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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葛家人還真是任性,說走就走,連個招唿都不打。”


    杜衡搖頭自言自語著向殿外走去,禦陽和荃蕙早已跑到箱子旁邊好奇地打量起來。


    箱子由上等的金絲楠木製成,表麵用浮雕金漆繪著鳳求凰的圖案,角上更以純金鑲嵌寶石的龍頭做裝飾,顯得整個箱子華美而大氣。


    “小哥,你說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這麽大個!”荃蕙敲敲箱子,傳來一陣空空的聲音。


    “箱子這麽漂亮,裏麵的東西肯定差不了。”禦陽從箱子後麵轉過來,撫摸著箱子角上的龍頭,“想知道是什麽東西,打開看看不就行了。”


    “等等!”杜衡按住禦陽的手,“葛家送來的東西,還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他想起那日在瞿家莊外,葛蔓連碰都沒碰那老道一下,老道就灰飛煙滅的樣子,不禁心有餘悸。


    荃蕙道:“芳姐姐,你疑心也太重了,這可是你大喜日子的賀禮,他總不能送你一箱毒藥吧?”


    杜衡眉頭深鎖。


    禦陽把耳朵貼在箱子上,發現裏麵並沒有什麽動靜,又趴在地上嗅了嗅箱子底部的縫隙,自言自語道:“好香啊……”


    “什麽好香?”慕予走過來問道。


    禦陽指指箱子,道:“這裏麵好香,好像是什麽花的味道,以前從來沒聞過。”


    “香嗎?我怎麽聞不到啊……”荃蕙使勁抽動著鼻子,然後向杜衡撒嬌道,“哎呀芳姐姐,你就讓我打開來看一看嘛……”


    杜衡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慕予,見慕予點頭,便一揮手道:“開吧開吧!真拿你沒辦法。”


    禦陽和荃蕙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抬起來。


    箱子一起,頓時香氣四溢,如千樹花枝同時盛放,惹得林間的鳥兒一陣歡鳴。


    杜衡走近,發現這箱子裏的東西似乎是一個紫玉的熏香爐。香爐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古樸溫潤的光芒,精致的鏤空雕刻著眾仙朝聖的圖案。嫋嫋紫煙從爐中升起,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徐徐縈繞,聞之使人神清氣爽。


    “什麽味道,這麽好聞?”杜若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


    杜衡一笑,道:“看來這香當真厲害,連杜家二姑奶奶的大駕都驚動了。”


    杜若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杜衡,而是朝慕予道:“小叫花,這是什麽香,你知道嗎?”


    還沒等慕予答話,荃蕙卻悵然凝視著香爐,幽幽道:“這是彼岸花香……”


    慕予奇道:“你認識?”


    荃蕙點點頭,道:“我小的時候,爹爹常常讓我天還沒亮就上山去割豬草。雖然很辛苦,但那也是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候了。”


    荃蕙微微仰起頭望著天邊,眼底一片朦朧,似乎陷入了某種迴憶。


    “在山邊靠海的那一側,開著一大片一大片的彼岸花。那些花紅的像火、白的像雪,早晨的太陽一出來,光照在花海上,就好像天上的彩霞落下來一樣好看,那香氣我永遠都忘不了。可惜,我爹爹不喜歡花……有一次我帶了一束彼岸花迴家,爹爹好生氣,把我揍了一頓,說我貪玩不好好幹活,還把花踩爛了……”


    說著說著,荃蕙便哽住了,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慕予歎了一口氣,上前握住了荃蕙的手。


    杜若咂咂嘴,道:“我還以為我父君待我嚴厲,沒想到你爹對你更狠。你這爹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麽區別,還不如死了呢……”


    杜衡一拉杜若的袖子,杜若趕緊閉上了嘴。


    正在所有人都沉默之際,禦陽忽然指著不遠處的棗林,大喊道:“你們快看!”


    隻見香薰的紫煙籠在樹間,漫山遍野的棗樹突然開始齊刷刷地抖動,眨眼之間,樹梢上竟開出了點點黃花,甜絲絲的香氣混雜著彼岸花香彌漫開來。不一會兒,那如星的黃花綻放之後又紛紛飄落,滿地金黃,樹尖上又結出了葡萄大小的青色棗子。


    周圍灑掃庭除的弟子們見了這奇景,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駐足張望,驚叫連連。


    “這這這……這是……”杜若驚得說不出話。


    慕予走到香爐邊,拈起一點掉落出來的香灰,放在鼻尖聞了聞,道:“難怪,這裏麵有燭陰骨,焚之可令死物複生,是難得一見的奇珍。甘棗的棗樹曾遭大難,如非千年再難結果。可若有了這燭陰骨,不消三日便可使這漫山的棗樹重獲豐收。”


    荃蕙大喜道:“真的嗎?我們又有棗子吃啦?”


    慕予點點頭。


    杜若“切”了一聲,道:“棗子有什麽好吃的,從小吃到大,早就吃膩了……”


    杜衡冷笑道:“葛君還真是消息靈通,連我杜家遭難,樹不結果都知道。他可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荃蕙跳到杜衡身邊,道:“芳姐姐,你也不要老把別人想得那麽壞嘛。葛君在婚期將近時送了這香爐,可能想在你大婚之日,有滿山的紅棗子給你添些喜慶。而且,收了棗子,還可以招待客人,這不是好事嗎?”


    杜衡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顯得心事重重。


    “公子……”禦陽望著杜衡,道,“你不喜歡這香爐嗎?要不要我幫你把它收起來?”


    荃蕙小嘴一撅,道:“收起來幹嘛呀?難道你不想在芳姐姐大喜那天,看見滿樹的棗子嗎?而且甘棗山要是棗樹都光禿禿的,客人們會怎麽想啊……”


    慕予撫摸著杜衡緊鎖的眉頭,柔聲道:“這東西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不過是讓山間的花草生得快些。你若不喜歡,收了便是。”


    杜衡望著慕予,道:“你喜歡嗎?”


    慕予輕輕點點頭,眼中溫柔似水。


    杜衡看了一眼香爐,目光變得柔和,微笑道:“那就放在這裏吧。”


    荃蕙拍手笑道:“還是慕予姐姐說話管用!”


    她向殿內望去,用胳膊肘捅了捅禦陽,道:“小哥,你說這個禮物這麽厲害,那堆裏會不會也有什麽好玩的東西?”


    禦陽笑道:“想知道?拆開看看不就行了?”


    兩個人興高采烈地朝大殿跑去,杜衡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也跟著走進大殿。


    幾個人坐在堆積如山的禮物旁邊,一個接一個地拆著禮物。然而拆了半天,也無非是些古玩字畫、寶石首飾之類,再沒什麽新奇的了。不過,雖然沒什麽稀奇的,但這些東西成色甚好,一看便知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看得出送禮的人也是破費了不少的。


    拆完的禮物被弟子們一個個分門別類搬到裏麵去,幾個人拆了一個時辰,才終於拆完了大半。


    荃蕙捶著酸痛的胳膊,又拿起一個柱狀的盒子,道:“這個肯定又是個瓶子什麽的,一點都不好玩。”


    禦陽拿過荃蕙手中的盒子,兩三下拆幹淨,一個精巧的玉淨瓶出現在手中。那玉瓶玲瓏剔透,翠色的瓶身上結著霜花一樣的紋路,煞是好看。


    “你別不識貨,這可是好東西!”禦陽吹了吹瓶口,發出一陣輕靈的迴聲,“等以後你成親了,可不見得有人送你這麽好的禮物。”


    “切,我才不稀罕!”荃蕙一嘟嘴。


    “不過……”禦陽舉起玉淨瓶透過亮光看著裏麵的霜花,“他們不是不喜歡慕予姑娘嗎?怎麽還送這麽多好東西……”


    “誰?誰不喜歡慕予姐姐?”


    “就來道喜的那些人啊,他們表麵上說的好聽,可是我也總聽見他們背地裏說慕予姑娘是看我們杜家的權勢,故意迷惑公子的……”


    禦陽手上還在不停地拆禮物,完全沒有看見杜衡兄妹倆朝他使眼色。


    “他們還說什麽一個凡人做了杜家君後,將來肯定不能服眾,搞不好杜家連仙首的位置都保不住了,剛好可以讓他們來坐一坐。還說什麽,要是慕予姑娘懷了杜家的孩子,那孩子定然不是純正的仙族血統,到時候讓一個小雜種來繼承君位,那杜家肯定就徹底完蛋了。他們還說……”


    禦陽還要再說,杜衡見慕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使勁踢了禦陽一腳。


    禦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猛地抬起頭來,向慕予抱歉道:“慕……慕予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耳朵好使,這些都是我聽那些人在背後偷偷講的,他們以後也不敢當著你的麵講的……”


    杜若扶住額頭,又使勁踹了禦陽一腳。


    禦陽癟了癟嘴,再也不敢說一個字,隻是悶頭拆禮物。


    慕予的臉色冷若冰霜,她默默地站起來,向眾人點了點頭,便無聲地出去了。荃蕙氣唿唿地打了禦陽一拳,趕緊追了上去。


    慕予疾步如飛,頭也不迴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慕予姐姐!你慢點走,等等我呀!”荃蕙一個飛身跑到慕予身邊,拉住她的衣角,道,“你別聽小哥胡說,他腦子不夠用,說不定是他理解錯了,那些人沒有不喜歡你的意思的……”


    慕予冷冷道:“別人怎麽想,他不說我也知道,你無需多言。”


    “哎呀……”荃蕙憤憤道,“這個小哥也真是的,怎麽什麽話都講呀……慕予姐姐,你不要聽他的,你以後一定是最厲害的杜家君後!不會仙術,可以學啊,你看我不就學會了嗎?你這麽聰明,肯定學得特別快,將來,把那些亂講話的人都打趴下!”


    慕予停下腳步,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其實,有時候我覺得,禦陽小哥似乎不喜歡我,這些話也許是他故意說給我聽的……”


    荃蕙拉住慕予的手道:“姐姐!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他怎麽會不喜歡你?”


    慕予望著荃蕙天真的大眼睛,黯然道:“之前我們一起去引開夜行遊女的時候,他便很少同我講話,我在甘棗山的時候,他也很少同我來往。大部分時間,小哥都是跟著阿衡,每每阿衡向我示好的時候,他總是顯得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


    慕予望著東邊,喃喃道:“那次在曆兒峰,阿衡第一次跟我說,想讓我做他的妻子。可話還沒說完,小哥就不知從什麽地方跳出來,有事把阿衡拉走了……”


    荃蕙瞪大了眼睛,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應該不是故意打擾的吧……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慕予搖搖頭,垂下眼簾,道:“那些我做不好君後之類的話,小哥怕是已經藏在心裏很久了……”


    “沒有的事……”


    荃蕙說這話時有些心虛,她還記得那次因為這個話題,杜衡和禦陽大吵一架,差點把禦陽趕下山的事。


    慕予好像看穿了荃蕙的心思,歎了口氣,苦澀道:“在這甘棗山上,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是個突然闖進他們之間的陌生人。也許,小哥對阿衡是有心意的,所以才對我如此介意。”


    “心意?”荃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哥能對芳姐姐有什麽心意?他們兩個不都是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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