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的山峰,狂風四起,像刀割一樣刮在臉上。


    風夾著雪粒撲在臉上,打亂來者的頭發,很快墨黑色的頭發糊上了一層雪白。


    蘇寒景站在洞口前,一雙無機質的眼睛盯著黑魆魆的洞內,良久,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都到門口了,怎麽不進來?”洞內,傳來一聲低沉優雅的聲音,重重迴音裏傳到蘇寒景的耳內。


    蘇寒景頓了頓,抬腿走了進去。


    洞內分為兩層,第一層是覆雪的低穀,冰棱從石乳墜下,散著晶亮的寒光,每一處被冰厚厚地凍著。


    第二層是崖壁,仿若高聳入雲,跟被一劍劈成兩半似的,最高處是一處被冰封的王座,上麵似乎正坐著一個人。


    蘇寒景抬頭看去,視角限製,他隻能看到那人翹起來的二郎腿,瞧著吊兒郎當的。


    軍靴裹住男人纖細勻稱的腳踝,正一搖一點地晃悠,自帶一股優雅的痞氣。


    蘇寒景啞然半響,這才揚聲:“你知道我會來?”


    “不難猜,你不會這麽輕易放過許隨。”沈燁的嗓音帶著厚重的冷感,像他巍峨雪山的精神海一般。


    他的聲音從高而下的落,像冰粒一樣打在蘇寒景的臉上。


    “我一直在等你發作,可你比我想象得還要耐得住氣。”


    “我的意識有一半提前迴到精神海,就是在等你來找我,你想看一眼我的真身?”


    沈燁慢慢地停下晃腳的動作,他抬腿踩在冰層覆蓋的王座上,看向飛上來的蘇寒景。


    “你猜的沒錯,我想看你長什麽樣子。”蘇寒景麵色冰冷,不帶情緒波動地說,“我喜歡你,想見你。”


    “你隻是一個機械,不理解喜歡這種情緒。”沈燁抬起薄薄的眼皮,唇角勾起,言語尖利且不屑。


    “核心程序就是我,就自以為這是喜歡的情緒……你幻想當人類太久,真以為自己是人了?”


    蘇寒景麵無表情地聽完這番話,直視沈燁那張蒼白俊美的臉,尤其在對方褶起來的眼角笑紋上徘徊。


    “你比小世界還要刻薄。”他冷漠道,“也更老。”


    “說兩句你還急了,三十多歲還不能長點皺紋了?”沈燁並不在乎蘇寒景破防之下的攻擊。


    他無所謂地歪頭,形狀優美的眼睛彎起,笑道:“蘇寒景,你是皇帝派來的?”


    “不算,那老頭快病死了。”蘇寒景語氣平淡,“是簇擁皇權的議會,他們派我來的。”


    見這個機械還算聽他的話,有問必答的模樣,沈燁笑意加深:“你們準備了什麽陰謀詭計?”


    “不能說。”蘇寒景漠然道。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一點。”沈燁抬起許久不動的雙臂,一雙仿佛摻著碎冰的眸子看著蘇寒景。


    “他們讓你這個數據模擬許隨的性格和樣貌,是想和許隨打對壘,用這種搶走我?”


    蘇寒景:“嗯。”


    沈燁問:“我和許隨關係不好已經人盡皆知了嗎?上次派五個治療師來攻略我,這次又派你……怎麽不說換個辦法。”


    蘇寒景說:“他們說,你是個醜八怪omega,沒有alpha喜歡,跟老公關係也不好,肯定缺愛,被人一哄就能哄到手。”


    沈燁往後懶懶一靠,恍然大悟:“又是一群alpha自吹自擂,自以為是的想象?”


    然後他又問:“除了這個下三濫的手段,他們還用了其他辦法想阻止許隨救我,對嗎?”


    蘇寒景不說話。


    沈燁自顧自猜了下去:“外麵的人想進來就隻能傳輸意識體,可這裏已經折損了這麽多的人,連你這個數據垃圾都用上了,怎麽可能還會再派人來?”


    “一個危險不穩定,且大型的虛幻世界,除了許隨那個瘋子,誰會冒著腦死亡的風險進入這裏?”


    “想要摧毀虛幻世界,投放病毒,就是你們最可能用的手段。”


    蘇寒景見他猜出來,也不隱瞞了:“你和我說的這麽直白,是有解決的辦法?”


    沈燁定然看向他:“沒有。”


    蘇寒景一怔:“什麽?”


    “我的意識不穩定,這個鎖鏈把我禁錮在這裏,是為了避免我的靈魂消散。”


    沈燁示意他看向斷了近一半的粗重鐵鏈。


    “我的本體被鎖在這裏,怎麽可能抵得住你們手上威力無窮的病毒?”


    蘇寒景被他坦然無畏的態度感染,不禁問道:“你知道接下來的危險,不慌嗎?”


    “危險已經降臨,慌也沒辦法,我隻能受著。”沈燁說,“可你們真覺得,區區一點病毒就能殺了我和許隨?”


    蘇寒景問:“不能嗎?議會聯合了科研院,就為了你和許隨能死在虛幻世界。”


    “自傲總要付出代價。”沈燁眼神變得憐憫,“一群沾沾自喜的議員,理所當然認為omega缺愛需要嗬護,所以派了一波又一波的精神治愈師來飛蛾撲火。”


    “又理所當然的以為,所謂的指揮官不過是靠容貌上位,一個疾病纏身的家夥能有什麽本事?”


    “以這種輕敵傲慢的姿態審判我們的罪行,再冠以懲治的罪名投放病毒……”


    “恕我直言,我不覺得他們比粒子還小的腦仁能讓我如臨大敵,戰戰兢兢。”


    蘇寒景望著他不屑又冷靜的態度,呆滯在原地說不出話。


    許久,他才疑惑道:“……你相信自己,也相信許隨嗎?這次病毒攻擊的就是你和他,之後去小世界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沈燁說:“說實話,我不信他。”


    蘇寒景這才有種說的通的感覺:“你知道他信不過,就不能把選擇權給他,應該提前做準備……”


    沈燁驀地打斷:“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蘇寒景皺眉:“什麽?”


    “我不是不信他應付不了危機。”沈燁篤定道,“我是相信他瘋起來能讓所有人不好受。”


    隻不過這個所有人,也包括沈燁而已。


    蘇寒景半點不給創造者麵子:“ 在你這麽多個世界的保護下,他已經成了個廢物。”


    “打個賭吧。”沈燁偏了下頭,修長幹淨的手指拿起膝蓋上放著的小圓餅,“賭他剛經曆過一個世界,聽聞危機後會不會害怕。”


    蘇寒景問:“賭注是什麽?”


    沈燁微笑道:“我贏了,你就告訴我病毒的危害,再滾得遠遠的。”


    蘇寒景冷聲問:“如果你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那病毒他也沒本事抵抗,會成為皇室對付我的傀儡。”


    沈燁拖長尾音,隨後冷笑一聲:“下個小世界,我誠邀你來參觀我和他的相互廝殺。”


    蘇寒景聽到這話,眼底閃過一絲滿意。


    沈燁點擊通話,撥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嘟響了幾聲,隨後被接起。


    “喂。”電話那頭傳來斯文儒雅的輕聲,好像在對初次見麵的陌生人,“沈燁,你好。”


    沈燁手指微頓,沒讓蘇寒景發覺不對勁,下一秒就道:“有病毒,我保護不了你,怕不怕?”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那道聲音帶上了笑意,悄悄壓低聲音:“麻煩了,我才剛出來和你見麵。”


    電話那頭的聲音含糊不清,蘇寒景聽不分明,但也能感受出來對方將病毒視為無物的態度。


    蘇寒景眼底閃過詫異。


    居然沒裝哭或者撒嬌?這還是許隨嗎?


    沈燁以摸不著的態度問:“幾個世界?”


    電話那頭的聲音彬彬有禮:“嗯,隻有一個世界。”


    “我據理力爭搶來的,說要做個範例給他當模仿對象,他才肯讓我出來透透氣。”


    沈燁嗓子發幹,手指也在緊繃,他突然開始慶幸接下來的病毒了,危機能讓人合作,能讓人忘卻一切不相幹的東西。


    也能讓他忽視自己麵對一個成熟許隨的緊張。


    沈燁安靜片刻,問:“他把自己分裂了?”


    “別害怕。”電話那頭笑著說,“短暫的分裂一下而已,一切都在掌控中。”


    “相信我,你不會有很多個丈夫的,畢竟一妻多夫犯重婚罪。”


    沈燁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一下。


    智者靜了片刻,問:“還緊張嗎?”


    沈燁啞然無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迴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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