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夢瑤說出婧香這個名字,令我大驚失色。


    “怎麽了?”


    “這話有什麽問題嗎??”


    我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才硬著頭皮、心情複雜道“婧香,是我母親的名字……”


    楚婧香!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爺爺為什麽要跟這肉樁子,提你母親的名字呢?”


    “難道就是因為這番話,使這人肉樁受到了刺激,所以才豁出命去也要弄死你爺爺?”


    “看來他變成這肉樁子以前,跟你母親關係匪淺啊……


    我五味陳雜的看著滿地肉蟲,腦海裏浮現出了人皮鬼那副幾乎跟我一模一樣的容貌。


    難道他,真的是我父親?


    可爺爺為什麽要用母親的死來刺激他呢??


    “對不起,都怪我!昨晚我就想告訴你來著,但爺爺千叮嚀萬囑咐,不準我透露給你。”


    童夢瑤深深的感到自責。


    我搖了搖頭:“不關你事……”


    我就是搞不明白,爺爺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隻是他的又一個計謀,還是被人暗算了?


    此刻,吞噬了爺爺雙腳的那堆肉蟲,往左邊挪動了一寸。


    它們是跟著星辰移動的;


    一旦九大星辰徹底複位,不管這些肉蟲,還是被他們吞噬的爺爺的魂體,都會在頃刻間被星辰之力碾碎。


    看星辰複位的速度,最多也就十來天的功夫。


    “忽~”


    我背後突然刮了道陰。


    接著仇繼歡就出現了,想來也是感應到了爺爺遭遇了不測。


    他手裏拽著條鎖鏈,鎖鏈捆著宋淩浵的靈魂。


    肉體被獻祭後,宋淩浵的靈魂似乎就失智了,要麽冷冷清清一言不發,要麽就殺意橫生死瞪著別人。


    仇繼歡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憂愁,似乎也無能為力。


    “我都聽說了,你成為了新的東方鬼帝,而且把我們曆代師祖的金身,都拐去做手下了。”


    四師叔語氣有些不滿的道:“責任,我就暫時不跟你追究了,但你得明確的告訴我,金身最終能否歸還?他們現在又在做什麽?”


    “能不能歸還金身,我做不了主,你去問酆都大帝吧。至於他們的現狀……”


    仇繼歡伸手一劃,空間便裂開了一條縫子,露出了陰司裏的光景。


    血紅的天地之間,萬鬼橫行,互相吞吃,瘋狂作亂,光是吃鬼吃到沒了人性的鬼王,就一眼數不過來。


    這要是放在人間,分分鍾就把風水界團滅了!


    上百路鬼差,在眾多新任鬼帥的統領下,正在不眠不休的緝拿野鬼。逮住了就直接拋進血河裏去,由血河直接輸運到陰府。


    有兩道巨大的腦袋入雲的身影,貌似是傳說中的牛頭馬麵,一左一右的守在一口巨大的坑洞旁邊,坑裏不停發出淒厲的鬼哭狼嚎聲,貌似是地獄。


    強大到難以製服的野鬼,就會被眾多鬼帥聯手圍堵,驅趕到那大坑裏麵,關起來。


    四師叔見狀,有些釋懷的輕歎了一聲:“死後仍能代行天職,對於列位師祖來說,倒也不算是侮辱……”


    “但,我們遲早要把金身討迴來的,這點沒得商量。”


    仇繼歡沒吭聲,顧自把那裂縫合住了。


    “老三呢?”大師叔警惕的問道。


    我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似乎沒有看到水鏡掌門。


    仇繼歡淡淡道:“他造反了。”


    “什麽??”


    “哼,你們還不了解他那怪脾氣嗎?有什麽好奇怪的。”


    “昨天,酆都大帝才剛親自給他分配了職銜,他就開始吃鬼了,誰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酆都大帝氣得不輕,號令日夜遊神親自把他抓了,關在了地獄裏。”


    仇繼歡摸了摸鼻尖:“我會幫他求求情的,但我看他是瘋了,遲早還要再犯。”


    說著,仇繼歡俯下身仔細觀察了一下爺爺的狀態,劍眉倒豎了起來。


    “這老家夥又在搞什麽?不是說要盡快著手打開天門的事宜嗎。”


    “他被鎖天樁鎮住了,活樁變了死樁,就快灰飛煙滅了!”我急道:“你有辦法嗎?”


    仇繼歡聳了聳肩:“你這個麻衣世家的正統傳人都隻能幹瞪眼,我能有啥法子?”


    我急的來迴渡步,思考道:“我聽爺爺說過,活樁變死樁,是可逆的!在麻衣世家有相關的解決辦法。”


    “可無論是什麽辦法,都需要鎖天樁自己配合才行。它決意魚死網破的話,老天爺下凡都沒用!”


    “現在它卻像是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了,溝通都溝通不了,這可怎麽辦?”


    仇繼歡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道:“是聽不見、無法溝通,還不是不願意溝通?”


    我搖了搖頭,不敢確認。


    “有可能他不信任你,不……是不信任所有人,所以才不跟我們溝通。”


    “那麽,就直接把它想要的東西,擺在他眼前啊!”


    “你說的倒輕巧。”四師姐苦笑道:“是弟妹跟它提起了小七母親的死亡,它才發瘋的,除此之外,一點線索都沒有,鬼知道它想要什麽。”


    被做成肉樁子關了六十幾年,是個人都瘋了。


    我看它不僅僅是不願意溝通,而是精神狀態因為童夢瑤那句話,徹底崩潰了,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一心想讓我爺爺死。


    仇繼歡卻是一副想起了什麽的樣子。


    我心頭一喜:“你知道什麽隱情嗎??”


    仇繼歡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最後抱起胳膊蹙眉道:“老頭子這輩子,最愛打算盤了,什麽事情都在他的算盤裏,但唯獨有一件事情,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就是你父母的死;”


    “他曾今嘀咕過很多次,說他確確實實給你父母報了仇,可十九年了,他又一直很心疑,當年是不是殺錯了人、真兇依然逍遙法外?”


    莫非,就是因為爺爺當年殺錯了人,所以這肉樁子才會如此仇恨爺爺?


    可它到底是誰呢?若真是我父親的話,也不該因為這點事兒就記恨我爺爺吧……


    “你父親是個怎麽樣的人?”仇繼歡問道。


    我苦澀的搖了搖頭:“我滿月的那天,就是我父母的忌日,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們……”


    “不過,我曾今聽爺爺提起過,說我父親是個很任性、很偏激的人,對爺爺總是怨聲載道的,因為八個兒子裏隻活下了他一個,爺爺從小就特別嬌慣他。”


    仇繼歡陷入了思考,然後推測道:“那麽情況是不是這樣?——你父親當年其實劫後餘生了,你爺爺卻把他做成了鎖天樁,你父親起先不答應,結果你爺爺承諾了會給你母親報仇,於是你父親就妥協了。”


    “結果,你爺爺殺錯了人,你爹一想起自己白白的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仇恨滔天,隱忍到今日偷襲了你爺爺。”


    乍一聽還挺有邏輯的,可是……


    我苦笑道:“我父母是十九年前遇難的,但你不是說過嗎,這肉樁子,六十多年前就在這兒了。”


    仇繼歡啞巴了。


    雖然他跟這肉樁子同處一室六十多年了,然而因為緘誓咒,他們從來沒交流過,了解的也不多。


    沉默了一會兒,仇繼歡蹙眉道:“不管如何,你爺爺現在的遭遇,跟你父母的死是脫不了幹係的。你得抓緊調查出來,這是唯一有可能救他的辦法。”


    我點了點頭,心情沉重了起來。


    要想知道這肉樁子為什麽攻擊爺爺,就必須先搞清楚爺爺的過去。


    而他們倆的仇怨,似乎是在爺爺拜入茅山宗之前就結下的。


    也就是說,很可能跟爺爺的誕生地——麻衣世家有關係……


    就在此時,一名天師會幹員跑了進來,說外麵有人爭搶王罌的屍體。


    我們吃了一驚,急忙出去查看。


    頓時,我愣在了洞口。


    “堂叔???”


    隻見江明哲帶著二十來個保鏢,正在跟天師會幹員爭論。


    聽到我的聲音,他驚愕的環視四望;


    旁邊一個風韻猶存的熟婦更是嚇得不輕。


    “鬧、鬧鬼了??”


    四師叔徑自迎了上去,拱了拱拳,疑惑道:“請問你們是……”


    那位闊太太特別目中無人的樣子,逢人先撩一下劉海,亮出無名指上鴿蛋大的粉色鑽戒。


    江明哲卻沒讓她開口,親自上前跟四師叔握了一下手,語氣溫和而悲傷。


    “您好道長,鄙人叫江明哲,是貴派內門弟子江流兒的親堂叔。”


    “昨夜有風水界的朋友緊急通知了我,說我侄兒身隕於此,我今天,是來收屍的……”


    一聽是我的親人,四師叔的臉色就好看多了;


    但人多眼雜,也不方便澄清我是假死,隻能順著話道:“原來是流兒的長輩,有失遠迎了。”


    “俗話說葉落歸根,您當然有權利來領屍,可是……”


    四師叔瞥了我一眼,征詢我的意見。


    雖然王罌的精魄已經完全被聖笛吸收了,但對於他的屍體,爺爺可能還有其他安排。


    況且,王罌跟我同源卻不同命,他跟江家沒有任何關係,就這樣讓他代替我埋在我江家的墳墓裏,對他太冒犯了。


    我搖了搖頭。


    四師叔會意,順著剛才話茬道:“可是——流兒被風水界認定是邪童,盡管已經喪命了,但他的屍體,還是需要向風水界公示一下、甚至研究。所以不便讓您領迴去。”


    江明哲向來儒雅隨和的表情,一下子就冰涼了。


    “你說什麽?”


    “我侄兒死都死了,還要這麽糟踐他的屍體!?”


    “可他到底做錯什麽了?就因為生了個特殊的命理,他就該死,該被這樣壓迫嗎?你們念得什麽經傳的什麽道?你們晚上不會做噩夢嗎!?”


    “阿哲,你幹嘛生氣嘛?”貴婦嬌憨的挽住江明哲:“人都死了,討迴一具屍體,又有多大的意義呢?為此得罪風水界,傻子都知道很不劃算。”


    “人家這次迴國,都是為了你,你就不要再為這些閑事操心了嘛,他又不是你親兒子。”


    “走吧,阿哲,人家還想看看西湖呢,泛舟湖上,花前月下,多浪漫啊。”


    江明哲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猛然甩開了女人。


    “滾蛋!”


    女人晃了個趔趄,急忙扶住保鏢,眼神幽怨的盯著江明哲,卻不敢說什麽。


    江明哲死死看著四師叔,一字一頓:“恕鄙人不敬,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誰要是敢碰我侄子屍體的一根毫發,我江明哲以命作保,一定叫他往後餘生不得安寧、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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