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隨才剛出實驗室,就停下腳步。


    副官差點撞上來,正準備問兩句,他順著指揮官的視線往前看,唿吸頓時滯住。


    遠處,一道高大健壯的身影正站在飛行器下,漫不經心地抽著煙,一雙漆黑平靜的眼睛盯著他們。


    “沈……沈司令……”


    副官迴神,他鎮定地上前對這個強大恐怖的alpha行禮:“沈司令好!”


    沈司令無視了宋嘉逸,薄唇動了動,語氣平淡得嚇人,仿若風雨欲來:“……醒了?”


    許隨顫了顫睫毛,眸色平靜,他轉頭對警惕戒備的副官說:“你先去盯著梅迪堪爾,別讓他跑了。”


    宋嘉逸沉默地看了指揮官一眼。


    【指揮官,我感覺他想殺了你,真的要離開嗎?】


    這個beta自小在貧民窟長大,對於alpha的殺意嗅得很準確,許隨就是看準他的聰明和敏銳才調到身邊。


    許隨無意讓他摻和家事,催促道:“帶上沈燁的副官雅納,一起去盯梢梅迪堪爾。”


    宋嘉逸點頭:“是!”


    beta十分迅速地離開冒著硝煙氣的現場,徒留兩個alpha冷眼對峙。


    沈司令舔舐著殷紅薄唇,收斂鋒利冰冷的狂暴氣勢,他勾起一個禮儀性十分強的笑容,是屬於官場上的聰慧圓滑。


    “醒了,不跟我上飛行器坐坐?”他語氣頗為溫和,好像看不出來剛才的劍拔弩張。


    許隨眨了眨眼,澀聲道。


    “……是我沒履行自己的諾言。我當年強硬地將他隔絕在計劃之外,信誓旦旦說能保護好他,還要求你們遠離沈燁……”


    許隨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覆蓋精瘦薄肌的手臂,抽出腰間的槍支和靴中的匕首,以免待會兒控製不住地還手。


    他說:“上飛行器打一架,我不還手。”


    沈司令眼圈泛紅,拳頭攥得咯吱咯吱響,語氣卻平靜得不可思議:


    “撿起你的武器,我這次把你叫醒是為了後續計劃進展,不是發泄私欲。”


    許隨沉默幾秒,點頭:“好。”


    沈司令轉身上了飛行器,手指摁緊了門沿,鬆開之後他走進飛行器。


    許隨跟了上去,他看了眼金屬門上那幾個深凹進去的五指指痕,抿了抿唇。


    飛行器不算大,裏麵有個會議桌,角落裏有幾個儲物櫃,後麵有個休息間。


    沈司令坐在會議桌主位上,他把煙頭摁滅,從抽屜裏拿出煙盒,手指有些顫抖,一時之間竟然拿不出來。


    沈司令煩躁地把煙盒扔到一邊,低罵了聲操。


    然後他深唿吸,盡量壓抑心底的恨意,語氣冷靜到可怕:“梅迪堪爾果然如計劃所料,主動發起兵變。”


    “不過因為沈燁的突然自殺,加上你的昏迷不醒,原本計劃好的兩大家族貝琪麗和科萊威都臨時反悔,開始作壁上觀。”


    許隨喉頭滾動,啞聲說:“我從昏迷裏清醒後,不顧阻撓立刻去找沈燁,是我的錯……失去了理智,把局勢弄成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尷尬場麵。”


    許隨坐在沈司令的對麵,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嫻熟地點燃,給他遞了過去。


    alpha冷冷看了眼煙,不理會許隨的示好,語氣依舊漠然:“討好我做什麽?說正事。”


    許隨收迴煙,摁滅,深吸口氣,把微顫抖的指尖攥緊,盡力維持麵上的鎮定。


    “好,說正事。”


    …


    這場會議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夜幕降臨,飛行器頭頂亮起了昏黃的燈。


    燈光照亮了眼前的會議桌,卻讓兩人的身影陷在黑暗裏。


    把前因後果、邏輯順序,以及後續計劃都挑明梳理了一遍,許隨已經有些累了。


    但是他沒動,隻是定然看著隱藏在黑暗中的alpha,說:


    “正事說完了,該聊私事了。”


    沈司令收斂臉上的沉思和冷靜,他迴視安靜坐著的許隨,語氣平淡:“什麽私事?我和你不會再有私事了。”


    許隨瞬間反應過來,皺緊眉頭:“你什麽意思?”


    “等一切事了,沈氏會去向政府施壓,要求廢除這道強製婚姻,還你自由。”


    沈司令有些嘴癢,隻想抽根煙舒緩緊繃哀嚎的神經,他現在歇了心底沸騰的殺意,隻剩下塵埃落定的麻木和疲憊。


    “你以後不用再對我們說,你是被強迫的了。沈氏高層開了個會,既然你真這麽不情願和沈燁在一起……”


    許隨強硬打斷:“我不同意!”


    沈司令太陽穴上的青筋跳了跳,口吻卻依舊平靜:“你喊著離婚喊了七年,現在又不同意……”


    許隨直視那雙漆黑如淵的眼睛,認真開口:“我愛他,且非他不可,你們沈氏比誰都清楚。”


    沈司令深吸口氣,壓抑又開始升起的火氣:“……愛?”


    “你當初要求我們遠離沈燁,說是計劃太過危險,你要保護他,我們信了。”


    “你說沈燁過得很好,你替他把任務都做完了,妻子現在比以前清閑了很多,沒再那麽忙碌,我們信了。”


    “你說既然沈燁不能參與進來,我們就缺了一個必不可少的領袖,你需要軍功給自己造勢。”


    “你讓我們搶沈燁的軍功按到你身上,讓我這個親哥哥給星際法庭做保,確定軍功是你的真實性,我們信了。”


    沈司令攥緊拳頭,眼眶充血,一字一句道:“老子他媽現在都記得!星際法庭上沈燁看我的絕望眼神!”


    “我他媽信你嘴裏的愛信到現在!你給了我什麽?!你把老子弟弟的屍體送到我麵前了!”


    許隨臉色頓時煞白。


    “還有當年的事,你以為你隱瞞的很好嗎……”


    “沈燁沒長腦子,你以為我這個做哥哥的看不明白嗎?”


    沈司令冰冷漆黑的眸子定定看著許隨:“當年,是你主動招惹他的吧?”


    許隨身影僵硬,閉了閉眼。


    “許隨,不可否認你是個聰明人,在勢弱的時候,很懂得利用脆弱和美貌來為自己獲取資源。”


    沈司令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指尖因為竭力忍耐而微微發抖。


    “你那麽聰明,當年會因為獨身在外淪落黑市,成為販賣的寵物?你覺得除了沈燁,我們沈氏高層哪個會信?”


    許隨喉結滾動,沉默地捏緊拳頭,任由指尖刺破掌心。


    沈司令輕輕吸了口氣,把喉間丟人的哽咽和痙攣壓迴去,眼圈泛了一層紅,繼續平靜地開口。


    “你和沈燁第一次見麵,在監牢裏。你看清了那個omega對你的好奇和好感,因為你是個沒碰過別人的幹淨又漂亮的alpha。”


    “那是多麽純粹又簡單的心思,所以沈燁將你放走了,他性格直來直往,覺得你不錯沒有通敵風險,就將你放走了。”


    “你迴到星際社會,沒有戶口和財產,連一個暫時的居住地都找不到,而你病弱不堪,即將死在流離失所和疾病纏身裏。”


    “於是你動了歪心思……”


    沈司令眼前眩暈,他忽然又看到了沈燁——自己最小的弟弟,那張燦爛明媚的笑臉,最後又變成躺在實驗室裏那張蒼白灰暗的屍體臉龐。


    沈司令突然打了個激靈,他壓下恐懼和怨恨,把煙狠狠碾在手背上,留下一個燒坑。


    疼痛讓他暫時保持清醒,沈司令又繼續澀聲開口。


    “你需要食物,住所,以及治療,前兩個好解決……可是治療帶來的高額花費,你支付不起。”


    “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打聽出了沈燁即將去清剿那個黑市。”


    “總之,你故意被黑市抓走當做寵物販賣,然後以一副弱小可憐模樣,接近了對你抱有一絲好感的沈燁。”


    “我相信那會兒你並不愛他,也沒預料到之後會結婚。你當時想的是,要以脆弱可憐的形象讓沈燁愛上你,對你掏心掏肺,時機一到就抽身離去。”


    “你需要他背後的錢財和勢力,為你治病。”


    許隨沉默而僵硬地看著膝蓋,他的雙手撫在膝蓋上,修長纖細的五指不自覺攥緊了褲子。


    “你的計劃很順利。你可憐無依,脆弱貌美,真是個需要時刻保護的alpha。在某一個夜晚,你借著易感期的借口把人哄騙上了床,終身標記!”


    “從小掌控欲和占有欲極強的沈燁迅速淪陷,那一絲好感變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


    “你的目的達到了,沈燁果然將壓製你疾病蔓延的藥物雙手奉上。”


    沈司令的語氣逐漸冰冷,他看著許隨低垂的頭顱,一字一句:


    “你本該撈完錢就跑,卻被政府的一個強製結婚書打破了所有計劃。”


    許隨唿吸一滯,當年的場景又一次迴到他的麵前。


    “當時,沈燁懷揣情竇初開的愛意,將那張婚書遞到你麵前,問你是否願意,你是怎麽迴答的?”


    沈司令咬牙笑了,眼圈愈紅:“你說,隨便,我聽你的。”


    “是你親口答應的結婚,是你保證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好alpha……沈燁興高采烈跑到我們麵前說要和喜歡的人結婚,他很多年沒這麽輕鬆自在過了。”


    “……所以我們才當瞎子,不去戳破那些早就查出來的真相。”


    “你婚前已經終身標記了他,沈燁的腺體沒辦法承受洗終身標記的痛苦,他會徹底廢掉!他這輩子都離不開你了!”


    “可你明知道他會遭遇什麽,還是將他扔在即將完成的婚禮上逃婚了。”


    “你被抓迴來強製登記結婚,又反過來倒打一耙說自己被強迫!”


    “許隨,你哪兒來的臉一次次指責自己被強迫?你憑什麽覺得自己受委屈?!”


    沈司令說到最後,眼淚奪眶而出,雙手神經質地顫抖,像是不堪重負。


    他語氣卻越來越高傲和冰冷,就好像在用這種強硬的態度埋藏自己尖銳疼痛的心髒。


    “你他媽的……”


    沈司令深吸口氣,盡力在悔恨和悲愴裏保持身為司令的冷靜。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在詭異的沉默裏,許隨緩慢地說:“你猜對了一部分。”


    沈司令壓抑著喉間的痙攣疼痛,冷冷道:“我哪一部分猜錯了?”


    “我從小就會利用自己的外貌去獲取資源,這是我在弱小時唯一擁有的東西。”


    許隨聲音有些弱,卻清晰得傳到沈司令的耳朵裏:“……我當初,確實勾引了沈燁,但我不會碰被我欺騙的男女,這是不徹底墮落的底線。”


    沈司令咬牙笑了:“你不睡別人,是為了你不徹底墮落的底線?那你為什麽……在政府強製綁定婚姻前睡了沈燁?”


    許隨默然很久。


    他找到聲音,盡力撐起力氣解釋道:


    “你信不信,我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是alpha,有什麽狗屁易感期?我事後都不明白自己怎麽睡了一個男人,以為被他下藥了……”


    “你信不信,我當時根本不認識強製婚姻書上的星際字?甚至連聽懂別人的話都有些吃力?隻能含糊其辭說【隨便,我聽你的】。”


    “你信不信,我當年不清楚婚姻和標記對這個世界omega的重要性,意味著和丈夫一生的綁定和生死相隨。”


    “所以我才選擇在婚前逃婚,拋棄這個我根本不知道已經被終身標記的omega,然後被沈燁抓迴去強製結婚鎖了起來……”


    “我知道你不相信……”


    許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有些扭曲,帶著隱忍的怒意。


    “操他媽的……因為連我聽了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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