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的聲音帶上了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指向哭哭啼啼的幼童。


    “一個隻會祈求和哭泣,讓愛人不要離開的孩子。”


    他指向麵色陰鬱瘮人的少年。


    “一個隻會殺人和淩虐,靠極端手段留下愛人的瘋子。”


    【智者】說:“這兩個不成熟的性格占據了主導,你沒有長大,心智還在不停往下降……”


    幼童哭了一聲,忍不住癟嘴擦眼淚:“可我很怕被丟掉……他們說,我聽話就會有人要我的。”


    少年譏誚地揚了下唇:“我殺人有錯嗎?殺就殺了,為什麽要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智者】無奈地笑,無視了這兩個不成熟的小家夥:“至於你——許隨,你本性理智,執行力強,懂得趨利避害,是他們當中最成熟的那一部分。”


    “可沈燁死亡的打擊對你太大了,讓你對自我產生了懷疑,以至於畏手畏腳,再不敢露麵。”


    “你讓幼童和少年占據了你的身體,讓這兩個隻會索取和傷害的家夥去麵對沈燁,靠不成熟的性格讓沈燁不敢去死。”


    “這確實有用,雖然治不了沈燁的病,卻讓他不再想死,他放不下你,做不到一了百了的離開。”


    “但是之後呢?你這個把愛情看得比天高的家夥,會滿足這種虛假又不真切的幸福嗎?”


    “你甘願隱藏自我一輩子,永遠讓這兩個不成熟的家夥占據你的身體嗎?”


    “這兩個不成熟隻會汲取他人營養的孩子,尚且需要嗬護和撫養,他們做不到去付出和反哺,會不斷壓榨沈燁。”


    “……一直到沈燁的所有被耗盡,再無力支撐為止……”


    幼童和少年待在一邊,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從頭到腳貶了一通。


    但智者說的太一針見血了,讓他們憋屈到說不出話,連反駁都找不到。


    【智者】不去理會被傷到的那兩個小家夥,他看著垂眸沉思的許隨,依舊彬彬有禮,不緊不慢地說:


    “你該慶幸沈燁給了你一個機會。”


    “身在局中,他比你看得很明白,也更清醒,所以他提供了一個機會讓我出來,和你麵對麵聊天。”


    “你是個被愛情糊住眼睛的蠢蛋,遇事不想著解決問題,捂住耳朵,一頭鑽進妻子的懷裏不肯出來。”


    “你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我會徹底消失。”


    “我是你的未來,我如果消失,你就徹底失去了長大成熟的機會。”


    “你也就止步於此了。”


    許隨沉默了許久,他抬起眼皮,眼底的冷靜不再,閃過一抹久違的困惑。


    “我該怎麽做?”許隨問。


    【智者】問:“你摸不著頭腦了?”


    “我沒辦法。”許隨的聲音淡到飄渺,“我的本性他不喜歡,嫌棄我冷血薄情,拿自殺來報複我。”


    “我讓幼童和少年出來,他也不喜歡,這兩人隻能讓他撐著一口氣別死而已。”


    “哪怕我像以前我在地球時那樣,演出溫柔完美的皮囊,他也一眼就能看破……”


    “他如果蠢一點該多好?像我以前那些追求者一樣,又蠢又好糊弄,我隨便演演他就信以為真。”


    “他如果像條狗一樣乖乖在我身邊待著,那該多好?”


    【智者】說:“你很愛他,可你給他的都是假的。”


    【智者】說:“你太可憐了,連愛都不知道怎麽表達,隻會拿對付敵人的手段對待他。”


    【智者】說:“你是個愛情瘋子,哪怕成為智者,你還是愛情大於生命,這就是你生命的底色。”


    幼童好奇地看著虛無縹緲的影子,眼睛濕漉漉的,問:“就連你也離不開沈燁嗎?”


    男人看向燈下淚流滿麵的幼童,溫柔道:“我當然離不開他,在場每個人都離不開沈燁。”


    “我們性格不一,年齡不一,表達愛的方式不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愛他如生命。”


    幼童似懂非懂地點頭。


    連成熟溫柔的【智者】都說自己離不開沈燁,那他一個七歲的寶寶怕人離開又哭又鬧……


    這也很正常,對吧?


    幼童很快哄好自己,臉上重新掛上笑容。


    他拿白軟似饅頭的小手擦掉眼淚,羞澀道:“我以後不經常出去煩他,他願不願意多抱抱我?”


    少年嫌棄地看他,不明白自己小時候怎麽這麽能裝。


    好像說的多可憐卑微一樣,可在場四個人裏,幼童從沈燁那裏得到的嗬護和寵愛可是最多的。


    畢竟一哭就被哄,一天下來不知道能哭幾次,為了博取沈燁的憐惜和擁抱,連臉和下限都不要了。


    “當然會。”男人很有耐心,“你少哭一點,他能多開心一點。開心了,他就願意多抱抱你。”


    幼童臉瞬間紅了,抱著小熊羞得抬不起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笑。


    許隨眼神平靜,看向青澀可愛的幼童。


    這個剛經曆一場拋棄,卻沒有被往後淒慘黑暗的經曆磨滅天真的孩子。


    許隨天生就渴望愛,可能是從小在那對狗男女假惺惺的“愛”裏找不到安全感,連個擁抱別人都吝嗇地給他。


    所以七歲的他看似光鮮亮麗,卻眼巴巴地祈求能被擁抱。


    裝病和哭泣是幼童最常用的手段,長大的他也是。


    “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麽做?”許隨又問了一遍。


    【智者】一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兩人之間隔著有兩步的距離。


    許隨看到了他逐漸凝成實體的胳膊,以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那隻手蒼白有力,骨骼勻長,仿若每一處都被流水打磨過,溫潤無棱角。


    一個遺忘的存在終於被想起,像被填充了血肉那樣,迅速擁有了實體。


    他有多大?


    許隨下意識去探尋智者的年齡,他看著自己肩膀上的手,皮膚狀態大概在三十歲左右。


    二十九?三十?還是三十一?


    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走神,


    “讓我出來,學會運用我,跟隨我的腳步去學習怎麽愛一個人。”


    “下個世界開始,你要嚐試做一個完全成熟的許隨。”


    “直到你成為【智者】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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