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蘇治等人的麒麟衛在大理寺獄備案後離開;蘇治貼著牢房的牢門,伸出一隻手招唿獄卒:“你你你……快過來。”


    “蘇公子,您犯什麽事了,怎麽進了咱自家的獄?”獄卒將手兜在袖子裏,伸著脖子笑嘻嘻的走來,頗具攀附之意卻絲毫沒注意場合,這笑容看來真就不壞好意。


    “你丫的,笑屁啊!”蘇治給人腦門一記重擊,


    “錯了錯了,公子錯了!”獄卒立馬哈腰討饒。


    蘇治道:“快去叫我爹過來,告訴他有驚天大案,有人陷害他兒子,快去!等本公子出去必有重賞。”


    “誒,好好,公子稍等。”獄卒領命時頻頻點頭,就要轉頭離去時又被蘇治給叫住了。


    “等一下,先拿三套幹淨的衣裳來,凍死本公子了,酒、肉也給本公子上點。”蘇治掂了掂自己濕漉漉的衣裳,順帶還吸了吸鼻子,說著說著一個寒顫愈覺寒冷,整張臉都皺到一團了。


    “好嘞好嘞!”獄卒又應道,說完歡快的離了牢房。


    這確定是來坐牢的嗎?簡直和自己家沒兩樣啊!另外兩個互看互迷,蘇澤臉皮有些薄,本就煩事在身難以寢食,他抖著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堂兄,這樣不好吧。”


    人家蘇治行方便,這不是平白遭蘇治的白眼嗎?死要麵子活受罪!好在蘇治是好客之人,也沒計較,自家兄弟更無需計較;蘇治爽快道:“自家地盤我做東,別客氣,就在這吃好喝好睡好,要是覺得這牢房擠的慌,我們可以開單間的嘛!”


    “……”嗯?還真把這裏當自己家,坐牢竟也有坐牢的待客之道!蘇澤頓時破防了,他的小心靈遭受了巨大的傷害;適才在貢院時,蘇治一個勁說自己是被冤枉的,為什麽一到這裏心就這般大了?蘇澤問道:“堂兄,你不覺得此事有蹊蹺嗎?”


    “蹊蹺是蹊蹺,大庭廣眾之下我也把冤枉喊了,沒人管我們啊!這裏就更加四下無人啦,喊冤給誰看啊?”蘇治說著說著就把外衣脫了,他看起來是個心大的鐵憨憨,看待事情也算清透,敢在眾人麵前言旁人不敢言之事,隻是在旁人看來他說的就是沒過腦子的糊塗話,“我們是魚肉人家是刀俎,詆毀一個人容易,可要自證清白難如登天,不如過一天是一天,大不了不出去了!”


    蘇澤蹙眉,又喊道:“堂兄……”


    “誒誒!不過你們放一百個心,我爹這大理寺卿的名號名聲在外,一定會查明真相的,過不了多久就會出去的啦!”蘇治煩躁了,直接拿話搪塞蘇澤,順帶把裏衣也給脫了,然後隨意往地上一扔。


    “衣服、酒肉來嘍!”那獄卒手捧衣物,衣物上還架著一個托盤,托盤上好酒好肉,美滋滋!


    “快快快,凍死本公子了,先換身衣服,再喝口好酒暖暖身。”蘇治欣喜接過東西,簡直來得太及時了。


    獄卒將東西送進去,諂媚道:“那小的現在就去叫少卿大人了?”


    “去吧去吧!”蘇治爽快道;獄卒再次離開,就這樣蘇澤和羅韞二人被蘇治忽悠著脫衣換衣、吃肉喝酒。


    蘇治微醺後說睡就睡,留二人忐忑不安,酒肉他兩也就沾了那麽一丟丟吧!直到過了四更天大理寺少卿蘇耀才過來,這時羅韞也沒熬住倒頭睡去,蘇澤到底沒他們心大,難以安眠。


    蘇澤見人,喚道:“二伯父。”


    羅韞聞聲驚醒,也抱禮喚了一聲:“蘇大人。”


    蘇耀問道:“這怎麽迴事,你們不是在貢院考試嗎?怎麽就扯上科舉泄題案了?”


    蘇澤道:“二伯父,我們沒有夾帶也沒有買題,那些考官卻從我們的號房內搜出了考題答卷,這一定是有人事先把答卷放進了號房內,恐怕泄題之事是衝著大伯父去的。”


    蘇耀再問:“他們為何突然搜查號房?”


    “有人夾帶;一位將軍越過三位考官直接下令搜查,他好像是陛下派來的,如此嚴苛應該也是為了陛下的社稷著想,以免科考有水分充注。”蘇澤如實相告,並將自己的想法一並說了出來。


    “陛下……”蘇耀默念,由於攝政王府的變動,他不免會往齊銘身上想,是不是齊銘忌憚蘇氏而做的手腳;蘇耀皺起了眉頭,又問:“科舉是否因此事而停考?”


    蘇澤道:“應該沒有。”


    “知曉了。”蘇耀搖頭一歎。


    蘇澤覺得不對勁,也皺了眉頭試探道:“二伯父的意思是……這樣的話我們三個豈不是被今年科考除名了?”


    “是。”蘇耀肯定道,為了防止蘇澤亂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是衝著蘇氏來的,至於是誰,還要查過之後才知道。”畢竟,除了齊銘可以做手腳以外,還有可能是攝政王,也可能是沈獻慶。


    熟睡的蘇治好像聽到了談話的聲音,猛的坐起來,轉頭一看,展露笑顏,喊道:“爹,您來啦!”


    “你……唉,繼續睡吧!”蘇耀看了眼蘇治,他對他的兒子真的是嫌棄無比,這種老父親看待眼前人的滄桑,那叫一個無可救藥。


    “蘇少卿這麽快就收到消息了?”隻聞其聲為見其人,眾人聞聲向甬道瞧去,昏暗的監獄甬道上慢慢走來一個人,玄色的衣袍,再往上看一個暖手爐映入眼簾,齊銘有些不苟言笑又有點慵懶倦怠,總之滿臉寫著不近人情。


    “陛……陛下?”蘇耀驚目疑聲,迴頭慌張一禮,“臣該死,有失遠迎。”


    蘇治、羅韞跪下皆道:“國子監學生叩見陛下。”


    “嶽城蘇澤叩見陛下。”蘇澤慢了半拍,也立即跪了下來;又或許不是因為遲鈍而慢了,是因為他在想蘇耀說的話,他似乎已經將齊銘代入了泄題之事中,齊銘就是那個行栽贓之人。


    齊銘伸手扶了一把蘇耀,越過蘇耀直言問那三人:“你們就是涉事之人,是誰把題目告訴你們的?是蘇學士嗎?”


    蘇治一磕頭,鄭重喊道:“陛下,我們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還請陛下明查啊!”


    “蘇治,你還真是一點沒變,你看看隔壁家沈均已位至兵部侍郎,你還是個學生;如今證據確鑿,你卻狡言栽贓陷害,朕的貢院當真這般汙穢不堪嗎?”齊銘嘴角上揚,玩心一上來便笑諷蘇治,談笑間又不失帝王威嚴,隱隱約約的怒意藏在戲謔中,足見風度。


    蘇耀低頭作揖,道:“陛下,犬子慌不擇言汙了聖聽,還請陛下見諒。”


    齊銘微笑,又扶了一扶蘇耀,教責道:“子不教父之過啊!蘇少卿也應謹言慎行才是。”


    蘇耀道:“是。”


    “陛下莫不是已經認定了是蘇學士泄題……”蘇澤似乎有點看不下去,一咬牙便駁了上去,要比勇那不得比蘇治高了一個層次?蘇治拽了拽他的衣裳,試圖讓他閉嘴,瘮得慌啊瘮得慌。


    “把他們提出去,朕倒要問一問,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泄題!”齊銘威聲打斷,不見戲謔亦失了笑顏,帝王之氣乍現,怒已顯現在表麵。


    蘇耀替人捏了一把汗,勸阻道:“陛下,這深夜過堂於禮不符。”


    “太傅、丞相、學士朕都請來了,朕可以等上兩個時辰直至天明,隻是他們積極配合朕難不成要駁了他們的好意?當然,蘇少卿也可以把他們晾在一邊,拖到天明再過堂。”齊銘甩袖轉頭便走。


    “臣不敢怠慢。”蘇耀應答後,招唿人把他們三人提了出來。


    公堂上,齊銘正襟危坐,韓內侍、蘇耀站在齊銘左側,堂下兩人跪在冰冰涼的地上,蘇澤被押至刑凳上,就這麽一棍一棍的打了下去,蘇澤咬牙不招認也不向齊銘認錯,就如一頭倔驢吞聲硬挨。


    足足二十棍了也不見停,蘇耀捉急啊,腿腳都有些不聽使喚了,正要踱步欲言之時,馮介、沈獻慶、蘇煥陸陸續續來到此處。


    馮、沈二人正欲行禮,蘇煥瞧了眼被打的蘇澤,禮也沒行便端著一副老糊塗的樣子指著蘇澤疑道:“陛下這是?”


    “朕就提前問一問,不過什麽也沒問出來,停下吧。”齊銘知道自己過分了,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獄卒停了手上的活,將蘇澤從刑凳上拖了下來,齊銘又補充了一句,“有把硬骨頭本是極好的,隻可惜搭在了不該說的話上。”


    蘇耀道:“陛下,人都到了,便開堂過審?”


    馮、沈二人禮也沒行成,便準備下跪順應公堂的規矩,蘇煥也撚袍欲跪,齊銘道:“沒查清楚之前,三位愛卿就不必跪了。”


    三人皆頓了頓,站直了道:“謝陛下。”


    羅慎獨被帶了上來,他看見齊銘主位,眉目一慌立刻跪了下來,匍匐著不敢發言;蘇耀開始主持公堂,道:“堂下何人?所犯事由。”


    羅慎獨道:“臣翰林院侍讀羅慎獨,犯科舉泄題事,是臣將試題盜給了犬子羅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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