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


    蘭枝叩了三迴門,仆從才懶洋洋的出來開門,看見在府外等候劉娥姬,先是有些恐慌的咽了咽口水,才規規矩矩的把人請了進去:“娘娘請進。”


    說實話,劉府是劉娥姬能不多踏足就不多踏足的地方,她無視這裏的一切,直徑入了劉氏祠堂;劉娥姬虔誠的上了一炷香後,通政使劉昌平才急急忙忙趕來,還有他的妻子劉李氏。


    “恭迎德妃娘娘。”劉昌平抱禮道,劉李氏畏畏縮縮在他身後,他便將劉李氏硬拽了出來。


    劉李氏嚇得直接跪了,道:“恭……恭迎德妃娘娘。”


    至於劉李氏為何這樣怕劉娥姬,劉娥姬不知道原因,多半是齊銘有所警告,至於齊銘究竟做了什麽,大家也不得而知;隻知那時的齊銘荒誕無稽,劉李氏無故失蹤三天,迴來時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再後來劉府的名聲一度下滑,剛巧應證了劉娥姬的詛咒,通政使劉昌平功名盡毀。


    如今劉昌平唯唯諾諾投奔了齊延,借張氏一事聲名大噪,也算是熬出了頭;劉娥姬活的自在怨念早已消散,她冷道:“劉李氏不必行此大禮;本宮找堂兄。”


    劉李氏頻頻磕頭:“謝娘娘……謝娘娘……”


    “小妹!”一聲親昵打破了這裏僵硬的氣氛,劉令午睡才起,聽聞劉娥姬迴來便火急火燎的趕來,他拽著還未蹬平整的靴一蹦一跳、姍姍來遲,卻見劉李氏顫顫巍巍,他便蹙眉喚道,“母親,起來啊!”


    “堂兄遠道求學,及冠時才入的錦安,今年春闈,不知有幾分把握?”劉娥姬目的使然,已有開門見山之意。


    劉李氏起來,劉令才露笑顏,與人繼續交談:“幾年未見,小丫頭越發標誌了,聽聞你入宮……”


    “令兒不得無禮,這是德妃娘娘。”劉昌平立馬斥道。


    劉娥姬冷聲道:“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與堂兄有體己話要說。”


    劉氏宗祠,青蔥少年已長大成人,這裏的女孩也褪去了稚氣,曾記二人一同跪家祠時還是會去廚房偷吃的年紀,如今物是人非,劉娥姬心上塵埃層層,她不提舊事並不能掩蓋舊事給她帶來的陰霾。


    劉娥姬不提情誼便帶著目的再次問道:“堂兄對入仕有幾分把握?”


    劉令拍了拍胸脯,自信道:“滿腹文采,滿腔熱血,不偏不倚前三甲。”


    “那娥姬可能要打堂兄的臉了。”劉娥姬嘴角微垂,她這麽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劉令嚴肅了臉龐,疑道:“怎麽說?小丫頭還能左右春闈之事不成?後宮可是不得參政的。”


    劉娥姬道:“娥姬不能左右,但有人可以;今陛下國祚微弱,攝政王執掌大權,天下隻知攝政王而不知有陛下,攝政王為猛虎野獸,大伯投了攝政王帳下,已是助紂為虐;陛下急需英才輔路,與攝政王抗衡……”


    劉令雖然剛迴錦安,多多少少知道些錦安的事,無需劉娥姬複述,打斷人言,問道:“這與春闈有什麽關係?”若有關係,那便是兩位主君都有參與。


    “馮太傅曾是皇子之師,攝政王曾將蒞臨太子之位,馮太傅是攝政王的人,而馮太傅為今科主考,如今攝政王想將科考之事盡握手中,堂兄注定三甲無望。”劉娥姬說的是齊延的不是,卻有些急功近利,抓著劉令的命門便是一通威脅;她曾是陛下的皇後,她來的目的很明確,便是讓劉令投在陛下帳下。


    “既然攝政王有通天的本領能左右皇榜名次,父親投了攝政王帳下,我為何還會落選?”劉令單手叉著腰,三言兩語便尋出劉娥姬話中漏洞。


    劉娥姬再度威脅道:“因為題中有陛下的意願,朱筆紅批是明確的,你若不選擇陛下,陛下自然不會選擇你。”


    四個答案,其中一個是齊銘親筆,顯而易見,若要得齊銘青睞,首選則是朱批立意。


    爾虞我詐無所謂,是個人都厭煩威逼,劉令不屑道:“可見我們的陛下也不是什麽磊落之輩。”


    “攝政王已重拳出擊,陛下若不先下手為強,等著被逼宮嗎?”劉娥姬撕心而問,她的雙眼漸濕,瞬間又把淚意收了迴去,隻是眼眶紅紅,叫人看來十分可憐。


    的確是這個理,可劉令不能拿自己的仕途去賭,徇私舞弊終究讓人所不恥,光明磊落才沒有負累;劉令冷道:“你是奉陛下的指令來勸說我的,我有權利拒絕。”


    “是娥姬向陛下請命的,劉氏在陛下的黑名單中……”劉娥姬被人拒絕,心頓時涼了大半,語氣漸漸平緩且接近失落,她由衷道,“江山終究是陛下的江山,攝政王名不正言不順,遲早要被驅逐,那時劉氏將麵臨什麽樣的處境,堂兄可有想過?”


    “容我考慮。”劉令委婉拒絕;隻當是她換湯不換藥、換了個為劉氏著想的方式繼續威脅劉令。


    “你不應,其他應的人大有人在!”劉娥姬歇斯裏地,眼淚奪眶而出。


    劉令道:“如此便不用你來苦苦勸說了。”


    “可是……娥姬需要堂兄作為娥姬的支柱啊!”劉娥姬佝僂著身子哭腔道,急功近利或許也是劉娥姬的慌不擇路,她的處境危如累卵。


    “……”劉令將人攬入懷中,撫摸她的秀發,他似乎動了惻隱之心。效忠誰不是效忠?如今兩位主君都不磊落,選擇正統,總歸是沒錯的。


    “堂兄不在,當年娥姬差點被伯母嫁給一個甲子侯爺,是陛下將我帶出深淵,為陛下籌謀的確是出於娥姬的私心,可娥姬在宮中舉步維艱,娥姬需要劉氏啊……”


    夜裏,馮介故意隱藏自己的筆跡,重新謄寫了一份試題,他圈出了齊銘的親筆立意“士風不正,如何複禮?”


    馮介把試題給了羅慎獨,羅慎獨偷偷摸摸的將試題放在了送水車上的水桶之下。


    這一切都被李碩看在眼裏,但他不去揭穿也不去取試題,就這麽看著,誒!站在那就是玩兒!


    子時,送水的雜役將試題送了出去,何寅在深夜接了個頭,他將試題打開看了一眼後,獨自去了攝政王府。


    書房內,齊延靠著椅子閉目養神,也不知道他在書房坐多久了;這些人啊,都在熬夜幹大事!就站崗的秦風,還有槐樹叉子上半躺的寧無缺,時不時往書房瞥上一眼;最可憐的當屬何寅,大半夜的跑來跑去。


    何寅一路暢行無阻,這書房的門都是打開的,他直入書房,將試題規規整整的放在桌案上,喚道:“殿下,試題。”


    齊延不舍覺意睜眼一瞟,半秒內又閉了眼,他根本沒瞧清什麽是什麽,就直接下令:“告訴李柏莊,別答圈內的答案。”


    何寅認真道:“臣覺得應該答圈內的答案。”


    齊延啟唇,無奈間吸了口氣,問道:“你覺得要得到齊銘的青睞,首選便是這個答案,你有沒有想過,陛下單獨與馮介定下試題是為何?”


    何寅答道:“是為了防止殿下行舞弊之事。”


    齊延道:“盯死馮介的房間,盯死與馮介交往的人就可以防止試題流出,可試題還是流了出來。”


    何寅道:“這是陛下故意放出來的,我們的人已經暴露。”


    齊延斬釘截鐵道:“人人都想得到陛下的另眼相看,本王的人也不例外,凡是選擇陛下立意的案卷,都會落榜。”


    何寅模棱兩可道:“臣還是覺得應該選圈內的答案,殿下能這般推理,陛下也能猜測的到,殿下不答圈內的立意,那陛下就可以更好的區分自己人。”


    齊延不答,那就讓齊銘自己的人答,自己選擇自己的人,既省事又不用猜忌,妥上加妥!


    “隨意。”齊延慵懶,一個睡意的哈欠上來,便不想再解釋了,看得出來,他也不是很在意;或者說,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不是齊延的最終目的。


    何寅拿著試題離開後,在門外偷聽的寧無缺抱著自己的後腦勺走了進來,進來便是一頓吐槽:“他是真傻還是假傻?陛下知道試題,完全可以讓自己人選擇這個答案,陛下自己的內定自己不清楚嗎?其他人再選這個答案不是平白送去給人猜忌?你就這麽隨意了?”


    “就算不讓李柏莊選這個答案,他也會選的,朝堂上一腳之下不嫌船多,何寅這般說是為了防止我擴張我的勢力,你說他是真傻還是假傻?”齊延睜眼明媚,起來伸了伸懶腰,準備臥床睡覺去了。


    “……”寧無缺一細想,原來是這麽迴事!千言萬語隻化作了三個字,“草率了。”


    齊延的睡意是裝的,這是讓何寅放鬆警惕的障眼法,什麽必定落榜,都是麻痹人的假話!


    齊延可以沒有新勢力,齊銘不能沒有啊!所以齊延給齊銘送去一個可以策反的人,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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