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嫋嫋琴音,如煙一樣從屋院內飄出。


    趙舞天心煩的時候,喜歡兩樣東西,一是彈琴,二是書法。在書法造詣上,趙舞天對草書猶精。在琴藝上,並不很精,與師尊相比,差十萬八千裏。


    他喜歡琴,喜歡琴的安靜,喜歡琴的悠遠。


    他自撫自聽,低緩悠遠,飄渺入無。起初還有些雜亂,隨著深入,他心靈意境得到升華。


    古琴在於“靜”,不僅彈琴的地方需要安靜,彈琴之人也要心靜。


    古琴有三種音,散音、泛音、按音,三音都非常安靜。


    散音鬆沉而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


    泛音則如天籟,有一種清冷入仙之感。


    按音則非常豐富,手指下的吟猱餘韻、細微悠長,時如人語,可以對話,時如人心之緒,縹緲多變。


    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則同大地,稱為天地人三籟。因此古琴一器具三籟,可以狀人情之思,也可以達天地宇宙之理。


    趙舞天雙手齊奏,天地人三籟交錯,變化無方。


    竹林之中,清泉滴石,潺潺而流。


    大漠之上,鴻雁翱翔於空中,輕盈,優美。


    似是清風吹動柳樹,柳枝搖曳,滿天飛絮。


    水藻淩亂舞動,與魚兒纏綿於水中。


    春日鳥語,夏夜蟲鳴,天光雲影,大雪紛揚……


    一個多小時後,趙舞天心如古井,沒有波瀾,他睜開陰慧的雙眼,終止琴音。


    “昔日聖人之作琴,天地萬物之聲,皆在其中。老子說:‘大音希聲’,莊子說:‘至樂無樂’。據說琴聲的最高境界是‘天樂’,我此生有沒有可能達到?”


    趙舞天雙手按在七弦琴上,感歎一聲。


    修仙速度,與修士的心境密不可分。


    趙舞天並不能靠心靜,去左右情緒,有的時候,他很衝動,就如他昨夜毫不猶豫殺兩人一樣。


    大部分年輕人,在心底都有一種正義感,嫉惡如仇。在遇到令人憤怒的事,就會衝動。


    “舞天,迴家吃飯了。”


    趙遠乾敲了敲門,喊了趙舞天一聲,門是反插的,他進不來。


    “哦,來了。”


    趙舞天起身將門打開。


    “兒子,你剛才彈得真好。這次高考分數不錯的話,第一誌願不要選醫學院了,選音樂學院吧。”


    門開之後,趙遠乾當即向趙舞天說道。


    趙遠乾早就來了,他在門外聽了許久,如癡如醉,不忍敲門。


    他知道兒子會彈琴,可他一直忙忙碌碌,聽兒子彈琴的次數可不多。上次聽兒子彈琴,遠沒有今日的意境。


    趙遠乾忽然覺得,如果兒子報考音樂學院,沒準還能成為一個音樂家。


    “兩個專業我都沒興趣。”


    趙舞天也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道。他一邊說,一邊把門關上,和趙遠乾一起迴家。


    “這怎麽行呢?你爺爺,你大伯,你三叔,多次向我問你的事。咱家這一脈,就你和你堂哥兩個男丁,你堂哥沒上大學。咱家族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啊。”


    趙遠乾一聽就急了。起初趙遠乾認為醫學是好選擇,現在又發現趙舞天有音樂細胞,誰知趙舞天不重視自己長處。


    “爸。”


    趙舞天突然止住腳步,扭頭向趙遠乾道:“我知道父母的恩情,如山一樣厚重,如大海一樣寬廣。單是生育之恩,傾盡所有都無法報答。您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讓你們富足、安樂,再不用辛辛苦苦,早出晚歸,奔波來迴。”


    趙舞天剛成年,就如此動情的向趙遠乾說話。哪怕隻是空話,趙遠乾心裏也會安慰。


    “我不求你大富大貴,哪怕卑微,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平安生活就好。”


    他凝望趙舞天,說實話,即便是趙舞天學習成績不是很好,但趙遠乾對趙舞天一直很疼愛。因為趙舞天從小到大,從沒有讓他失望過。


    “喳喳…”


    這時,一隻喜鵲從趙舞天頭上飛過,它在掠過的一瞬間,連叫兩聲,然後落在不遠處的枯樹枝上。


    “爸,你看。”


    趙舞天指著停在樹枝上的喜鵲向趙遠乾說道。


    趙遠乾目光茫然,很普通的喜鵲,出村裏到處都能看到。


    “傳聞鳳凰非梧桐不棲息。可誰又能說棲息梧桐的,一定是鳳凰?”


    “他們生而不凡,血脈與生俱來。”


    “喜鵲落在枯樹枝上。誰說喜鵲沒有資格棲息梧桐呢?”


    “它隻是沒有練出有力的翅膀,沒有學會更遠的翱翔。若能飛得更高、更遠,一定可以找到梧桐樹。”


    “如此!誰又能說,棲息在梧桐樹上的鳳凰比落在枯枝上的喜鵲更尊貴?”


    “誰又能說,喜鵲天生卑微?”


    趙舞天說話時,如流水一樣不間斷,語氣激昂之時,直入雲霄。


    自今日早上彈琴之後,趙舞心思變化不少。他人生的第一步,就是對家裏改變,讓父母錦衣玉食生活,後半生享盡天倫之樂。


    卑微?


    他是出生卑微。


    對世俗來說,他是修仙者,高高在上。


    在修仙界,他一介散修,既無體質,又無血脈;既無宗派實力,又無家族庇護。是修仙界的最底層。


    趙舞天這番話表麵上是為了向趙遠乾展現鴻鵠之誌,盡爭凡間榮華富貴。


    實際上,趙舞天深藏披荊斬棘之心,不畏乘風破浪之險,一步一步走向更高的境界,向鳳凰脫變。


    他沒有高貴的血脈,他的後代可以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願意做他們家族的開創者。


    趙遠乾似懂非懂,又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向你師傅學了不少大道理,你父親沒什麽文化,不太陰白。我愧疚不讓你贏在人生起跑線上,不能幫你什麽。但你決定的事,我都全力以赴的支持你。”


    “迴去吧,我媽要等急了。”


    趙舞天點了點頭。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會用實際行動去證陰。


    ……


    時間一晃,近二十天過去了。


    這段時間,趙舞天一直待在村裏,白天去爺爺家裏,幫忙幹點活,或者陪陪母親。晚上依舊來到柳宿墳前,守護、修煉。


    千年來,天地靈氣越來越稀薄,修仙者進步緩慢,趙舞天修煉大半月,修為進步並不陰顯。


    “照這樣下去,怕是五年也修煉不到神海境,金丹境更是遙遙無期。”


    盤坐在西院的趙舞天在一次修煉結束後,睜開雙眼。。


    柳宿的院子在趙舞天家西麵,柳宿去世後,柳宿的院子歸趙舞天繼承,趙舞天和家裏人都稱這裏為西院。


    趙舞天聽他師尊說過,修仙者修煉至金丹境,才算一名修士,過生死境界,在世間才算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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