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裴元一起過了一個祥和的新年,任嘉在對方哀怨的眼神中開始了年後的新工作計劃。


    以往的作品都是電視劇,她這次打算同人合作拍電影,至於導演,則要選擇那位未來和季鈴蘭牽扯甚深的著名影視導演、編劇、製作人田子真。


    作為國內最出名的新一代商業導演,他從十七歲開始就跟隨身為著名導演的父親跑片場,本人也是出身於著名中文大學的高材生,經手的電影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以導演、編劇、製作人的三重身份混跡於娛樂圈,目前在國內商業電影領域炙手可熱。


    田子真本人的作品多數為娛樂性質較重的商業電影作品,因此雖然票房賣座,但是在主流電影圈子卻並不及他那位成名已久的父親。


    以昭元娛樂的名義聯係到這位導演時,對方拿出來的劇本任嘉一看就知道希望不大,純粹的商業化娛樂電影,和她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看來我們需要親自上門拜訪一下這位田導演。”任嘉抽迴裴元手中的劇本,翻到他死盯著的那一頁,看見上麵那場尺度較大的激情戲,若無其事的轉身就走,方銘果然靠不住。


    裴元跟著未婚妻一起到達那位田導演工作室所在的地方時,被裏裏外外充斥的各色藝人弄得臉色發黑,這些人看他們如同看金子一般的赤-裸裸眼神讓人心裏不適,還有不少人當場就想出手勾-引,被裴元身邊的保鏢毫不留情的推開。


    田子真的個人辦公室裏,到處堆放著散亂的資料,煙霧繚繞,男人的煙酒與女人的性-感內衣扔得到處都是,說實話,打開辦公室的那一瞬間,無論是任嘉還是裴元都險些扭頭就走,兩人的潔癖決定了他們太難承受這種環境。


    “導演,快醒醒,人已經到了!”從他們身邊小跑過去的助理尷尬的笑笑,趕緊將睡得人事不省的導演喚醒,手腳利落的遞上毛巾與漱口水。


    田子真昨夜和人瘋得厲害,現在被弄醒也格外不開心,睜開眼看著對麵來勢洶洶的一群人,語氣惡劣,“說吧,到底有什麽事情,說完我還要繼續睡覺,你們最好能在十分鍾內解決。”


    猶豫許久,任嘉還是坐在了助理遞過來的椅子上,原諒她,沙發那裏好像有奇怪的東西,她真的不想過去。


    裴元看著沙發上到處亂扔的避-孕-套,和未婚妻緊緊挨著坐在了一起。


    “田導演,你們上次發來的劇本我們已經看過了,說實話,劇本不錯,”任嘉將劇本遞給助理,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溫和一笑,“不過可惜這種純商業的電影劇本不太合適。”


    “不合適?”田子真喝了一口濃茶醒神,有些諷刺的笑笑,“那個劇本保證投資人能賺夠錢,哪裏不合適?”


    “如果純粹為了賺錢,我們現在不會在這裏,”任嘉拒絕了小助理遞來的茶水,示意自己這邊不需要,在田子真挑剔的眼神中平靜道,“我和我未婚夫沒必要為了這種電影來拜訪您。”


    “這種電影?”田子真眼神在麵前的一男一女之間遊移,許久之後才笑道,“難怪這麽財大氣粗,我說是誰,這不是最近特別火的榮小姐嗎,難怪眼界這麽高。”


    裴元不喜歡對方評估自己未婚妻的視線,冷冷一眼迴視過去,田子真被迫收斂了一些。


    “電影沒有好壞之分,隻要有人喜歡,它就是好電影,”任嘉這句話說完就感受到了田子真眼神中的諷刺,她麵色平靜道,“不過電影分用心和不用心,我們這次請田導演,至少希望您給我們一個用心的答複。”


    “抱歉,我一向隻拍商業片,恐怕幫不了你們。”田子真的拒絕毫不拖泥帶水,任嘉雖然有些失望,但並非不能接受,心裏打算著如何籌備好拍電影這件事,同裴元一起離開。


    田子真日後會為季鈴蘭設計許多出彩的電影,那時候季鈴蘭在國內娛樂圈已經如日中天,成為了田子真的繆斯女神,任嘉除了感歎自己可能沒有這份運氣之外,開始著手自己設計劇本,說實話,簡單設計劇本大綱與思路她倒是沒問題,後期找幾個好編劇再充實潤色一下或許能用。


    裴元在這一過程中分外積極,每天不遺餘力的給自己加戲,等到劇本完全出來的時候,任嘉有些無語,說實話,原本她想設計的是一個懸疑劇,被裴元刪了又改之後,新劇本撲麵而來的純情少女風是怎麽迴事!!


    兩人在為新劇本操心的日子裏,張成文的新戲《琉朝風月之佳人淚》終於在三月底上映,作為國內知名導演,他的作品一向有口皆碑,尤其是在塑造女性角色上,堪稱一流,每部戲都會捧紅一堆女演員。


    季鈴蘭女主角與榮芮安女配角的身份早已被媒體多番報道,兩人多次合作已經被媒體視為可勢均力敵的新生代女演員,就目前來看雖然榮芮安人氣上略占上風,但是在張成文新劇播出之後,這種情況可能會反轉,畢竟張導演在挖掘女性角色魅力方麵一向堪稱出色。


    想起榮芮安那位未婚夫有份客串出演的消息,不少人都心情迫切的想一睹這位總裁的新畫風。


    季鈴蘭年後終於得空休息,迴家看到自己那位表哥在電視前正襟危坐的模樣,有些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原本她還以為季邵陽終於開竅,知道關注自己這個表妹,但是當看到畫麵中微笑著的榮芮安時,她果然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多。


    想起在片場那位更加陰陽怪氣的死人臉前輩,以及打算迴老家再修行兩年才出山混娛樂圈的小鮮肉同事,她突然深感牙疼,榮芮安到底給他們吃了什麽藥,怎麽一個個都不正常!


    坐在電視前看著以自己為女主角的電視劇,季鈴蘭心中滿足,雖然拍攝的時候被導演罵成狗吃足了苦頭,但是拍出來的效果還真是絕頂讚,不枉自己那麽用心又努力。


    不過當看到輕敲扶手有些不耐的季邵陽時,她瞬間覺得自己的辛苦努力全都喂了狗!


    榮芮安在劇中飾演早亡的太子遺孀,電視劇以曆史上有智計無雙之稱的宣和太子聞人清突然暴斃而亡為開篇,講述了他的弟弟聞人策登基為帝之後後宮之中女子的情愛與權勢沉浮。


    季鈴蘭在劇中從不諳世事的單純少女成長為一個善於謀權的深宮婦人,最終依仗兒子登臨大寶坐擁天下,可謂是一個曆經世事沉浮的真·人生贏家。


    說實話,在還沒看完劇本時,季鈴蘭也覺得自己的角色叼叼噠,雖然前期吃了不少苦,但是後來能逆襲坐擁天下其實也不錯,尤其當飾演皇帝的是她那個糟心的師兄時,她覺得最後能給他送終簡直不要太大快人心。


    結果當看完導演發來的最終劇本,她隻覺得自己之前的開心全都嗶了狗!


    真·人生贏家才不是她,而是那個整部戲中隻和她對了兩場戲的榮芮安!


    話說,導演你這麽叼,你想過我這個整部劇最可憐的背鍋女主角的感受嗎?!


    懷著知道全部劇情的詭異自豪感和自己全程在劇中給人背鍋的憋屈感,季鈴蘭同季邵陽一起開始了追劇之路。


    四十五集的電視劇,榮芮安隻在第二十七集她深受情傷困擾的時候出來一次,以大氣優雅的姿態安慰她,告訴她深宮之中保持初心最重要,當時雖然她要表現出感動和安慰,但其實心裏早已刷滿吐槽彈幕,話說知道真相後再看你現在這幅姿態,妥妥兒的一個最毒婦人心和黑寡婦蜘蛛啊親!


    在第三十六集,榮芮安雖然出現,卻全程隔著簾幕與麵紗,就連出手教訓那個對宣和太子不敬的異族人也隻是出動了一個小侍女用了一句話,讓他們這些當時被劇情設定搞得必須尷尬不已的主演們分外羨慕嫉妒恨,親,你格調這麽高,咋不上天呢?!


    終於追到大結局,看著季邵陽越來越不滿意的臉色,季鈴蘭滿足一笑,等著吧,你喜歡的那位榮小姐一定會給你一個大驚喜!


    看著那場她親自送皇帝歸西的大戲,季鈴蘭心中萬分欣慰,雖然當時她將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恨情仇全部成功演繹了出來,但是在片場,說實話她笑場好幾次,為此還被那位心黑手狠的師兄私下裏折騰得慘兮兮,不過看到電視中自己最終酷炫狂霸叼拽天的模樣,她覺得實在是爽!


    榮芮安飾演的前太子妃在倒數第二集終於登場的時候,追劇許久的許多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昏黃的帝王寢宮中,龍涎香的味道隨著冰冷的秋風四散各處,殿中諸人已經被提前遣退,隻餘下彌留之際氣息粗重的皇帝與腳步輕軟緩步而來的女子。


    素手芊芊,將微弱的燈芯挑亮了一些之後,女子臉上才露出些笑意。


    帝王渾濁的眼睛裏已無焦點,聽到有人前來的動靜,沙啞著嗓子吩咐道,“茶。”


    盛滿溫熱茶水的杯子遞到近前,女子身上熟悉的馨香讓帝王的眼神明亮了些許,“愛妃。”


    喂完一杯茶水的女子收迴扶著帝王的手,輕聲一笑,“陛下認錯了人,蘭貴妃如今正忙於處理後宮諸事,恐怕脫不開身。”


    這個聲音——帝王的眼睛陡然亮得驚人,伸手抓住了女子袖擺,語氣裏透著歡欣,“黛真!”


    “是黛真姐姐,”如同多年前一般的語調讓帝王迷惑,恍惚似迴到了他們都還年輕的昨日,“陛下如今重疾在身,諸事不利,姐姐能得見陛下今日狼狽之象,還真是開心。”


    “黛真!”氣息粗重的帝王每說一句話就耗費許多心力,他麵上卻猶有不甘,“我等了你十年,十年裏你就真的忍心守著偌大的和合宮從不見我,你對我總是這麽無情,從前皇兄在的時候你看不到我,等皇兄去了你還是寧願守著那個墳墓一樣的宮殿從不見我,為何你對我總是這麽狠心,明明當年是我先看到你的啊……”


    將對方抓著自己袖擺的手指一根一根認真掰開,女子的臉上露出徹骨的冷漠之色,“陛下對小女的偏愛真是讓人無以為報,小女區區一人還真承受不起陛下的野心。”


    “當年明明是皇兄搶走了你!”帝王聲嘶力竭的怒吼中是同當年一樣的怒火與不甘,他不甘心,為何帝位與愛人都隻屬於他那個光芒耀眼的皇兄,從小開始,所有人就隻看得到優秀的皇兄,他們這些人從來都隻能生存在皇兄的陰影裏,即使是親弟弟又如何,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搶了自己喜歡的人!


    “陛下果然年老體衰,就連自己從前做過些什麽都給忘了。”聽出對方的話語中的不甘,女子臉上嘲諷之色更重,“不過不要緊,陛下忘了,有人記得清楚,從背叛中得到一切的人,在背叛中失去一切,這很合理不是嗎?”


    “黛真,你做了什麽?”帝王從過往失卻的情愛中清醒,早已登臨大位享受了權勢滋味的帝王,現在無疑更看重自己的江山。


    “帝後百年之前,陛下的皇位穩固如山,”女子看著帝王寢宮中隨處可見的盤龍紋飾與明黃顏色,眼神柔軟,原本這裏會屬於另一個人,“阿清他不願意看到父皇母後傷心,所以我等,送走了父皇母後,他不希望江山動蕩,所以我忍,不敢危害社稷分毫,可是對於你這個弑兄篡位的背叛者,我何來放過你的理由呢?”


    “不是,不是這樣的,黛真,”帝王惶惶的眼神中俱是不可置信,他看著這個在他生命中占據了重要分量的女子,忍不住咳出一口心頭血,“我沒有殺皇兄!皇兄是暴病而亡!”


    女子看著龍塌上意欲起身的帝王,慢慢退後一步,嘴角的笑意冷厲如酷九寒冬,“陛下,一切始末你心知肚明,緣何到了今日還不肯、還不敢承認,所以你永遠也比不上你的皇兄,你的親哥哥,我琉朝的宣和太子。”


    “閉嘴!你閉嘴!”帝王的嘶吼聲異常淒厲,“你們所有人都隻看得到他,你們所有人都隻喜歡他,那我算什麽!父皇母後是這樣,朝廷臣子是這樣,就連你也是一樣!你們這些人都隻喜歡宣和太子,那我算什麽!我到底算什麽!”


    “你問我你算什麽?”女子的笑聲陡然轉為淒厲,“聞人策!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是如何將那杯毒酒送到了你皇兄手裏,他又為何會喝下去!你問我你算什麽,你怎麽有臉問我這句話?”


    帝王想要質問的話語被堵塞在心中,他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狀似瘋癲的女子,無法開口,是啊,他算什麽呢,他隻是一個永遠跟在優秀哥哥身邊被人忽視的弟弟,當年他遞過那杯毒酒的時候,皇兄還同以往一樣笑得明朗且開懷,他不知道那杯酒裏是足以置人於死地的毒-藥,他那一刻興奮激動還有按捺不住的野心都在無限膨脹,讓他將心底小小的傷心忽視過去。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一個會總是護著他替他操心一切的哥哥了。


    他用一個哥哥,換來了皇位與江山。


    “你毀了一切。”慢慢恢複平靜的女子用這句話作為終結。


    帝王抬起頭看著同多年前一樣美貌的女子,那時候她多開心啊,隻要看到哥哥就會露出笑容,可是後來,她再也沒有了笑容,就如同不再想見他的母後一樣,她們閉上了眼睛,關上了心門,再也不願意看到他。


    “你在背叛中獲得了現在的一切,自然要在背叛中失去這一切,”女子往外走的背影分外決絕,十年了,她終於等到這一刻,“你所摯愛的蘭貴妃早已對你的愛情心灰意冷,你的皇位上坐著的將會是其他人的孩子,這個後宮裏,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愛你敬你,她們隻會恨你,無論是你的妻子還是孩子,她們最終,都選擇了背叛你。”


    “不可能,不可能,黛真,你在騙我!”帝王雙手狠狠的錘著床榻,他不相信,他絕不相信,這個後宮是他的家,這裏有愛著他的女人和孩子,他才沒有被背叛,“黛真,你別走!你迴來!朕命令你迴來!”


    出了帝王寢宮的女子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她麵無表情的注視著龐大的宮殿與來往的侍人,靜靜站了許久,直到等來預示著帝王已薨的喪鍾,才慢慢踏下禦階。


    “殿下。”淅瀝秋雨中,手執青傘的侍女分外擔憂的看著女子,眼神裏滿是不忍。


    “我們去昭陵。”留下這句話之後,女子率先動身進入了馬車。


    想說些什麽,卻不知該從何開口,侍女看著秋日裏晦暗的天色,含著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大概,終於要到離別的時間了。


    看著車窗外隨著秋風紛飛四散的雨絲,她突然想起同他相遇的那一年。


    從鄉下進入帝京的孤女,即使有著位高權重身為宰相的父親,在後宅中所能求的也不過方寸之地。


    她在府中呆了兩年,看著記憶中還曾抱過她對她微笑的父親,成為其他人的慈父,在沉默中一日比一日安靜。


    無論是任性的弟妹還是頗有眼色的下人,對於這位在府中毫無存在感的大小姐都不甚恭敬。


    她看著這些人一日比一日過分的臉色,突然覺得,她入帝京的決定就如同祖母說的一樣,掀開了那層遮羞的麵紗,所有人的嘴臉都會讓她失望。


    再一次被嬌蠻的妹妹推到在石階上時,看著裙擺處粘上的泥濘,她覺得,或許放棄慕容這個姓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鄉下院子裏的果樹此刻早已經碩果累累,她也到了該迴去的時候。


    聞人清並非第一次來宰相的府邸,但是他從來沒見過那個少女,宰相家中親眷驕橫跋扈在帝京眾所周知,滿臉驕橫之色的少女在看到他時瞬間變了臉色,有些扭捏害羞的過來請安,他看著跌坐在地的少女麵目平靜的從地上起身,細心的拍了拍裙擺上的泥濘,在所有人怒視她不敬的眼神中微微彎下-身,姿態端正的行禮。


    說實話,他覺得,雖然她行禮的姿態分毫不差,但是或許在她心中被弄髒的裙擺更為重要。


    他有些不開心,從小到大在所有人都圍著他轉的世界裏,他不喜歡這個突然間多出來的異數。


    所以他在暗衛驚詫的眼神中,晚上偷偷又造訪了一次宰相府邸。


    在圈圈繞繞中找到位於偏僻角落裏的少女閨房,他有些不滿,女孩兒家怎麽能住這麽破的屋子,要是登徒子夜裏突然上門可怎麽好。


    燭光下的少女正在整理衣物,她的包袱特別小,兩三件薄薄的衣物幾乎就是所有家當,他看著她眼神認真的整理好一切,將一個人生活過的痕跡慢慢拂去,有些焦躁,她這是要去哪裏?


    注意到少女想要脫下外衣的動作,他陡然轉過身,黑夜中臉色有些發紅,在外麵守了半響,見屋內的人陷入沉睡,他才留下兩個暗衛自己匆匆離開。


    “殿下?您這是何意?”年輕的太子太傅看著手中沉重的卷宗一臉不解。


    “送到宰相府上,還有這封信,務必讓他親眼看到。”聞人清將事情吩咐完,就趕往工部,他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太子太傅在幕僚們不解的眼神中吩咐暗衛處理好卷宗,才急忙跟著太子的步伐去往工部。


    慕容泰一下朝就在書房裏看到了突然多出來的卷宗與信筏,待翻閱完一切,背後早已冷汗涔涔,他急忙召來管家,在所有人不解的眼神中厲聲道,“開宗祠!去將大小姐找來!”


    府中諸人慌亂無比,就連一向優雅高貴的繼妻也雍容不再,在眾人驚訝與不解的眼神中,慕容家的大小姐,剛從鄉下入帝京兩年的慕容黛真被親生父親開除宗籍,斷絕父女親緣。


    在所有人幸災樂禍的眼神中,她拿著早已收拾好的簡單包袱,同當年入帝京一樣,走出了宰相府邸的偏門。


    秋日的陽光有些烈,她看著偏門處的太子鑾駕,安靜抬頭,陽光下的青年笑得分外得意,一口白牙閃閃發光,“跟我走。”


    這世界上有人能用一個笑容就讓你妥協嗎,慕容黛真覺得有,至少她無法拒絕對方伸過來的手,而且,從不後悔。


    太子要選妃的消息不過兩日就傳遍帝京,工部裏太子要籌建新宮殿和合宮的旨意已經下發,全國上下的工匠都被召入帝京,籌備太子大婚所用的宮殿。


    慕容黛真被帶入了皇宮,在帝後麵前,一向事親至孝的太子義正言辭的說出了他要娶她為太子妃的請求。


    帝後起初不喜且怒,在鬧得不歡而散之後,慕容黛真入了東宮。


    聞人清興致勃勃的帶著少女撫琴,一點一點的教她宮商角徽羽,待三日後她已能順利彈奏的時候,他哀怨的表情分外明顯。


    她安靜一笑,將新學的曲子談給他聽,少女思慕之心在琴音中盡數傳達,終於讓他開懷。


    新上任的左都禦史苦口婆心的勸著從不行差踏錯的太子殿下,對那位引得殿下同帝後不和、大興土木建造宮殿的女子分外不滿,待他說完,才發現太子殿下笑得分外燦爛。


    我去,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麽,以往隻有在殿下坑人的時候才會看到的笑容猛然出現在麵前,讓早已有些老眼昏花的左都禦史瞬間神經緊繃,兩股戰戰一副急於逃走的模樣。


    待聽聞門外侍人稟報太子妃前來的時候,左都禦史才覺得自己逃出生天,對那位從未謀麵的女子有了些好感,雖然在帝後還未同意兩人還未成婚之前就私下妄稱太子妃於情理法理都不合!


    太子殿下心意已定,帝後即使不喜也難以讓他打消主意,在和合宮日漸落成的時候,舉國上下終於知悉了太子一年後即將大婚的消息。


    時年五月,邊疆異族作亂,宣和太子禦駕親征,在一戰定勝負的死亡峽穀中,她看到了此生最美的月色,聽到了最動聽的情話。


    在帝京的那段日子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光,雖然身邊總有一個煩人的弟弟,但是隻要有他在,她就覺得一切都好。


    那是春日裏平靜的午後,他們那時早已搬入和合宮,距離大婚不過兩月,她忙著籌備新嫁衣,已經好久沒同仔細同他說話。


    聞人清出了靖王府時,已被身邊的幕僚察覺有異。


    “殿下?”周身之人均有些擔憂。


    “迴和合宮。”他麵色有些白,笑容卻還同以往一樣。


    慕容黛真剛繡完嫁衣上的鸞鳥,就被身後撲來的重量嚇了一跳。


    “你喝酒了?”她扶著任性的人坐上軟榻,有些擔心的撫了撫他的臉頰。


    “你穿嫁衣給我看。”他蹭蹭她的手,同以往一樣開始撒嬌。


    她原本想說嫁衣還沒做好,大婚前也不能隨意試穿,不過看到他眼中小小的祈求,有些無奈的點頭,她從來都無法拒絕他。


    嫁衣花費了她諸多心血,精工細作,美輪美奐,她在他明朗的笑容裏開心不已,身為女子,這一生最想要的無非是為心愛之人穿上嫁衣,生兒育女。


    他有些犯困,卻不願意睡在床榻,她無奈的將人放在懷裏,撫著他的背,哼著偶然聽來的小曲哄他入眠。


    薰然的春風在飄動的帳幕間送入花香,漫天璀璨的星子間,少女身著鮮紅的嫁衣,含笑撫著青年的背,美如畫卷。


    第二天,前來伺候的宮人發現了早已死去多時的太子殿下與麵無表情的未來太子妃。


    在她死死抓著不放的手指間,隻留下了被剪斷的袖擺。


    陷入沉睡藥石無靈的太子妃醒來後三月已過,太子靈柩早已下葬入主昭陵,和合宮太子親題的牌匾被摘下,宮門封鎖,那個要同她和合美滿的人既然不再,一切就已毫無意義。


    十年中,她甚少踏出宮殿,帝王每隔兩個月都要來看望一次,卻從來不得其門而入。


    直到,十年後,帝王薨逝。


    這是她第一次來昭陵,他當年曾說過,無論生死都要帶著她,卻食言而肥。


    “殿下!”侍女見女子毫不猶豫入內的腳步,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你們走吧。”她並未迴頭,在諸人沉默的視線中,放下了斷龍石。


    陵寢裏明珠遍布,她一步一步走至棺槨所在的地宮,果然看到了放在了那裏的冰棺。


    至少他還記得給她留了位置,並沒有太自私的一個人先走。


    冰棺中的青年相貌仍同初年一樣,她伸出手去,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就如同這十年間她度過的每一個日夜。


    “我遵守約定了。”她從來不會拒絕他的要求,他讓她好好活著,她就好好活著,直到兩人能重新相見的這一天。


    “可是我不開心。”是的,她不開心,她遵守約定的每一天裏都不開心。


    泛白的手指抓著冰棺,她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當年送他走的時候她沒哭,現在終於能再相見,也沒必要哭。


    十年中她從來不曾因為他的不在而流淚,現在自然也不需要因為能重新在一起而流淚。


    可是身體此刻已經完全不屬於她,眼淚也不屬於她,她在安靜的地宮裏,對著永遠都不會再為她擦眼淚的人流淚。


    冰棺中相依偎的兩人,終於踐行了昔年的誓言,一切都已結束。


    被最終大結局虐到的觀眾們開始一窩蜂的聚集到裴元與任嘉的微博底下,裴元發的最後一條微博是曬兩人的午餐,鏡頭角落裏交握的雙手讓無數人激動不已。


    “虐到我肝顫,求元總發糖救命,齁甜齁甜也沒關係,我吃得下!”


    “嚶嚶嚶,哭昏在廁所裏,看到元總還在致力於秀恩愛,開心到合不攏腿~~”


    “簡直淚崩,求芮女神甜蜜發糖!”


    “我再也不吐槽元總戀愛腦少女心,求每天都發糖~~”


    “銅球!”


    “七百二十度托馬斯旋轉體跪地求發糖!”


    ……


    任嘉看到眼圈發紅的方銘有些奇怪,待看到微博上的留言,才知道大結局已經放送完畢,說實話,那個結局確實有些虐……


    想起片場中她在地宮中的最後一場戲,當時她已經被張成文逼到完全入戲,那種心情,她完全不想體會第二次。


    《琉朝風月之佳人淚》的官方微博被大唿虐心的網友們刷到幾乎崩潰,無奈之下,隻得放出片花轉移視線。


    在最後最虐的那場大戲中,任嘉扮演的慕容黛真在宣和太子的冰棺前哭到不能自已,惹得無數網友心疼,結果還不到半分鍾,冰棺中原本應該老實演戲的裴元就按捺不住起身,將未婚妻抱在了懷裏,在眾人無語的眼神中,一路公主抱將人帶迴休息室。


    原本還覺得太虐的網友們瞬間轉變畫風,在劇組微博下開始了花樣吐槽。


    “我去,早放出來多好,害勞資一個大老爺們兒哭得跟個傻-逼似的!”


    “痛恨無良劇組!我一定要釘草人!”


    “無良劇組!!分分鍾詛咒你們破產!”


    “小心元總天涼王破!!你們這些臨時工編劇!!”


    “看劇虐心,不詛咒無良劇組對不起自己!”


    ……


    任嘉在裴元眼巴巴的期待中,無奈的同人拍了一張秀恩愛的照片上傳微博,算是對此次圓滿結束的電視劇一個迴應。


    想起被裴元改得幾乎麵目全非的電影劇本,她覺得網友們開心得還是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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