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來說去,高傑就像個反複摩挲著珍寶,試圖參透其中隱秘紋理的鑒寶師,在心底把徐柔柔的那番話翻來覆去地咂摸了好幾遍。


    兜兜轉轉,腦袋裏那些雜亂的念頭起起落落,好不容易,總算是明白了她話裏潛藏的深層意思。


    那便是這紛繁複雜的世上,人和事從來都不會單純地袒露在明麵,猶如平靜海麵下暗藏洶湧暗流,絕不能僅憑第一印象就妄下判斷,千萬不要把對手想得太過簡單純粹。


    在這暗流湧動、迷霧重重的局勢裏,哪怕僅僅是為了護住自身周全,也得像經驗老到的棋手,做足最周全的準備,把所有可能出現的狀況都在腦海裏預演一遍,如此,才不至於在突發狀況降臨時,被打個措手不及,陷入絕境。


    一邊在心裏這般尋思著,高傑一邊拖著好似灌了鉛般略顯沉重的步子,緩緩走向宿舍。


    剛把宿舍門推開一條縫,一股暖烘烘又帶著幾分雜亂氣息的空氣便迫不及待地撲麵而來,那是熟悉的混合著泡麵的酸香、男生宿舍特有的汗味以及些許未散盡的腳臭的味道。


    他皺了皺鼻子,徑直走到自己床邊,整個人瞬間像根被抽了筋的麵條,一下子癱倒在床上,鬆軟的床墊微微下陷,承受著他滿心的疲憊。


    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上那塊有些發黃的水漬,腦海裏還在久久地盤算著剛才大家討論的那個棘手問題,仿佛要從那片斑駁裏看出什麽頭緒來。


    當下這局麵,真如一團亂麻,讓他無從下手。


    到底要如何處置才好呢?是該效仿勇敢的探險家,主動出擊,無畏地去挖掘背後隱藏的重重真相,還是如同謹慎的守夜人,繼續按兵不動,默默等待更多線索如浮出水麵的氣泡般,自行冒出來?


    又或者,就目前這霧裏看花、似真似幻的情況來看,事態已然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徹底脫離了掌控,他們不過是風暴中的螻蟻,無力迴天?


    高傑越想,腦袋就越像要炸開一般,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無數細密的小針在裏頭紮著,一下又一下,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滿心無奈,隻能緩緩地搖搖頭,雖說心裏已經對後續可能滋生的麻煩有了幾分模糊的預料,像是在黑暗裏瞧見了些許若有若無的影子,可真要付諸行動,卻感覺像是被一雙無形卻又無比有力的大手死死摁住,四肢百骸都被禁錮,完全沒辦法出手幹預。


    就這麽翻來覆去地琢磨著,不知不覺間,高傑那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裏,四周被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包裹,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的唿吸不自覺地變得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一種強烈到近乎實質的不安,如冰冷的蟒蛇,緩緩攥緊了他的心髒。


    突然,一雙粗糙且有力的大手毫無預兆地從黑暗裏伸出,好似來自深淵的惡魔之爪,如鐵鉗一般狠狠抓住了他的脖子,那勁道大得讓他瞬間大腦空白,根本來不及發出哪怕一點細微的聲音。


    緊接著,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抗的掙紮,下一刻,一股排山倒海般巨大的力量便裹挾著他,像扔破布娃娃一樣,將他給重重地丟飛了出去。


    “啊!”


    高傑猛地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隻覺得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貼身的衣物黏糊糊地貼在背上,難受極了。


    心髒還在胸腔裏瘋狂跳動,一下比一下劇烈,仿佛要衝破嗓子眼兒,掙脫這具軀殼的束縛。


    “大兄弟,你這是在幹什麽?”


    黃旭正坐在桌前,麵前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麵,他嘴裏塞著一大口還冒著熱氣的麵條,腮幫子被撐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盯著高傑問道,嘴邊還掛著幾根調皮的麵條。


    高傑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豆大的冷汗,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他搖了搖頭,緩了好一會兒,等那狂跳的心髒稍微安分了些,才說道:


    “沒什麽,剛才我睡著了,好像是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噩夢。你在這幹什麽呢?”


    黃旭用力咽下嘴裏的泡麵,腮幫子蠕動幾下,騰出嘴來,伸手朝桌子上指了指:


    “我幫你泡上了,都已經好長時間了,你趕緊吃吧,要不然的話一會兒麵就要坨成粥啦。這麵泡久了可就沒那勁道了,吃著不得勁。”


    說著,他三兩口把碗裏剩下的泡麵扒拉進嘴裏,湯汁濺得滿桌都是,站起身來,一邊隨意地在衣服上抹了抹嘴,一邊嘟囔,


    “我下午要跟哥們兒去打遊戲,要是校長找我的話,你幫忙給對付一下,謝了啊。”


    說完,他把泡麵盒一扔,作勢就要往門外跑。


    “別走啊!”


    高傑見狀,一個箭步上前,伸手迅速攔住了黃旭,


    “我有話想跟你說,咱們簡單聊兩句,互相談談。”


    他的眼神裏透著幾分急切,手還緊緊拽著黃旭的胳膊。


    黃旭一臉納悶,歪著頭瞅著高傑,滿臉不情願,眉毛都快擰成麻花了:


    “談什麽呀,咱們現在有什麽可聊的嗎?”


    他撇了撇嘴,又補了一句,


    “你不會是要攔著我,不讓我打遊戲吧?我這都和哥們兒約好了,可不能放人家鴿子。”


    高傑真是被他這副滿腦子隻有遊戲的樣子給氣得夠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裏直歎這小子怎麽就這麽沒心沒肺,火燒眉毛了還惦記著打遊戲。


    不過當下也顧不上吐槽,他深吸一口氣,仔細地想了想,湊到黃旭身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幾乎是用氣聲在說話,小心翼翼地將情況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我和徐柔柔覺得這次比賽不簡單,絕不是普通的競賽。你想啊,這事兒從一開始就透著股邪乎勁兒,各種狀況頻出,我們越琢磨越覺得這背後藏著大問題,說不定有什麽人在背後搞鬼呢。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但我倆已經商量好了,打算去瞧瞧比賽場地。”


    說到這兒,高傑頓了頓,眼睛睜得大大的,緊緊盯著黃旭,神情嚴肅得像個正在宣讀判決書的法官,


    “你別忘了,比賽場地可是關乎咱們這場比賽勝敗的關鍵因素,裏麵說不定藏著什麽決定性的線索,要是能提前摸清楚,咱們這場比賽就多幾分勝算,你難道就不想去看看嗎?”


    聽到高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黃旭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就像兩顆突然被點亮的小燈泡,顯然是被勾起了興趣:


    “有點意思,那咱們什麽時候去啊?我還準備和我朋友開黑呢,得和他們說一聲,別到時候以為我鴿了。”


    “我可跟你說啊,”


    高傑不放心地叮囑道,一隻手還搭在黃旭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捏了捏,


    “要是在那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你可一定得提前告訴我,千萬別到時候自己悶聲不響就往裏衝,萬一要是出了問題,咱們孤立無援的,誰也幫不了咱們,那可就全完了。”


    說完,高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重語氣,


    “放心吧,你一說這些我還能不懂嗎?總之咱們盡快找個時間出發,宜早不宜遲。”


    黃旭重重點頭,應了下來,臉上還帶著幾分興奮勁兒。


    接著,高傑也不再磨蹭,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麵,三兩下把碗扔到垃圾桶裏,掏出手機就給徐柔柔撥了過去。


    電話嘟嘟響了幾聲後接通了,可沒想到,話筒裏傳來的卻是黃木然那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


    “你找柔柔啊,剛才好像出去了,說是跟自己的姐姐要去外麵一趟,手機也落在家裏了。也不知道去幹啥,走得還挺急。”


    黃木然打了個哈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要去睡美容覺了,你乖乖的。”


    “別走啊,我有點情況,想跟你聊聊,你看你現在願不願意談談這些?”


    高傑一聽急了,聲音不自覺拔高了幾分,差點破音,“我的意思是說,目前的情況很不簡單的,咱們要不要提前找個地方碰個頭,商量商量?”


    黃木然一聽這話,瞬間清醒了幾分,趕緊壓低聲音,趿拉著拖鞋,小步走到了自己的床邊,還時不時迴頭瞅瞅門口,仿佛生怕有人偷聽:


    “你不知道金陵這邊比賽的規矩嗎?提前弄清楚場地是犯規的,如果被查出來的話,那就完了,咱們可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我覺得咱們不應該這麽做,風險太大了。”


    “再者說了,咱們要是萬一被查出來,很有可能被終身禁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到那個時候怎麽辦?咱們這麽久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黃木然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臉上滿是擔憂。


    高傑抿了抿嘴唇,想了想,眼神愈發堅定:


    “可是如果我們不那麽做的話,萬一出了問題怎麽辦?你想過這個問題嗎?咱們現在就像蒙著眼在走鋼絲,每一步都可能踩空,要是不多做點準備,到時候摔得更慘。”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總之你相信我這件事情絕對沒問題的,無論還剩下什麽情況,咱們肯定都能拿捏。你去不去?”


    黃旭在一旁聽著,早就不耐煩了,直接伸手把電話奪過去,對著話筒大聲嚷嚷:


    “廢話不要那麽多,年紀輕輕有什麽就談什麽,到底去還是不去,我們兩個可不等你。磨磨蹭蹭的,再猶豫黃花菜都涼了。”


    黃木然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心裏權衡再三,最終還是妥協了:“那好吧,我現在答應你們,我馬上拿衣服下樓。你們在樓下等我會兒,別先走了。”


    不一會,三個人聚集起來,按照戴維拉給的消息,他們悄悄的找到了接下來即將比賽的場館,竟然是一個很破舊的小館子。


    高傑站在那座場館前,滿心疑惑。按常理來講,能被選作重要比賽場地的地方,即便稱不上奢華至極,起碼也該有點高大上的派頭才對。可眼前這座場館,外牆的塗料斑駁脫落,裸露出灰暗的底色,像是一位風燭殘年、衣衫襤褸的老人,在歲月裏搖搖欲墜。門窗的玻璃上滿是汙漬與裂痕,仿佛一張破碎又蒙塵的蛛網,透著衰敗與荒蕪,怎麽看都和他想象中的相差甚遠。


    黃旭和黃木然身為本地人,打從踏入這片地界,臉色就變得不太好看,神情裏透著遮掩不住的異樣,他倆這副模樣,搞得原本就有些忐忑的高傑愈發緊張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搞什麽鬼啊,能不能別這麽神神叨叨的,你們倆到底啥意思啊?”高傑忍不住出聲抱怨,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黃旭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磕磕絆絆地說道:“首先我沒別的意思,其次……我怎麽感覺這兒好像不大對勁啊?”他眼神閃躲,透著幾分恐懼,“我從小就在金陵長大,對這個地方的一些傳說耳熟能詳,總之,特別滲人,你確定要聽?”


    高傑被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惹得心頭火起,沒好氣地嗬斥道:“有話就趕緊說,別在這兒裝神弄鬼的!”


    黃旭無奈,隻好原原本本地把這個場館的事情講出來:


    “實際上,這個場館在金陵的曆史可悠久了,是比較早的競技館。想當年,那可是星光璀璨,數不清的競技明星匯聚於此,在賽場上揮灑熱血,憑借一場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名震天下。”


    他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


    “可誰能料到,人多了就容易出事。有一次,兩個競技明星不知為啥起了衝突,越打越上頭,竟然把場館裏的設施都給砸得稀爛。更要命的是,支撐場館的幾根關鍵柱子,也被他倆發瘋似的弄壞了。刹那間,天塌地陷一般,整個場館就出了大問題,看台坍塌,砸死了不少無辜的觀眾。”


    “其中一個明星,大概是被負罪感徹底壓垮了,事情發生沒多久,就選擇了自殺,結束了自己風光卻又沾滿鮮血的一生。”


    黃旭說得口幹舌燥,又咽了下口水,才接著道,“而另外一個明星,就更不簡單了,是超級巨星鹿鳴晚的師兄。”


    高傑聽聞,整個人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驚得雙目驟然瞪大,眼眶都快撐裂了,滿臉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的嘴巴不受控製地張成了“o”形,大得真能毫不誇張地塞下一個雞蛋,腦子裏亂糟糟的,怎麽也捋不順這突如其來的信息。


    原本隻是來探探比賽場地,沒成想事情七拐八繞,居然又跟那個家喻戶曉、紅透半邊天的超級明星鹿鳴晚扯上了關係,這彎轉得太急,他一時半會兒根本消化不了。


    “你是說那個紅透半邊天的超級明星鹿鳴晚?”


    高傑下意識地又確認了一遍,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帶著難以掩飾的詫異。


    一旁的黃木然忍不住撇了撇嘴,滿臉嫌棄,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黃旭的後腦勺:


    “行了,你別聽他在這兒胡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呀,還鹿鳴晚,我還鹿鳴大爺呢。”


    說著,還白了黃旭一眼,這才轉頭看向高傑,語速飛快地解釋起來:


    “就是兩個人比賽的時候沒控製好力度,出了意外,不小心攻擊到了觀眾,沒他說得那麽玄乎,什麽自殺、邪性的,都是以訛傳訛。其他的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


    黃木然頓了頓,縮了縮脖子,臉上浮現出些許忌憚,


    “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透著股邪性,咱們一會兒要是進去的話,千萬得小心點兒。”


    嘴上雖然這麽說著,可黃木然腳下的步子並沒有停下,帶頭朝著場館裏麵緩緩走去。每往前一步,那股陳舊腐朽的氣息就愈發濃烈,仿佛要將他們幾人吞噬。


    幾人剛走出不遠,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猶如一條冰冷滑膩的蛇,悄無聲息地順著脊梁爬上後背。


    好似有一雙隱匿在暗處的眼睛,正惡狠狠地死死盯著他們,那目光猶如實質,冰冷刺骨又充滿惡意,讓人不寒而栗。


    一瞬間,三人像是被同一根無形的線拉扯,齊刷刷地迴頭觀望。


    僅僅一眼,一股緊張又刺激的感覺便如洶湧的電流般,瞬間躥遍全身,心髒猛地一縮,緊接著就失控般瘋狂加速跳動起來,“咚咚咚”的聲響在胸腔裏擂鼓般轟鳴。


    高傑卻在這令人膽寒的驚悚之中,莫名覺得這種滋味有點熟悉,他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嘴裏喃喃自語:


    “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呀,好熟悉啊。”


    隻是此刻,恐懼攥緊了他的思維,一時半會兒,他怎麽也想不起來究竟何時有過這般相似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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