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軒書房,案頭堆積了近一年的賬簿,沈悠悠翻看了近一半,也不再倔強,最終歎了口氣,不準備再看下去。


    霜花敲門,道:“側妃,殿下來了。”


    齊延在正室挑玩著桌案上的插花,瞧著沈悠悠悶悶不樂地走過來,調侃道:“你今日的收成好像不怎麽樣。”


    “王府這半年在蘇澄兒的治理下,賬麵月月出新高,而且隻進不出,即便有所支出都是府中必要的應酬,久而久之,您的王府變成了一座金庫,她蘇澄兒就特別像一個刀槍不入的守財奴;還有,最近兩月各官送的禮,殿下照單全收,蘇澄兒卻將這些東西私放一庫,絕不混入王府名下……”沈悠悠一一道說,把蘇澄兒比喻成守財奴,也是很形象了,她伸手就往齊延身上摸,將齊延的披風取下,歎道:“唉,若單從賬簿中下手,簡直是雞蛋裏挑骨頭。”


    齊延鬆了鬆手腕上的軟甲,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日後,你想辦法往雞蛋裏塞骨頭。”


    沈悠悠將披風抱在手裏,嘴角略微抽搐,賊頭賊腦將正屋大門給關上,笑得有些勉強,問道:“殿下說得是不是有些過於輕巧了?”


    “我隻要一個由頭剝奪她的中饋之權,天大的事我替你擔著。”齊延並沒有開玩笑,他至始至終都無法接納蘇澄兒,即便蘇澄兒做的再好。


    “阿悠明白了。”沈悠悠收了笑意嚴肅迴應,若她不是被沈氏厭棄,齊延是不是也信不過她?


    齊延坐下,言:“西郊清雲莊、霽月皇莊的差事,她給你了嗎?”


    “殿下猜的不錯,她把府務做的天衣無縫,並以此為傲,手底下的人都對她敬畏有加,她完全放心讓阿悠插手府中事務,可以說她是主動把這兩爛差事交給阿悠的。”沈悠悠將披風掛在衣架上,娓娓道來。


    齊延道:“如此最好不過,明日便動身吧。”


    沈悠悠蹙眉,言:“這麽急嗎?”


    “嗯。”齊延悶哼。


    “霜花姑姑,您站在這多久了?”此時門外傳來春和的聲音,春和笑著挑釁,誣陷的意味十足。


    “滾進來!”果不其然,齊延怒氣立刻就上來了,對著門口怒斥。


    霜花端著茶水推門而入,跪道:“奴婢前來詢問殿下,是否傳膳。”


    春和也端著茶水,進了屋子,而她則是微微福禮,隨後誹謗霜花:“偷聽主人談話,可真是個好奴才。”


    霜花憎惡春和,急道:“奴婢沒有!奴婢也是剛到,是側妃的陪嫁誣陷奴婢。”


    齊延冷道:“叫人過來,亂棍打死。”


    霜花大喊:“殿下饒命!”


    沈悠悠捏了捏齊延的肩,替人排解危難,道:“殿下,阿悠才嫁進來,見不得血光,況且阿悠與殿下之間的小秘密也隻會讓王妃氣得發瘋發狂,霜花是個明白人,何必過去討罵呢?”


    齊延道:“那便依你。”


    沈悠悠笑道:“霜花,傳膳吧。”


    霜花磕頭,言:“謝側妃,奴婢這就去安排。”


    齊延用膳用到一半,李副尉在門口晃悠了一下,躊躇著要不要打擾,當初蘇府迴門宴時秦風頻頻闖入,惹得那飯桌上好生尷尬,又想想事情挺急的,直接闖入,低著頭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齊延。


    齊延放下碗筷,將信打開:已確定在涼州嶽城,屆時王坤也會借著陛下萬壽節祝賀為由,入北淵境內與西臨使臣會麵達成協議。


    齊延看完,二話不說捏了信件就離了瑞雪軒,李副尉扯著笑臉衝著沈悠悠連連低頭抱歉,沈悠悠欣喜一笑,李副尉一下呆了,直至退到門檻時差點摔了一跤。


    齊延一走,沈悠悠也放了碗筷,瞧著那傻站在門口吹冷風的有些瑟瑟發抖的兩人,招唿道:“霜花、錦繡,進屋暖暖。”


    霜花推辭道:“側妃,這不合規矩,門口總需守著一個人,錦繡進去即可。”


    “叫你們過來,過來便是,廢話真多。”以前春和在沈悠悠跟前可是獨占鼇頭,如今竟被分了寵,一臉的不樂意。


    沈悠悠笑言:“規矩是人定的,本妃的規矩就是不需要有人在門外守夜;況且王府守衛森嚴,真有歹人闖入,這守衛都攔不住,你們手無縛雞之力,能拿他怎樣?”


    “霜花姐姐,進來吧!”錦繡搓了搓手,拽著別扭的霜花往屋內走,順便關上了門。


    霜花依舊杵在門口,錦繡則將雙手伸向了火爐子,感到暖意後滿臉都洋溢著笑容。


    “春和,上次本妃提到王府有一處台子十分精致,殿下立馬就變了臉色,你說這是為什麽啊!”沈悠悠與春和攀談起來。


    “啊!?”春和眨了眨眼,被這問題給問懵了。


    沈悠悠道:“霜花,你是王府的老人了,你一定知道。”


    “迴側妃,這……”霜花皺眉,一下也不知該如何迴答,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圓台叫雲台,曾經塚門來的一位寧小姐在台上為殿下舞了一曲,陰差陽錯間,寧小姐落嫁了陛下,殿下感懷心傷。”


    沈悠悠問道:“這位寧小姐,平時都愛做什麽?”


    霜花思索了一番,道:“愛美……”


    沈悠悠再次招唿道:“王妃應該教過你,迴主人話時不能站那麽遠,你過來迴話。”


    “是。”霜花走近沈悠悠,言,“她還喜歡新衣服,喜歡各種首飾,對胭脂水粉頗有研究,她很會跳舞,喜歡吃甜食、嗜睡,對下人們……總能玩鬧到一起去;對此殿下很懷念。”


    沈悠悠拉了人的手,直接叩問霜花的心門:“你也很懷念,是不是?”


    霜花無法忘記那日她拿刀殺柳翁時寧錦書驚恐的表情,她是很懷念,可她迴不去,若迴得去她也別無選擇。


    齊延對蘇澄兒的芥蒂深如溝壑,而她更是遭了齊延的憎惡,二人對她不是打便是威脅,她占著一點小聰明於夾縫中生存,也隻有她還沒被趕出府;寧錦書在時,主仆一場,即便是假情假意,她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也值得霜花懷念。


    寧錦書走後,霜花原本自來熟、沒臉沒皮的模樣也漸漸消失在這壓抑的環境中。


    翌日,沈悠悠早早的起了床,她特地吩咐春和準備了四個手爐,這四個手爐規規矩矩的放在桌案上,沈悠悠將手爐分配給春和、霜花、錦繡,一雙素手漏在披風外比劃著拳頭,誌氣滿滿道:“出發清雲莊!”


    “謝側妃,側妃真好。”錦繡是個苦命人,麵對沈悠悠的好很是激動,她捧著手爐愛不釋手,甚至有些淚花在眼裏打轉。


    沈悠悠寵溺道:“傻姑娘。”


    霜花並未言謝,隻是屈膝一禮。


    王府門口,李副尉賣弄著殷勤,迎麵走近沈悠悠跟前,道:“沈娘娘,車架已經替您準備好了。”


    沈悠悠道:“本妃不太記得你的名字,隻聽到殿下喊過兩迴,你叫李正……”


    李副尉連忙道:“襄,襄助的襄。”


    沈悠悠禮貌道:“有勞李副尉。”


    一行人上了馬車,馬車後跟了二十


    來個軍士,這一路,氣派得很。


    去往清水莊的路上,沈悠悠等人嬉鬧了一路,沈悠悠突然笑著提到:“本妃跟你們說,本妃看了一日的賬,發現王府那兩個神仙般的主位都是不花錢的。”


    春和迴憶往昔,笑道:“記得側妃還在閨閣時,那點銀子都不夠您和沈曇小姐花的,沈曇小姐還時常拉著您與賬房先生鬥智鬥勇,丞相問起來我與景明都不敢吱聲。”


    錦繡傻乎乎地問道:“殿下與王妃為什麽不花錢啊!”


    “蘇學士是出了名的清流人家,他們視金錢如糞土,王妃多半受了影響,對銀子無感!”沈悠悠開始胡說八道,她心裏非常清楚是因為什麽,但她不能說。


    “那殿下呢?”錦繡又問。


    “嗯……”沈悠悠該如何說呢?說齊延有被害妄想症?齊延冷血薄情對自己的妻子沒有一絲信任?


    “一個一門心思的討好殿下,卻總得不到好,一個不分緣由時時刻刻都在猜忌自己的妻子,生怕有人會迫害他,他們這樣活著,不如早些散了,各自安好。”霜花憋了一路,終於沒忍住,將齊延與蘇澄兒一通數落。


    “……”三人麵麵相覷,驚了!這才是霜花的真性情。


    “哈哈,露骨!爽快!”沈悠悠大笑,四人歡聲笑語。


    “沈娘娘,到地方了。”馬車停止行駛,清雲莊門口,管事們站了一排,莊子上上下下無不恭敬。


    項管事走上前,作揖道:“清雲莊管事項繼和恭迎沈側妃。”


    沈悠悠收了嬉鬧的性子,掀開簾子,小心翼翼下了馬車,她的威嚴由內散發到周身,道:“項管事免禮。”


    錦繡剛下了馬車,看著這全是男人的場麵有些怯怯,不覺間緊緊挽著春和的手臂不撒手,春和給了個嫌棄的眼神,好在這是公共場合,她也沒太過分。


    項管事道:“王妃昨日派人過來通知小人,說側妃這兩日要來巡視,小人便立馬備上了屋舍,若屋舍物件有不齊全的地方,還請側妃見諒。”


    這是在告訴沈悠悠她是個側妃嗎?她沈悠悠是被蘇澄兒派遣過來幹活的嗎?


    沈悠悠好像邁不開腿,就捂著手爐杵在那,冷著臉,嘴上好言相說:“項管事辛苦,這天寒地凍的,還讓大夥在這守著,本妃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項管事恭維道:“側妃是攝政王府的貴人,能在此等候側妃,是我們的福氣。”


    沈悠悠一笑:“還勞煩項管事將賬目奉與屋內,待本妃用過午膳再行查看。”


    項管事請禮:“側妃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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