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槳蕩在鹹腥的海水裏,推動窄小的木船一寸寸往前走。


    沈燁懷裏塞著神父不算輕的身體,還得空出一隻手劃槳,煩得直皺眉。


    有關於他為什麽非要抱著神父去劃槳這件事,也是個小故事。


    首先是神父打了個噴嚏,在深夜的海麵凍得臉色青白,一副馬上要發燒的可憐模樣。


    沈燁正在專心致誌地劃船,還沒迴頭看神父一眼,背上就多了一具柔軟溫熱的身體。


    然後是一聲溫和且冷淡的:“我有點冷。”


    沈燁:“……我身上衣服給你,你別打擾我劃船。”


    神父說:“不行,我還想睡覺。”


    沈燁震驚:“你睡啊,熬夜劃船的又不是你。”


    他一路拚死拚活趕路又殺人,躲過鎮上暴亂又要熬夜劃船,實在不明白神父困了冷了不睡覺,還矯情兮兮地在他身上膩歪什麽。


    累著他了嗎,有臉在這裏膩歪撒嬌?


    許隨被他氣笑了:“你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


    沈燁顯然是裝聽不懂,一副不明白許隨在說什麽的模樣,伸手把衣服解下來披他肩上。


    順帶陰陽怪氣一句:“神父,男男授受不親。”


    許隨臉都黑了。


    這死男人看著大大咧咧,實則小心眼和記仇都快溢出來了!


    許隨最後是連撞帶懟把自己塞沈燁懷裏的。


    懷裏多了個不算輕的男人,沈燁抱緊了神父,用艱難的姿勢劃船,忍下眸底的笑意。


    “你真矯情,想要親近又不肯主動,被逼沒辦法了才肯低下身段主動蹭人。”


    他揉了揉許隨的長發,觸感柔順,聲音不禁柔和下來:“又乖又冷,跟隻小貓一樣。”


    許隨不太喜歡他用這種詞匯誇自己,掀開臉上蒙著的衣服,冷冷看著他:“你最好閉嘴,不然我把你踹下船。”


    沈燁坦然道:“放棄這個想法吧,你踹不動我。”


    許隨說:“沈燁,你別得寸進尺。”


    “沈燁在喊我嗎?我是百林.格。”


    沈燁慢悠悠道;“如果你想我換個名字,也不是不可以。百林.格這個名字不能用了,你給我取的剛好當新名字用。”


    許隨掐了一把他的胳膊,被不疼不癢地拂開了。


    沈燁笑著低頭,望進神父那雙黝黑深邃的黑眸:“神父,為什麽你總是在衝我喊:吻我?”


    許隨指尖一顫:“你在自作多情什麽?”


    沈燁慢條斯理道:“我沒有在自作多情。你不肯開口,可你看我的眼神,不自覺親近的動作,你加快的心跳,一次次在喊吻我。”


    “如果不是我理智尚存,我現在已經控製不住把你就地玷汙了,神父。”


    許隨又一次被他的直覺和敏銳震驚了。


    他想張嘴說些什麽,沈燁垂眸瞥了他一眼,伸手捂住許隨的嘴。


    “睡吧。”他語氣溫和道,“也可能是我猜錯了。”


    耳邊海水聲嘩啦,浪花卷在船身上,陰冷的海風順著骨縫鑽進體內。


    許隨靠著結實溫暖的身體,披著柔軟厚實的衣服,嘴巴被捂的嚴嚴實實。


    困意姍姍來遲,他緩緩閉上眼睛,在熟悉的懷抱裏陷入酣眠。


    …


    森耳樹林坐落在南方,幾十萬公頃的森林如一片不見底的綠色淵海。


    這裏美麗得仿若人間仙境,卻也暗藏毒蟲和野獸,沈燁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把許隨扔了進去。


    “精靈族的箭防不勝防,我不能帶你進去。”沈燁拿出一張餅塞他手裏,“今早你吃了不少,短時間不會餓,餓了就拿這個墊墊肚子,我去前麵探路。”


    這半個月來趕路趕得骨架都快顛碎了,許隨的食量大大增加,他咬了一口餅:“你要去探望老友?”


    “我去跟他聊聊天,先不得罪他。”


    沈燁偏頭思索片刻:“精靈族雖然排外,但他們長得個頂個的美麗,住的地方舒服又漂亮,是個不錯的旅遊地。”


    “我先帶你玩幾天,玩膩了再和他們翻臉。”


    惡種老婆在謀劃之後幾天去哪兒玩,又要去哪裏搞事,許隨聽著聽著,嘴裏的餅逐漸沒了滋味。


    ……什麽叫做割精靈長老的腰子?


    ……什麽叫做拔光精靈樹的葉子?


    ……什麽叫做劃花精靈王的臉子?


    ……為什麽臨走前還要用魔球轟炸他們的居住地?


    許隨問出一路走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話:“他們得罪你了?”


    沈燁也依舊是那個迴答:“沒得罪,看他們不順眼。”


    許隨吐出口氣,歎道:“你安靜會兒,這半個月你去一個地方鬧翻一個地方,還沒玩夠嗎?”


    他全程旁觀,看著都累。


    “聽說,黑鎮的老酒鬼死了。”許隨感覺餅太硬,磨了磨牙,“被基奧殺的。”


    “死就死了,他的靈魂逃脫不了。”沈燁並不在乎那個老搭檔,他掰了一塊餅子塞嘴裏,“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個。”


    許隨問:“那你呢?”


    沈燁笑了笑:“也不差我一個。”


    “可我差你一個。”許隨擦了擦嘴,“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太危險,沒有你的保護我寸步難行。”


    沈燁笑意加深:“你在跟我撒嬌嘛?”


    “隨便你怎麽想。”許隨神色冷淡,“精靈族勢眾,我們既然進去居住,你就別惹事。”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沈燁轉身欲走,手腕被纖長的手攥緊,拉迴。


    “怎麽了?”


    他剛一迴頭,唇上被人啄了一口。


    沈燁愣住了。


    “半個月了,你吝嗇的一個吻都不給。”許隨輕嘖出聲,“我以後不用罵你是賤骨頭了。”


    說忍是真能忍,定力強的人頭疼。


    無論是許隨明麵上的邀吻,還是暗地裏的撩撥,沈燁就是裝聾作啞當聽不懂,笑眯眯地插科打諢。


    許隨都快被欲望的渴求折磨服了,這精神團還沒服。


    “沈燁,我討厭你這樣。”許隨低聲開口,“你不能行為上寵愛我,言語上抗拒我。”


    沈燁默然不語。


    許隨雙手輕輕捧住他的臉,薄唇湊近,清淡的香氣再次席卷沈燁的鼻尖。


    神父抬起溫柔的雙目,揚臉,姿態邀吻,對上他複雜沉默的表情。


    “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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