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一盆髒水。


    反應過來後,沈燁剛才縱容寵溺的聲音被撕成兩半,逐漸變得生動而張揚,像是忍不住怒火。


    “你他媽的在說什麽賤話……”


    “許隨,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我清清白白嫁給你,你能不能別總瞎腦補!”


    星星手足無措,弱弱地插話:“別吵架啊……”


    許隨無視小心翼翼勸阻的星星,捧著話筒質問道:“那個未婚夫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和他有過什麽?到哪一步了?”


    沈燁輕輕抽著氣,看樣子是在平複心底的怒焰,再度開口,咬牙切齒。


    “從小到大一共見過三麵,我一共揍了他三次,滿意了嗎?”


    許隨就像個揪到妻子出軌的丈夫,神經兮兮又歇斯底裏,惡狠狠地咬著指甲。


    他冷冷道:“那你為什麽要把他的頭顱奉給皇室做投誠禮?你都沒殺我,你肯定喜歡他。”


    沈燁迴以冰冷徹骨的聲音。


    “我發現你腦子不是一般的有病,上趕著被我虐待。”


    “我要求解除婚約那天,他帶著一群alpha想輪我,我把他們頭顱砍下來作為入軍前的開幕儀式,有問題嗎?”


    說著,沈燁的聲音已經有些變調了,他嗓音逐漸激動,褪去了麻木和冷漠。


    “這種丟人至極的事,你為什麽總是刨根問底?還當著我下屬的麵一次次問,你想讓我怎麽說?”


    “那個爛人我早就不想提了,你無數次舊事重提,言辭越來越過分,現在還冤枉我和他上床搞過!”


    “我他媽是不是第一次你不知道啊?七年前那晚易感期把你燒成傻逼了嗎?!”


    許隨突然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找迴失去的理智,嗓音弱弱的:“哦,那你應該早點跟我說……”


    沈燁說:“我現在不說了嗎?”


    許隨捏著手指,胸悶氣短:“那你砍他們的時候沒受傷吧……”


    沈燁問:“還無理取鬧嗎?”


    許隨乖乖搖頭:“不了。”


    沈燁問:“還瞎腦補亂矯情嗎?”


    許隨蹭著話筒,撒嬌:“我想你了,親親。”


    對麵那頭似乎罵了句髒話,連接下來趾高氣昂的反問都問不出來了,啪嗒掛斷了電話。


    許隨擦了把眼淚,神經質和脆弱隨著沈燁的消失也全部收斂迴去,又恢複成冷靜淡漠的模樣。


    星星死氣沉沉:“指揮官……”


    許隨黑色短發淩亂,眼圈泛紅,挺翹的鼻頭也紅,臉龐暈染得像是被揉爛的雪頂玫瑰,胸膛因為哭得太狠會抽搐兩下。


    他神色卻平靜似水,冷淡問:“有事?”


    星星無視宿主的雙標態度:“是不是該進小世界了?”


    許隨把話筒揣口袋裏,淡然點頭:“嗯。”


    星星剛準備開始,又突然想起什麽:“還跟上次一樣,下調容貌值嗎?”


    “下調,這張臉太麻煩了。”許隨摩挲著小話筒,迴味剛才和沈燁的爭吵,漫不經心道,“降低50%。”


    “哦,好的。”係統點開屏幕,找到宿主的個人資料,翻到外貌那一欄。


    借著工作的功夫,他問出自己的不理解:“宿主,你剛才怎麽和領袖吵起來了?不怕領袖臨時反悔不來找你嗎?”


    許隨揚了下唇角:“他不會。”


    係統問:“為什麽?”


    許隨的舌尖抵住上顎,碎星似的眸子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許隨說:“沈燁是個重承諾的人,答應過別人的事他就一定會做到,而且……”


    明知道接下來的話很可能是一坨屎,星星還是忍不住吃了,問道:“而且什麽?”


    許隨挺起胸膛,難掩驕傲:“他愛我,舍不得我難過!”


    不想理明顯暗爽的宿主,星星冷漠無情地下調50%的容貌值。


    煩死了。


    …


    雪山連綿的精神海,黑如深淵的洞窟裏,鎖鏈嘩啦啦聲響起。


    “親愛的,你還是心軟了。”溫柔優雅的聲音緩慢響起,“你可真愛他,一點委屈都不舍得他受。”


    “看來我請求你留下通訊器這件事做的沒錯,你和許隨需要溝通和爭吵。”


    沈燁低頭掃了眼手指,他的指尖上蜷著一縷飄渺的精神絲,正掙紮著不肯消散。


    “你怎麽還不融入?”沈燁冷淡道。


    比前兩個精神絲還要弱小的撒旦卷起尾巴,聲音虛無縹緲:“……這是我的最後一縷意識,我不放心你。”


    沈燁說:“你可以放心消失了,我已經答應許隨把意識傳到精神絲身上。”


    撒旦輕笑了一下:“你真愛他。”


    頓了頓,精神絲又虛弱道:“也是,你不愛他,怎麽會控製那麽多靈魂分身為他著迷呢……”


    沈燁拖著這縷精神絲,他神色複雜:“你怎麽這麽操心?”


    “因為我就是你啊……”撒旦疲憊道,“我是你強烈的自救意識,我是你向往自由的本能。我得把你救出來,讓你活下去。”


    撒旦卷在他的指尖上,精神絲痙攣抽搐兩下,好像在承受無盡的痛苦。


    他微不可聞的低語。


    “你到現在還擁有濃厚的求死欲望,我能聞出來……你隻是因為心疼許隨才答應出去看看世界……”


    “沈燁,你還是不愛自己。”


    黑色的洞窟吹進夾雪的寒風,撒旦搖搖欲墜,他虛弱到連股風都能殺了他。


    夾雪的風吹到麵前,似乎能輕易吹散這縷惹人討厭的精神絲。


    沈燁擋住了這股寒風,護住手心裏的精神絲,說:“你管的太寬了。”


    撒旦說:“那你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和前麵兩個家夥的記憶?”


    撒旦說:“我們已經融合了不是嗎?你明明可以接受我們三個的記憶,可你沒有……”


    撒旦說:“你怕自己接受完之後,就控製不住想去找許隨,然後又墮入新的地獄,對嗎?”


    沈燁沉默以對。


    “活下去吧,親愛的。”撒旦最後一縷意識掙紮著說出這句話,“去看看,有多少人在乎你。”


    沈燁意識到他堅持不住了,把這縷精神絲放到胸口,低聲道:“跟我融合,你要消失了。”


    撒旦的聲音帶上笑意:“看來我也蠻重要的,你都擔心我了。”


    精神絲往前飄起,飄到沈燁的心口。


    “這才是我該待的位置,我是你的心。”


    撒旦碰到沈燁的心口,這拳頭大小的地方覆了冰層,隨著融入,崩碎、融化。


    沈燁摸向胸口,他心髒處的冰層也在崩碎、融化,又重新灌入了新鮮血液。


    血液汩汩流淌,心房火熱蹦起。


    一跳。一跳。


    撒旦最後一道聲音落地,隨後像一縷煙般消逝。


    “親愛的,我叫斯德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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