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天下起了初雪。


    許隨坐在房裏摸著湯婆,在感受到寒風的第一時間,忍不住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他口吻柔而淡,“那家夥冬末離開……這是第三個冬日。”


    滿打滿算,走了近三年。


    星星已經學聰明了,沒有直接問是不是想領袖了,而是換了個角度:“領袖大人現在肯定在想您。”


    “他忙著瀟灑,哪有空想我。”許隨把殘留湯婆溫度的手放在臉頰,感受炙熱。


    他垂下睫羽,淡淡地說,“給他寫了張紙條,一個月過去了,也沒見他迴信。”


    他從深秋等到初冬,等到葉子枯黃掉落一地,等到天空飄起零星小雪,還是沒等到那封寫得亂七八糟、花癡可笑的信。


    星星說:“快了,馬上就會重逢。”


    許隨安靜地看雪,任由寒風吹刮在他單薄的身體上,良久,他若有所思道:“太後也該死了。”


    星星問:“她猜到自己中毒了嗎?”


    “猜到了。”許隨慢悠悠地關上窗戶,向床褥走去,“但猜不到毒下在哪兒。”


    “祠堂佛香中的成分和寢宮裏的熏香結合,配上太後常用的藥包,就是相克的慢性毒藥。單聞不會有事,一旦三者結合……”


    星星接話:“她死定了。”


    “我這些年給她下了不少毒,用的最久的就是佛香了,希望她能喜歡。”


    許隨解開衣袍,穿著薄薄一層就上了床,也懶得蓋被子,縮在一團做成取暖的姿勢。


    他托著下巴,眼皮蔫蔫耷拉:“真冷。”


    星星:“……”冷你幹嘛不蓋被子。


    習慣了自家指揮官突如其來的神經病,星星暗地裏歎了口氣,以一種熟練的讓人心疼的口吻:“領袖不在,生病了沒人照顧你。”


    許隨不為所動:“他不是快迴來了嗎?”


    星星:“……也是。”


    沈燁要迴來了,這招不好使了。


    星星有點懷念第一次見指揮官的時候了。


    不管是不是裝的,好歹表麵上對領袖不在乎,一副對方是死是活也跟我無關的模樣。


    現在相處了兩個世界,不知道是纏黏的妻子把指揮官的堅冰暖成了水,還是本性暴露不在他麵前裝了,一天比一天戀愛腦。


    關鍵戀愛腦光在它麵前表現,一遇到領袖又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這三年來時不時念叨遠在邊關的沈燁,天天等信,卻驕矜的半年都不肯迴一封。


    對方一個月不給他寫一封,又破防得大冬天凍病自己。


    ……神經病。


    凍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許隨成功發起了燒。


    蒼白如紙的臉頰被熏騰成了薄紅,雙眸無精打采地垂著,嘴唇燒紅,讓一副冷清俊秀的樣貌變得病態又糜爛。


    虛弱多汗,四肢無力,許隨懨懨地趴在被窩裏,感覺頭暈惡心,汗液一層層黏在身上,讓他又悶又潮,很不舒服。


    心跳時快時慢,唿吸顫顫巍巍,有種瀕死的痛苦。


    “大人……”


    許隨聽到蒼老的唿喚,睜眼一看,對上管家那張憂心忡忡的臉。


    見許隨睜眼,管家鬆了口氣,不敢離最近血氣深重,戾氣橫生的許隨太近,遙遙站著,卑微而謙恭。


    “您醒了?大人稍等片刻,大夫馬上就到。”


    許隨累乏得不想說話,眼睛直直看著天花板,像一具毫無聲息的屍體。


    被自家大人的模樣搞得七上八下,管家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許隨冷不丁道:“昨夜下了初雪……約定的時候到了,陛下今早沒有來召我進宮嗎?”


    管家一愣,連忙道:“宮裏來了人,但是聽說太師又病了,就自發的迴去了,說讓大人好好養病。”


    許隨強撐起身體,下床穿鞋:“不用……備車,我要進宮。”


    管家擔憂道:“大人,您還病著!”


    許隨無視他上前勸阻的動作,從一旁拿起幹淨衣物換上,正準備披上黑絨大氅,發現掛大氅的地方空空如也。


    “大氅在哪兒?”他皺起眉頭,緋紅的臉上浮現冷意,“誰讓你們碰的!”


    管家也懵:““……這,誰敢動大人的衣服?”


    許隨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今天有人進過我屋子嗎?”


    “沒有。”管家對這個還算肯定,“一直派人在門口守著,蒼蠅都飛不進來!”


    眼神掃過空空如也的地方,許隨壓下心底的疑慮,對管家說:“下去吧,找人給我拿件厚實的披風。”


    管家俯身領命,退下了。


    許隨繞著房間走了兩圈,最後站到窗戶邊,去看上麵掛著的細線有沒有掙開的痕跡。


    果然,細線斷裂,垂成兩半落在地上。


    “有人進來過,什麽也沒做,就拿走一件衣服?”許隨捂嘴咳嗽兩聲,克製笑意,“哪個小賊來過?”


    想起剛才睡醒時身上安穩蓋著的被褥,本以為是晚上冷著了,所以不知不覺縮進去的,現在看來另有其人。


    許隨忍著發燒的難受,笑問:“星星,你看到昨晚偷衣服的賊了嗎?”


    星星冷漠:“看到了。”


    許隨問:“是誰?”


    星星冷漠:“又黑又醜的領袖。”


    許隨:“……”


    空氣沉寂許久,反應過來係統說了什麽的許隨麵色複雜:“你說什麽?”


    沈燁那張臉是不符合星際人的審美,但在地球人眼裏是帥出天際的精雕濃顏。


    難道係統這個機械也延續了星際的畸形審美……


    星星頓了頓:“真的很醜,又糙又黑。指揮官你別看了,我怕你做噩夢。”


    許隨:“……”


    星星持續輸出:“邊疆夏天高熱,冬天苦寒,在戰場上熬了三年,領袖現在醜得沒法看。”


    許隨:“……”


    星星:“可能就是太醜了,領袖才不敢出來見你。”


    “……沒事,我不嫌棄。”許隨昧著良心說,“醜就醜吧,能養迴來。”


    都結婚多少年了,他不至於嫌棄糟糠妻。


    星星沉默幾秒:“好吧,推開窗戶就能看到領袖了。”


    微不可察地揚起唇角,許隨狀似平靜的推開窗戶,他迅速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心領神會地往窗戶底下看。


    “……”


    許隨麵無表情地關上窗戶。


    真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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