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思考問題,後背就吹來一股涼風。


    “後麵還有出口?”我立馬問道。


    不然怎麽可能進風呢!


    楚蘭芝也不知情的樣子,我隻好迴到那血池附近查看。


    這洞窟其實不大,從中間被那道石門分成了兩截,血池就處於末端。


    周圍空蕩蕩的,貌似什麽都沒有。


    但我分明記得,自己的後背,之前被十幾根根蔓貫穿;而根蔓被拔除後,縮了上去……


    我眼前一亮,蹬住血池上方的凸起,爬了上去。


    一番搜尋後,果然發現上方還有個暗道,直通外麵!


    “小姨媽,你先等等,我去看看!”


    我艱難的鑽進了狹窄的隧道裏,越爬越寬,很快就能站起來了,而且看見前麵有一道朱砂色的大門。


    略微猶豫了一下,我就伸手將大門推開。


    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當看清門外的景象後,我急忙又把門關上了,出了一頭的冷汗。


    草,鬼花啊……


    而且不是一支兩支,是上百支!密密麻麻的生長在那陰暗環境中。


    還好我關門及時,不然,非得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可話說迴來,江門村怎麽會有這麽多鬼花呢?這裏到底是哪兒?


    難道……


    我想起了一件往事,恍然大悟!


    原來這裏,就是我家那口枯井之下!


    還記得當初調查鬼胎時,我們順路迴家祭拜爺爺,無意間把馬大紅吊到了這老井之下,發現下麵全是鬼花。


    而這口老井,向來是爺爺的禁臠,他從來都不肯讓別人下去,連我都不準。


    我一直心疑這裏藏著什麽秘密,果不其然,原來是藏著我的真身……


    正思索著,我聽見了楚蘭芝的尖叫聲。


    我急忙爬了迴去。


    跑到洞口,發現楚蘭芝沒事,頓時鬆了口氣,苦笑道:“小姨媽,你叫什麽?我魂都嚇飛了……”


    楚蘭芝指向瀑布下麵,一臉難忍道:“那個孩子,太慘了,它媽媽迴來了,可能心都碎了……”


    孩子?


    我疑惑的往瀑布下一瞧,原來是隻掉下鳥巢的小雛鳥。


    但奇異的是,從水底下探出了很多支花兒,把雛鳥包了起來。


    等花骨朵重新綻放後,雛鳥已經血肉全無了,變成了骨架。


    這一幕,深深震撼了我的內心,讓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


    當年,爺爺為我製造了一具分身,將真身藏在了這口溶洞裏。


    我的意識存活於替身,真身一直沉睡著,無法用尋常的途徑進食、維持生命。需要人的血肉與靈魂來溫養我。


    於是,爺爺就栽下了無數的鬼花。


    這些鬼花,不僅是用來保護我的,而且它們會吞噬周遭的所有生命體,然後通過根莖,為我輸送養分。


    也就是說,那些失蹤了的村民們,真有可能是被爺爺給害死了。


    而且,是用來做了我的養料……


    我臉色蒼白的後退了幾步,突然感到一股莫大的罪惡感。


    那些村民,可都是我曾今的鄰居啊,都對我很好……


    我卻“吃”了他們……


    我痛苦的抱住了腦袋。


    就在此時,眼角餘光瞥見了旁邊有張桌子。


    桌子上供著一尊神龕,神龕旁邊有兩本簿子。


    這是爺爺的遺物?


    我下意識撿起了左邊的那一本,翻看起來,發現是個賬本,但都是些不同尋常的“賬”。


    “庚午年四月六日,頑童葛二蛋不慎墜崖,筋斷骨折,五髒出血,命絕矣。其父拜求門下,吾應之,可借吾五年陽壽獻祭陰司以還魂,但需以命償命,救否?其父應之,願以命償命。”


    “壬申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老友陳大樹於工廠罹難,被工業甩桶卷入,骨骼盡碎、五髒位移,斃命矣,廠房賠三千元了之,賄賂公家平事。大樹頭七托夢喊冤,吾應之,可代其向黑心工廠討迴說法,並資助其遺孀一筆贍養費,但需以屍償恩,願否?其應之。”


    “丙申年三月五日,村痞賴榮車禍逃逸,拜求門下,借銀錢五十萬遠走他鄉。吾應之,但三年之後,需以命贖罪,願否?其神態大為不屑,奪錢而去,算作默認。”


    看到這裏,我不由得合上了簿子,陷入了思索。


    賴榮……不就是當年經常欺負我,還把我給他的雞蛋丟進糞坑裏,讓我撿迴來吃的那個小混混嗎?


    這家夥比我大幾歲,成年後從小混混變成了大村痞,四處惹是生非。


    後來,他酒駕把人撞死了,跑路了。直到案發三年後,有村民說遇見了他,惹得警方封村抓人,結果掘地三尺也沒找出來,就像憑空蒸發了。


    難道……


    我看向還飄在水麵的那具雛鳥屍骨,恍然大悟。


    爺爺確實把很多村民,變成了維係我生命的養料,但並不是草菅人命。


    這些人,要麽早就死了,要麽就是家裏遭遇了不幸;


    爺爺利用自己的陽壽,獻祭給陰司,為他們平事、或讓已經死掉的人,迴光返照、多陪家裏人幾年再死。


    但爺爺不是做慈善,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在我需要進食的時候,他們就要跳下瀑布,化成我的養料。


    看這簿子裏的描述,所有人都是在已經知情的情況下,跟爺爺做的交易,其實很公平。


    至於簿子之外的那些村民,應該真的是去組團旅遊了,而且根本沒打算迴來,直接住到兒女家裏等待棚改了。


    畢竟江門村地理偏遠、資源匱乏,是因為爺爺這個風水大師的入駐,才興旺了一段時間,爺爺去世後,村子裏也就沒生計了,與其留下來累死累活種那幾千塊錢的糧食,還不如去城裏幫兒女照看孫輩。


    想通這一切,壓在我心上的負罪感,頓時輕了很多。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費解的問題——爺爺為什麽殺我?


    在茅山宗危難之際,我闖入鎮魂塔,在裏麵遇見了爺爺,他當時就跟我說過,有一隻臭蜥蜴,想要我的命,所以他當初才在童家下水道裏布下那鬼花陣、誘殺我,就是為了演戲給那條臭蜥蜴看。


    可當時他還說過,情勢已經變了,不再需要我詐死欺騙那隻臭蜥蜴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殺死我??


    不僅是我,連師叔他們都……


    我心痛的垂下了頭,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雖然我死裏逃生了,卻也失去了一切,連信仰都崩塌了……


    “流兒,姨媽有事想跟你說。”楚蘭芝從背後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什麽事……”


    楚蘭芝望了眼四周,才說道:“其實不是我想跟你說,而是那個指引我來這裏的女人,讓我代替你轉告一些事情。”


    “她說,你爺爺,不是受天譴而死的。”


    我立馬想到了當初山體滑坡,爺爺被亂石活埋的一幕,下意識問道“不然呢?是怎麽死的?”


    楚蘭芝組織了一下言辭,道:“具那個女人說,當年你隻看到你爺爺的屍體被埋在山崩之下,卻沒看見他早先被人重傷的一幕,甚至那場山崩,本來就是戰鬥引發的。”


    “而殺了你爺爺的人,是一個早年間你爺爺約定好了,會在你十九歲時要你性命的人,你爺爺出爾反爾,所以他就把你爺爺殺了。”


    “之後,他還想順手把你也殺了,結果……”


    “結果怎麽了??”我著急的問。


    楚蘭芝側著耳朵,聆聽了片刻,才轉述道:“你爺爺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了,在臨死之際,他使出所有的法力,打碎了山上的一根樁子,然後山裏麵就泄露出了某種氣息,把那兇手給嚇跑了,所以你才保住了性命”


    歸妹山……


    氣息……


    莫非……


    我拍桌而起,恍然大悟道:“是將邪的氣息!”


    “而你說的這個兇手,應該就是我爺爺的師父,那個被他稱之為臭蜥蜴的家夥!”


    “我爺爺當年答應過臭蜥蜴,隻要能讓我活到十九歲,他就幫那臭蜥蜴在歸妹山上施加陣法,永遠困住將邪的神魂!”


    “而這道陣法,其實就是當年我爺爺為童家人種下的那尊人肉樁!就是不知道隻是順手之舉,還是別有用意了。”


    “之後,十九年期限到了,那臭蜥蜴想要我性命,我爺爺卻反悔了,而且打破了人肉樁,把將邪放了出來,嚇跑了臭蜥蜴!”


    難怪啊……


    難怪童家的人肉樁,在那段時期毀壞了,應該是爺爺死亡的當天就毀了!


    但歸妹山可怕無比,童苟就沒敢上去過,壓根兒也不知道樁子被毀了。


    直到幾天後,因為爺爺跟那臭蜥蜴戰鬥的餘波,引發了一場小型泥石流,這才被童家人注意到了風水樁的損壞,。


    “難怪啊……”我又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難怪那天晚上,我為了修繕童家風水樁,上山找嫁衣女商議的時候,發現嫁衣女被人劈成了兩半;


    而且她還暗示我,井裏埋藏的東西,逃跑了。


    我還一直好奇那口井裏,到底關著什麽鬼東西,敢情就是寄宿著將邪神魂的那套戰甲!


    之後,將邪就來大鬧我的婚禮了……


    連上了,所有事情都連上了!


    隻是,這還是無法解釋,爺爺為什麽要殺我?


    “這不是你現在該思考的問題——”


    一道清冽的女聲在外麵響起。


    我急忙跑到洞口,目瞪口呆的看見,一架馬車從天而降!


    那駿馬通體晶瑩剔透,將陽光反射成璀璨的光華,簡直像是用一整塊鑽石雕琢出來的。


    它拉著酒紅色的轎子,在空中撒歡的遛了幾圈,才俯衝而下,徐徐的降落在了洞口。


    窗簾被掀開一角,露出了一個絕世美人的容顏。


    雖然輕紗遮麵,但仍然能朦朧的看到那姣好的五官。膚白勝雪、明眸皓齒,一雙臥鳳眸仿若能洞穿人心的冰鏡,充滿高冷的味道。


    馬車,女子……


    我後覺後驚道:“你就是那個在茅山宗舉辦比賽時,派黃毛來給我傳信的人??”


    窗簾遮上,響起清冽的聲音:“沒大沒小。”


    我急忙拱手道:“不知姐姐尊姓大名,有所冒犯,還望海涵。”


    “姐姐……”女人的眼神更加寒冽了。


    她掀開簾子,下了轎子。


    一席古色古香的湖藍色束腰裙,欣長好看的雙手優雅的疊放在腹間,茂盛的長發梳成了仿若皇後般端莊隆重的發簪,舉手投足都有種說不清的威嚴與冷漠。


    她足有一米七八的高挑身段,加上木屐,致使我隻能仰視她。


    她俯瞰了我一會兒,才道:“玄女,宋青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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