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夜七的診治,發現此次中毒算是陰差陽錯。


    張嬤嬤本是看著蕭亦然疤痕遍布,應著藥理,熬了點兒七星草的藥水添到浴桶裏。


    七星草是種名貴藥草,因著養顏養膚有些效用,一般隻有宮裏的貴人配得享用。


    誰知道蕭亦然沾不得這東西,虧得被發現得及時,才有了此次死裏逃生,再晚些,可就一命嗚唿了!


    穩定下蕭亦然的病情後,李厲就命雲歧將人背走,找了提前備好的馬車從小道離開。


    待他清掃完所留痕跡後,就一路輕功趕了上去。


    明悟帶人到達的時候,那裏已經人去樓空。


    “氣死老……咳,貧僧了!究竟是誰敢抓我女兒,真是膽大包天!”


    昨日聽到有人在鎮上北邊的山下見過形跡可疑的人,明悟早早的就帶了人去圍堵,誰知還是撲了個空。


    看著搜出來的燒得還剩一半,針腳粗糙的小僧衣,明悟不用刻意查看,就知道是出自他之手,正是給女兒蕭亦然改的。


    降佛大會已經結束,寺裏可調動的人多了許多。


    如今有人在斷腸寺附近拐走了他女兒,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打他臉。


    明悟在還是蕭尋風的時候,就是個恩怨分明、有仇必報的爽直之人,要不是主持派了人盯著他,他早拿著大刀追殺去了!


    “究竟是誰抓走了然然,難道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嗎?”


    慧遠不相信,離了明悟,挨著屋子尋找。


    讓他失望的是,這些屋子都是最普通的泥坯房,內中陳設更是簡陋,尋不到半點兒異常。


    一行人無法,隻得氣勢低落的迴了斷腸寺。


    蕭亦然再次醒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眾人對她的小心翼翼,就連一直冷漠對她的雲歧,都破天荒的喊了一聲“主人”。


    他能有這番轉變,定是又被李統領責罰了吧,她想。


    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想要坐起來緩緩酸軟的筋骨,張嬤嬤小心的將她扶了起來,順便說出了她期待已久的答案。


    “公主,這兩三日你的眼睛就能完全恢複了。”


    張嬤嬤不敢再讓她的眼睛瞎下去,夜七說過,經過七星草事件,眼睛的毒要是再不解,以後就都看不見了。


    蕭亦然是為晉國複仇的希望,可不能就這麽折了!


    張嬤嬤給她喂完藥,放下床榻周邊的素色紗幔擋風,叮囑雲歧好生照看著她就走了。


    蕭亦然靠在軟枕上,不需要眼睛掃視,光憑耳朵都能辨出,身處的屋子比之前所在大了不少。


    因為沒有嗒嗒的破草皮,有的是相互撞擊、清脆悅耳的珠簾。


    她深知自己逃不掉,念著這裏的人一時半會兒也沒對她不利,就暫且安下心來,先將眼睛恢複了再說。


    撐著床榻將身子坐得更起來,扯了被子高高的蓋到脖子處,沒有大麵積的冷風鑽進來,她才將手臂伸出去。


    “雲歧,有糖嗎?剛才的藥有些苦。”


    糖?


    他一個暗衛哪兒來的糖!


    雲歧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有人伸手朝他要糖吃,隻覺得極為荒誕。


    糾結間,隱在紗幔後的人又軟軟的說話了,隻是那話帶著些許的嫌棄。


    “李統領說你是極優秀的暗衛,才讓你保護我,可你連糖都拿不出來……”


    她將後邊的話隱去了,雲歧卻知道她想說什麽。


    連糖都拿不出,算什麽優秀的暗衛!


    可拿不拿得出糖,跟他優不優秀有什麽關聯?


    雲歧那冷如磐石、無情無欲的心多了一絲暴躁。


    沒有迴話,斜著眼睥了坐在床上伸出手、坐等吃現成的人一眼,轉頭就朝外走去。


    蕭亦然隻聽到珠簾猛然間相互重擊的聲響。


    側耳一聽,輕巧的腳步聲迅速遠去,這情形,分明是跑遠了。


    蕭亦然撇撇嘴,自語道:“不會那麽小氣吧,問他要顆糖都能不理我?小和尚的肉包子被我拿走,都沒有說什麽呢。”


    雲歧是那種小氣的人嗎,跑出去還不是為了給她這祖宗找糖。


    眼下所在為望雲山莊,建在高山峽穀之間,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不是山莊裏的人根本上不來。


    這個地方,是李厲訓練暗衛的所在。如此肅穆的地方,哪裏能尋到半顆糖呢?


    雲歧將事情告知張嬤嬤,張嬤嬤也有些犯難。


    望雲山莊隱於崇山峻嶺之中,距離最近的小鎮,來迴最快也要大半日的時間。


    李厲訓完底下的人,來了旁邊的大廳,見張嬤嬤犯難,便將事情重新踢給了雲歧。


    “她是你主人,你得盡心盡力的照顧。主人有任何吩咐,你都得做到。”


    李厲將重音全放在了“你”上,頓了下補充道,“前段時間不是有人在斷腸崖附近發現蜂巢了嗎,或許能采些蜂蜜。”


    李厲剛說完,張嬤嬤就手快的給雲歧塞了個洗幹淨的陶罐。


    “雲歧啊,快去快迴,莫讓公主等急了!”


    看著張嬤嬤滿臉的愛憐,雲歧心情愈發暴躁。


    蕭亦然躺在床上都快要睡著了,她根本沒寄希望於雲歧會給她找糖,想吃糖不過是隨口說說,打破那讓她難挨的沉悶氣氛。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深諳此理。


    她與父親待在斷腸寺不就是麽,總是憂心做錯了事,惹惱了主持,會被掃地出門。


    忽然手中被塞了個小碗,隨之響起的還有雲歧略顯氣喘的聲音。


    “隻找到蜂蜜。”


    蕭亦然捧著碗嗅了一下,自帶冷意的香甜之氣,爭先恐後的朝口鼻湧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舀了一勺即將喂到嘴裏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朝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遞去。


    “你要嚐嚐嗎?有人跟我說過,吃了糖,心裏就不苦了。你吃了糖,傷口就不那麽痛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嗓音格外的輕,就像是想到了什麽過往,眼眶泛起了濕意。


    她努力了很久,都想不起“有人”具體是誰,隻隱隱記得那人麵對她時,輕言細語的溫柔。


    她雙眼無神,表情卻格外真誠,雲歧沒有迴話,她便一直那麽舉著。


    見到如此執拗的蕭亦然,雲歧無聲的歎了口氣。


    她明明看起來那麽軟弱,性子卻難掩堅韌,明明有著沉重的過往,態度卻很樂觀,明明誰也不信,卻又願意展露關懷。


    她的身上,真是有著巨大的謎團!


    “你吃吧……我不喜歡吃糖。”


    雲歧出聲解釋,話語少了一分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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