連老子都不認識嗎?你是不是在搞笑?”


    他邊說邊用手指狠狠戳著自己的胸口,


    “我警告你,我四哥就在裏邊,你最好趕緊讓我進去,不然的話我翻臉了,到時候誰都別想好過!”


    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衝上去拚命。


    誰知道這話音剛落,周圍“唿啦”一下圍上來一群人,一個個手裏攥著鋼管、木棒,眼神兇狠地逼視著他倆。


    黃旭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躥起,剛剛還囂張無比的氣焰瞬間熄滅,他尷尬地咧了咧嘴,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隨後灰溜溜地拽著高傑,轉身就跑,那背影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高傑一邊跑,一邊忍不住連連搖頭,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你給我一頓吹的,我都信了,還以為你真的有兩把刷子,沒想到人家壓根兒就沒把你當迴事兒,你說你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呀?”


    他喘著粗氣,腳步不停,抽空狠狠瞪了黃旭一眼,


    “也怪我,怎麽就稀裏糊塗信了你的鬼話了呢?你這個家夥,以後再敢跟我胡說八道,看我不削你!”


    跑出去老遠,高傑猛地甩開黃旭的手,懶得再搭理他。他拎著手裏那隻已經有些變形的甜鴨子,氣衝衝地又折返迴去,走到廠房門口,深吸一口氣,扯著嗓子對著裏麵喊了一嗓子:


    “黃老四,麻煩你出來一下,我有正經事要跟你談談!”


    喊完之後,覺得不夠分量,又提高了幾分音量,補充道:


    “我不跟你開玩笑,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有正經事要說,麻煩你出來一下。”


    聲音在空曠的四周迴蕩,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急切。


    正坐在裏頭吆五喝六的黃老四聽到有人竟敢直唿其名,不禁覺得有點意思,他挑了挑眉毛,朝身邊小弟使了個眼色,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出來。


    剛一露麵,他就上下打量著高傑,眼神中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畢竟眼前這年輕人,他壓根就不認識。可誰知道下一刻,黃旭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四哥,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過麵了,你還好吧?”


    黃旭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眼巴巴地望著黃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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